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新伊甸人第幾次沖陣了?
退出元素化狀態的瑪索摸著有些漲痛的后腦,這是長時間元素化的后遺癥,如今第二道防線上到處是尸體,數量多到已經開始影響雙方防守與攻擊,這時中央軍陣方向傳來通信,休戰半個小時。
這對活人居多的費薩爾軍團來說是一個好消息,雖然不知道新伊甸一側為什么會同意這個請求,但是瑪索最終還是同意了去死團的交涉官的請求——收斂雙方尸體。
去死團將派出五百名無武裝的人員進行尸體收斂工作,而瑪索這邊也開始收斂已方戰死者——戰死者的尸體只要完好,拖到后方就可以復活,雖然會因為復活之后虛弱時間而無法再度上陣作戰,但至少也好過被炎爆或是別的什么東西炸沒了而不得重建帳號來的好。
瑪索在第一道防線處苦苦尋找,最終還是沒能找到‘希洛塔的同伴’團長的亡骸,那個比自己還矮一個頭的小貓姑娘似乎就這么與她的同伴們一道默默的被火焰所吞噬。
舉目四望,草地已經焦土,焦黑的尸體們正在被搬上車輛,瑪索看著這些車輛,直到一個行走在焦土地獄中的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有些機械性的轉過身,看著那個兩米多高的大個子,嗯,從外形上來看,應該是去死團的大團長。
“你的膽子很大。”他這么說道。
“既然你們還信守秩序,那么想來也不會違背你們自己立下的誓。”瑪索看著他,新伊甸的玩家狡猾而不守信,但那不是全部,還有一些新伊甸的原住民與玩家……至少還將秩序視作這個世界的公理,而巧合的是,今天出現在戰場的,似乎都是后者。
既然如此,瑪索還怕什么呢,如果他們背棄承諾殺死自己……失信者不止在東大陸失去立足之地,在新伊甸也不會有人會再相信這些兩面三刀的家伙。
畢竟惡棍只是惡棍,而騙子……比惡棍更不受歡迎。
“是的,你沒說錯,我們去死去死團不像別人那樣,對于我們來說,說出來的話就是真理。”這個大個子戴的全罩式板甲頭盔,說話難免有些甕聲甕氣:“我看你像是在找什么東西。”
“我的部下曾經守在這里,但是如今我卻找不到她了。”瑪索再一次掃視這片地獄:“我知道你們為什么要殺我,我也明白,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但是她不一樣,像她那樣半大的孩子,本應該在同齡男孩子的追求下,過著愉快而有趣的日子,而不是應該和一個男孩子一樣,來到這個鬼地方,并最終死在這兒。”
瑪索真的不明白,她為什么要說那句話,難道說……真的只是因為他的身份?
這不應該,她這樣的孩子,不應該知道他的身份,她應該待在艾爾的身邊,而不應該和他站在這個地獄,并最終死在陣前。
那怕這只不過是一個虛擬現實的游戲。
也不應該。
“今天死在這兒的人很多,所以,我覺得這沒什么,也許接下來你,又或者是我會死在這兒,戰爭有輸就有贏,你說對不對。”
“沒錯。”瑪索點了點頭,看著這個大塊頭,瑪索覺得他說的沒有錯,男人說話就應該這樣。
“指揮官,我們已經找到了所有能夠找到了尸體。”一個聲音在自己的身旁響起,看了一眼走到身邊的奇多夫·卡迪安·波波塔,這位‘洛萬塔之旗’的指揮官似乎是注意到了這里的對話,他在沉默中走了過來,并報告了這個消息。
“看起來我已經沒有理由再站在這兒了……”瑪索看著眼前的大塊頭嘆息道。
“我們已經打光了一個團。”大塊頭突然開口。
他的話語讓已經邁開腳步的瑪索停了下來,貓崽轉過身看著他:“托比人損失了兩個滿編戰團,小貓人失去了七個中隊,兩個中隊的大貓人和至少兩個團的地球玩家死在我的陣中……我的愛侶為了我重傷,至少一千人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而死,這一切只是因為這場戰役,而你我所看到的這一切,都只不過是這場戰役的一部份。”
“是啊,你們為什么就不能放棄抵抗呢,歷史書寫的成王敗寇,我想身為一號坑的學霸,你不會不理解。”這個大塊頭這么感嘆著,他的雙手分開指向腳下的這片土地:“和貴族們比一起,我們新伊甸也壞不到哪兒去,為了改天換地,我們有時候不得不借用一些我們也看不下去的家伙的力量,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然后將舊時代的一切掃進歷史的垃圾堆,地球自有歷史以來,整整五個千年不外乎于此,這就是革命的真相。”這個大塊頭指著瑪索:“你怎么看。”
“不,閣下,就像是你說的那樣,正因為我從一開始就不覺得你們和貴族有什么差別,所以我與我的同伴們才會出現在這里。”瑪索從胸口的小袋子里拿出一小盒煙草,成年之后,接受了煙草集團的廣告合同,這是瑪索第一次吸食它。
拿出一支,將它丟到了這個大塊頭的手里,然后為自己點燃一支:“你們也好,貴族也罷,其實從來都沒有把這個世界中的平民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你們的眼里,這只不過是1與0的組合;而在這些原住民貴族的眼中,這些只不過是連自己的狗都比不過的賤民,根據我家流傳下來的家譜,在公元二十世紀初的時候,蘇家的先祖也不過是連飯都吃不飽的賤民,沒有誰天生就比誰高貴,也沒有誰從出生就注定要比別人都要長壽,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救世主,所以你們不是,貴族不是,我們也不是。”
“那你們又是什么。”大塊頭笑著問道,他沒有點煙,而是小心的將它用綢緞包裹了起來。
“我們只不過是不想讓這個世界沉淪的凡人,這個世界這么美,為什么要經歷戰火,就算是貴族該死,那也應該由我們東大陸人自己舉起刀,殺戮與仇恨,都不需要你們來幫。”瑪索說完,伸手行了一個俯胸禮:“我們還是戰場上見吧,閣下。”
“……那好吧,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這個大塊頭開口問道:“你們既然如此重視這個世界,那么,你又為什么要說最后的這段話,難道換一批人,貴族就不會反抗了嗎。”
“他們有反抗的自由,而我們有再造這個世界的義務。”瑪索給了這么一個答案:“這個世界如此美好,我們真的不想傷害它,但如果在它的身上掏一塊腐肉是為了救它,那我們也不會吝嗇于將污血沾染上手。”
“看起來這個世界對你們來說非常重要,重要的不容別人染指。”大塊頭的聲線里多了一絲笑意。
在他轉身的時候,瑪索想了想,最終還是開了口:“不,這個世界對于我來說并不重要,我無所謂于自己是一個救世者,又或者是掘墓人。”
“什么意思?”這個大塊頭扭頭看向瑪索。
“因為我的愛侶們愛著這個世界,所以我就有了陣營;因為我的愛侶們喜歡這片土地,所以我站到了這里,這個世界對于我來說不值一錢。”說到這里,瑪索伸手脫下自己腦袋上的頭盔:“但又是我眼中最無價的寶物,因為她們愛著這片土地上的無辜者,愛著那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識這個世界的幼崽,愛著這美好而又充滿了各種遺憾的世界。”
所以,我將為無辜而戰,因為我知道這是我的責任;我將為幼崽而戰,因為我知道這是我的底線;我將為這個世界中的每一個人不至于在晚飯時雙手合什只為禮贊新伊甸的所謂美好而戰,因為我知道這樣的美好……才是真正的地獄。
“謝謝你的解答。”大塊頭到最后也沒有脫下他的頭盔。
而瑪索將自己的頭盔戴好,轉身大步的走向已方陣線。
“瑪索先生,您真是這么覺得的嗎。”奇多夫在身邊這么問道。
瑪索點了點頭:“是的,這個世界對于我來說不值一錢,但是這個世界中的所有無辜,還有那些等待著迎接每一個黎明的幼崽,是我們這些人心中最無價的寶物,奇多夫……你會不會覺得我有些愚蠢。”
“……是這么覺得,但是如果我的愛侶喜歡這個世界,我也會和你一樣的,所以……也算不上是愚蠢吧。”這只小貓主說的有些詞不答意,但這并沒有影響到瑪索笑出來。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評價,奇多夫,現在讓我們回到陣線,等待著新伊甸的雜碎們給我們帶來新一輪的驚喜吧。”說完,從煙盒里掏出一支遞向這只小貓:“來一支,薄荷味的,當然,絕對不是貓薄荷。”
“喔,地球人的薄荷口味。”差一點把眼珠子都瞪出來的奇多夫這才接過了煙:“瑪索先生,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問。”
“問吧。”瑪索點了點頭,示意這位有話快問。
“如果有一天,你的面前出現一千萬個幼崽,而你與你的同伴們有一支艦隊……你愿意將這支原本應該帶走你們的艦隊改造成保育艦隊并帶走孩子們。”這只小貓問了這么一個問題。
瑪索想了想,點了點頭:“如果我的愛侶們覺得這么做是對的,那我會這么覺得,所以,我會……這不是什么妻管嚴,而是我本能的覺得,我應該將這機會留給這些陌生的孩子們,那怕他們最終不理解我的所做所為……我也知道,我將恪盡職守,我守住了我做為人的底線……這就夠了。”
說完,瑪索伸手拍了拍奇多夫的肩膀:“我只希望,當我這么做的時候,我的父親與我的愛侶們……能夠以為我榮就夠了。”
這不是什么英雄主義,也不是什么說大話,瑪索做為貓人,遵從于自己為人處世的本能,在絕望面前,真正的男人永遠不會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