古言
負責陪同的夫子跟到此處便不再跟著了,而是與小監一同踏上了回程。領路的宮女便帶著人再轉過了一道回廊,一所極大的庭院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那宮女轉身向女孩子們行了一禮,語氣恭謹地道:“此處便是宴會之所,請各位姑娘寬坐。”言罷她便退了出去。
此時便另有幾個宮女迎了上來請問,又有掌事宮女問清了各人姓名,便將她們一一帶入了席上。
這次的宴會不曾設置圓桌,而是仿著古禮擺著小幾案,一人一案,案上有茶水點心,案后鋪著蜀錦的軟褥,卻是需要跽坐的。
這些案幾對面而置,分成了兩大片區,每個片區皆設了約二、三十案。而兩大片區中間則空出一條約五、六米寬的道路來。
傅珺在宮女的引領下坐到了位置上,待坐定之后,她便向四下瞧了一眼,很快便看到了熟人。
張凌與盧悠皆坐在對面的第一排,兩個人還是比鄰而坐的,此時她們正含笑說著話,看上去頗為熟稔。
辛韞則坐在張凌的側后方,亦探著身子與她們說著話。她們身旁另坐著馮薇,而李甄卻是坐在更后面的位置上,此刻只能遙遙地看著這里而無法搭話了。
傅珺向那個小團體只看了一眼,便又將視線轉向了左首。
她左首的桌案已經坐得差不多滿了,傅珺掃眼看了一眼,只見到了裴熹的半個側臉兒,便又將視線掉了開去。
可是,在下個瞬間,傅珺又猛地回過了頭去。
在離裴熹不遠處的一個女孩子身邊。俏生生地站著一人,眉目清麗、氣質柔弱。此刻,那人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傅珺,那雙笑彎了的眸子里,隱著一星冰冷的寒意。
姜姒!
傅珺再也不曾想到,居然能在皇宮里遇見姜姒!
姜姒穿著一身輕湖色的衣裙,打扮得并不華麗。身上的首飾亦頗為普通。看她立于那個女孩身側的樣子。不婢不友的,倒似是伴當似的。傅珺不由大感訝然。
需要說明的是,女伴當是一種很古老的職業。自大唐時便已有了。一些貴女或是為了找人陪襯,或是為了在聚會中不致無人說話,便愛在身旁帶著個女伴當。
這女伴當可并非奴婢,而是良民。且都還是讀書識字的。一般都是家道中落的紳宦之女,或是貧苦的教書先生的女兒。
看起來。那個明顯衣著華貴的女子,便是將姜姒當作女伴帶來的,卻是沒帶著身邊服侍的人。
見傅珺看了過來,姜姒一笑之后。便向座上的那個女子輕聲說了句什么。那女子向這邊看了一眼,對傅珺淡淡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又對姜姒頷了一下首。神情極為倨傲。
姜姒卻仍是盈盈淺笑,向那女子微躬了一下身。便向傅珺這里走了過來。
此時,一直陪在傅珺身邊的涉江也看見了姜姒,亦是吃了一驚,睜大了眼睛看著越走越近的姜姒。
姜姒緩緩行至傅珺案前,對傅珺微微屈身道:“傅四姑娘來了,我可是等了您好久了呢。”
傅珺淺笑著看了她一眼,語聲淡然地道:“我也沒想到能在此得遇故人,幸會。”
姜姒一聞此言,立時便甜甜地笑了起來,語含深意地道:“正是呢。沒想到姑蘇一別不過數月,便即和傅四姑娘在此重遇,可見我與您有緣呢。傅四姑娘當年對我的‘好’,我可是一//日//也不敢相忘,時時都想著要好好‘報答報答’您的呢。”
傅珺看也沒看她一眼,只清清淡淡地道:“些許小事不過舉手而為,姜二姑娘可也太小題大做了。”
見傅珺一臉淡定,絲毫不為自己言語所動,姜姒眸中的那一星寒意便又濃了幾分。
她驀地收起笑臉,面無表情地看了傅珺半晌,方才點了點頭道:“也罷,我也不與傅四姑娘多說了,總歸我們還有相見的時候兒。”說著她又向那個女子那邊看了看,道:“請恕我先行告退。”
傅珺風度宜然的點了點頭道:“好走,不送。”
姜姒的臉上便又換過一副盈盈笑臉來,轉身便又往回走,一面走,一面便將視線往桌案的后排掃了一掃。
王宓那張急得赤紅又轉白的臉,此際正隱在幾個姑娘堆里,那極力避開與姜姒相觸的視線,連一個眼風都不敢往這邊送。
姜姒心里冷笑了一聲,施施然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王宓此時已是急得手心都要汗濕了。
一開始她還沒注意到姜姒,只顧盯著傅珺,直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如同鬼一樣地突然冒了出來,她才回過神來。
當時王宓頭一個想到的便是,絕不能叫姜姒認出自己來。
她今天已經很丟臉了。那輛灰樸樸的馬車現在還停在宮外呢,便夾雜在那一大堆華貴精致的馬車中,宛若一只灰老鼠進了天鵝群。
若是叫人知道,她王宓竟與一個卑賤的伴當是表姐妹,那她往后有何面目再去白石書院?那些同學們的側目與嘲笑還不將她淹了去?
所以王宓努力壓低了身子,與一旁的幾個姑娘湊得極近,盡量將自己縮在這群姑娘中,只叫綠萼替她注意著姜姒的動靜。
好在那姜姒像是并沒看到王宓,不一會便又轉回到了那個衣著鮮亮的姑娘身邊,王宓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提起帕子拭了拭額角的汗水。
傅珺一直目送著姜姒的背影離開,直到她站在了那個女子身邊,傅珺也始終不曾移開視線。
便在此時,驀地一道視線便掃了過來。傅珺轉眼看去,卻見看她的人是正是裴熹。
傅珺與裴熹也算相識,因此便笑著向她點頭打了個招呼,裴熹亦回以一笑。
不知何故,傅珺覺得裴熹的這一笑很不尋常,總像是含著什么意味。待她想要細細查看之時,裴熹卻已經轉臉看向了旁處。
傅珺便又轉眸去看帶姜姒進宮的女子。她對京中貴女所知不多,見那女子坐在第一排,明顯家世不凡,卻不知她是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