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六年的秋天,便在這兩場巨大的八卦中,熱熱鬧鬧地過去了。
轉眼便到了十二月。十二月正是忙年的時候,平南侯府亦不例外。這些熱鬧傅珺也就點個卯,不過混在人堆里罷了。
不過,有一件事傅珺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對。
傅珍及笄了。
這是平南侯府孫輩中的第一個及笄禮。就算傅珍是庶出的,平素也不大顯眼,那侯夫人與張氏卻也沒怠慢了去。
侯夫人親自參加了傅珍的及笄禮,張氏亦請來了幾位夫人做嘉賓,贊禮則是由崔氏擔當的。身為四大家族之首的崔氏族中嫡女,崔氏擔當贊禮是足夠的了。
只是,前去觀禮的傅珺在見到傅珍時,卻發現對方的臉上并無多少喜色。那張稱得上清秀的臉板得平平的,一雙眼睛更是如同千年古井一般,幽深得泛不起半點漣漪。
傅珺送上了一對鑲紅寶石的小丁香兒作了賀禮。因都是家中姐妹,不過圖個意思罷了,禮無需太重。
彼時,恰好傅珈拉了王宓出去說話,傅瑤則是被崔氏叫出去見外客了,傅珂從來是不參與家中姐妹的熱鬧的,早躲出了屋外,那屋中便只剩了傅珺與傅珍二人。
傅珍便難得地露出個笑臉來,對傅珺道:“多謝四妹妹,這丁香兒倒是精巧。”
傅珺自回府之后,與傅珍倒不似兒時那般疏遠了,因此便也含笑道:“大姐姐及笄乃是大事,小妹自是不敢怠慢。這丁香兒乃是姑蘇‘雅珍閣’大匠所制,那上頭還有個小機括呢。”
傅珍一聽這話不由訝然,便將那小丁香兒拿在手里細瞧,傅珺便教她將丁香兒從中間向左右擰旋,果然那丁香兒便從中分開,中間拉出來的一條極細的金鏈子,卻是成了一只長耳墜子,墜子下懸著小小的紅寶石。十分精致可愛。
傅珍不由便笑了起來,舉著那耳墜子細細瞧著,歡喜地道:“哎呀,這可真是有趣得緊。”
傅珺便笑道:“不過圖個好玩罷了。大姐姐莫見笑才是。”
傅珍又把細細玩了一會,方叫春煙將東西收了起來,又揮手摒退了房里的小丫頭,這才對傅珺正色道:“四妹妹,趁著這會子有暇。我卻是要與你賠個不是。”
傅珺不由訝然,睜大了眼睛看著傅珍。
傅珍便直視著傅珺的眼睛,真心誠意地道:“小時候我不懂事,有得罪四妹妹之處,還請四妹妹勿要放在心上。”
傅珺這一下是真的驚訝了。
她自是明白傅珍指的是什么事,只是她不明白,這都過去多少年了,傅珍怎么忽然又想起這些事來了?
見傅珺面現訝然,傅珍便苦笑著道:“你也知道,我的情況不比旁人。小時候我不懂,以為巴結奉承著便能過上好日子。而今我卻是想明白了,所謂好日子,要自己心里過得去才叫好日子。我如今求的也不過是個心安罷了。”
望著傅珍那雙如古井一般的眸子,傅珺一時間不知說什么才是。
傅珍似是并不需要傅珺的回答,只拉著她的手拍了拍,便又喚了春煙等人進來,對傅珺笑道:“時辰快到了,我這里便要換上吉服,便不多留四妹妹了。”她這一番話雖說得客氣。卻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傅珺實在有點看不懂傅珍,不明白她這一出一出的用意何在。但此刻卻也不容她多說什么了,因此她便也笑道:“既是如此,大姐姐還請便。小妹也要去前頭準備觀禮,這便告退了。”
傅珍點了點頭,目送傅珺離開了房間。
待傅珺的身影一消失在房門處,傅珍便轉首吩咐道:“春煙、春霧,你們替我在這里守一會子,我要去見見姨娘。”
春煙一聽這話大驚失色。忙急聲勸道:“姑娘,吉時快到了,您可不能走啊。更何況姨娘也未必便愿意姑娘這般。”
傅珍淡淡地看著她道:“我是姨娘生的,今兒是我的及笄禮,姨娘不能過來觀禮這是規矩,我不能違。但我去看她一眼總可以吧?我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總不能連這點人倫也不顧。”
春煙慌得上前便去捂傅珍的嘴,也忘了上下尊卑,只跺腳道:“姑娘快小聲些兒罷。”
傅珍揮手拍開了她的手,人已經自那座位上站了起來,語氣平靜地道:“過會子若有人來找,你便說我在里間兒換衣裳,不便見外客。”說著她便閃身進了里間小屋,順手便將房門銷上了。
春煙追上去想要推門,一旁的春霧此時便走上前來,低聲道:“姑娘的脾性你還不知道?再勸也沒用的。我們便守在這里吧。”
春煙急得滿頭是汗,看了看那銷上的房門,又向外頭張了一眼,遂走到門邊壓低了聲音急聲道:“姑娘,姑娘,您從那小窗子里怎么出得去?萬一被人瞧見了可怎么行?”
那屋子里不聞人聲,卻是傳來了拖動椅子的聲音,還有開啟窗子時的“卡啦”聲響,很快便又歸于了沉寂。
春煙側耳聽了一會,感覺那門后已是無人,不由腳下一軟,人已經癱坐在了地上。春霧連忙上前扶起她來,安慰她道:“姐姐莫慌,姑娘這是已經出去了。”
春煙又急又怕,眼中已是迸出淚來,聲音微顫地道:“這可如何是好?姑娘這是怎么了?”
春霧便勸她道:“快輕聲些,莫叫人聽了去。”
春煙抹了抹眼淚,又轉眸盯了春霧一眼,埋怨地道:“方才你怎么不和我一起攔著姑娘?”
春霧委屈地道:“這展眼功夫的事情,哪里趕得及?”說著她又轉了轉眼珠道:“姐姐便在這里守著,我去外頭看一看,定不叫人進來。”
春煙此時也是手足無措,只得道:“也好,也只能這么著了,你可千萬守緊了門戶。”
春霧連聲應是,轉身便忙忙地往外走。在她轉身的剎那,春煙沒有錯過她眼中的那一抹喜色。
見春霧已經去到了屋外,春煙面上的焦灼立時便沒了。她轉首擔憂地看了看那扇里間的房門,旋即便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屋門邊,藏在那門簾子邊上,悄悄向外看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