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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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夢境,熟悉的沙漠。一百年了,我從未逃離過這里,我永遠徘徊在這里。
腳下傳來的,是黃沙熟悉的觸感,一百年來的每一個夜晚,我都踩著這樣的黃沙,看著這樣的銀月,踩著砂礫時的感覺早已刻在了我的靈魂深處,一刻也無法忘記。
“這次,輪到大地之傷了嗎?”看著眼前會給平常人帶來深深震撼的一幕,我卻有種想要大笑的沖動。即使再震撼的場景,如果每個夜晚,每個夢境都能看到,也就失去了它應有的震撼力,甚至會帶上一種詭異的滑稽。
“哈哈哈哈。”對著大地之傷邊緣那個足有十米半徑的黑色的,圓形的,像是門一樣的黑洞,我忍不住瘋狂的大笑,笑聲中我卻慢慢跪倒,慢慢彎下腰,把臉緊緊貼在粗糙的砂礫上用力的摩擦。
“凱爾,凱爾。”溫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溫柔的手輕輕搭在我的后背上,無需回頭,我的眼前就浮現出那張英氣剛毅的面容,無比堅定,永不退縮的面容:“可憐的凱爾哦,為什么你還會每天來到這里呢?”
“是啊,為什么?我也想知道呢。”我不再折磨自己的臉,抬起頭癡癡的看著天空:“為什么每當我以為我已經逃離的時候,熟悉的夢境都會提醒我。我永遠不曾離開呢?”
“我以為,正視我的過去,就可以獲得救贖,我對了,卻也錯了。”
“正視過去。直面自我,這樣確實可以讓我有勇氣面對我的錯誤,面對我的罪,讓我不再逃避,但是,這些卻無法讓我得到救贖。無法讓我擺脫沉淪”
“我用真實的內心面對世界,我不再掩飾我的缺點,不再掩飾我的情緒,也不再掩飾我的欲望,遇到過去認識的朋友。都說我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哈,其實他們無法知道,我的內心依然沒變,悔恨和自責依然不斷啃噬著我的心,依然把我禁錮在這里,永遠無法逃離。”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報償。我曾經犯下的罪孽,讓我必須承受永恒的痛苦和悔恨,但是每當看到她們。我真是嫉妒啊。”
“她們明明也有悲傷的過去,她們明明也有凄涼有悔恨,她們明明也有生氣有憤怒,但是為什她們每天都可以笑得那么開心,為什么她們可以每天都那么灑脫的生活?”
“每一次看見她們的笑臉,我的悔恨都會增加一份。也許,原本咱們也可以像她們一樣。快樂幸福的度過每一天的,可惜。一切都被我毀掉了,不是嗎?”
“這就是我的罪啊。”
我坐在沙漠中,像個瘋子一樣,嘟嘟囔囔的說著別人也許無法理解的瘋話。這是我的夢境,只有在這里,我才可以盡情展現我的脆弱與絕望。
“可憐的凱爾。”你從身后抱住了我,暖暖的擁抱讓我仿佛回到了從前,回到了最后一戰之前的日子,讓我在百年之后,再次享受到了你的溫柔。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動作,熟悉的發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讓我忍不住哽咽。
“我的奈莉,我的愛人。”我閉上了眼,貪婪的享受著這只可能出現在夢中的一刻。是啊,我已經永遠失去了你,永遠永遠,無法挽回的失去了你。曾經的甜蜜,曾經的溫暖,曾經的愛戀,都被我親手葬送,現在留下的,只有永恒的孤獨,和無盡的夢魘。
“我的愛人,我想念你。”我的聲音只有自己能聽到,我的思念,也只有自己能感覺到:“即使我是一個罪人,即使我犯下了無法饒恕的錯誤,但是我依然想告訴你,我想你。”
“欠你的一句對不起,也許只有在夢里才能像這樣告訴你了。多希望能再一次握住你的手,再一次和你一起肩并肩的仰望夜空,再一次和你一起背靠背的對抗強敵。可惜啊,這一切只能出現在夢里了,即使你還在,也不會原諒我,原諒這個膽怯懦弱卑劣的我,更何況,你已經……不在了啊。”
“對不起,我最愛的人,對不起,對不起……”
“我的凱爾,我的愛人,我的伙伴。”你的聲音依然是那么熟悉,低沉中又帶著奇特的韻律,讓人聽多少遍也不會覺得厭倦:“你無法逃離這里,真的只是因為悔恨和自責嗎?難道沒有一點原因,是為了你的內心深處再次見到我的渴望嗎?”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的身體在顫抖,無法控制的顫抖,一個從不敢想象的念頭突然在我腦子里盤旋:“你不只是一個幻影?”
“你錯了,我只是一個影子,我只是一段記憶,我只是一個夢,只是你最渴望的夢。”我甚至可以感到你的呼吸在我耳邊吹過,就像夏夜里的微風:“時間到了,你該醒來了,再見了,我的愛人。”
潘尼斯伴著清晨昏暗的晨光醒來。
坐起身,抱著被子呆呆的凝望窗外的晨曦,潘尼斯就只是這樣坐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就這樣做了很久之后,潘尼斯發出一聲輕輕地嘆息,淺淺的嘆息中,卻帶著接近實質化的悲傷。
“是我最渴望的夢嗎?”潘尼斯自嘲的笑了笑:“我的渴望還真是奢侈呢,呵呵。”
“潘尼斯哥哥,你醒了呀,我餓了,咱們什么時候吃早飯呀?”
突如其來的語音,把剛從床上爬起來一半的潘尼斯嚇得一頭摔在地上:“安安安安安安妮。你怎么在這里?”
小女妖盤腿懸空坐著,大眼睛一閃一閃的,頗為好奇的看著潘尼斯把自己拍在地上的舉動,似乎對這個動作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也學著潘尼斯的樣子四肢張開的平鋪在地面上。一邊自覺有趣的咯咯笑著一邊說道:“我當然在這啊,哥哥你忘了嗎?昨晚你答應的。”
是的,潘尼斯一下就想起來了。昨天是新年過后第一天,凌晨在外面逛了半個通宵以后,大家回家倒頭就睡。等下午起來之后,誰也沒有出門。一家人一起在洋館里懶洋洋的度過了一個悠閑地下午,像是一群普通人一樣賴床喝茶打鬧斗嘴,徹底拋開了職業者的生命壓力,徹底忘記了戰斗,盡情享受這個難的的假日。
但是到了晚上臨睡前。小女妖安妮卻突然鬧別扭了,非要纏著潘尼斯到他房間里睡,潘尼斯雖然堅決反對,但是小安妮淚眼朦朧的拿出以前每年新年都是和爸爸媽媽一起賴床作為理由,潘尼斯也只好在其他少女們殺人一樣逼迫的目光中答應了下來。當然,主要潘尼斯也怕安妮提出更進一步的要求,比如她是和爸爸媽媽一起賴床的,所以讓潘尼斯立刻給她找個媽媽來一類的。
“呼呼。我還真忘了,嚇我一跳。”潘尼斯無奈的笑了笑,對還趴在地上假裝地毯的小女妖張開手臂:“走了。一起去煮早餐。”
小女妖高興地飛上空中,樂呵呵的撲進潘尼斯懷里坐在他胳膊上,像個指揮官一樣指著門口:“目標廚房,出發!”
一下樓,發現樓下基于整個洋館能源體系的魔能燈已經被打開了,昨晚被鬧得亂成一團的客廳已經收拾的像平常一樣整齊。所有的家具上都蓋好了防塵的布或者報紙,但是客廳里卻空無一人。只有一聲聲有節奏的大喝聲和金屬撞擊聲從洋館后的小訓練場里隱隱約約的傳來。
“是凱瑟琳姐姐在晨練。”安妮說道:“凱瑟琳姐姐真的很拼命努力,在家里每天都會堅持好幾個小時的訓練呢。”
“人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她們幾個這么年輕就已經在沖擊黃金高階了,所有的人都羨慕嫉妒她們,但是誰又能知道她們背后所付出的一切代價?”潘尼斯嘆了口氣,輕聲說道:“誰能看到凱瑟琳隱藏在甲胄下面的手臂和腿上,那些連治愈魔法都無法消除的累積性疤痕,還有那些碰上去就知道經歷過無數次折斷又愈合的骨骼?誰能知道,魔法天才整天沉浸在頭痛的困擾中,失去魔法就連動也不能動?誰又能想到,天才一樣的牧師,內心卻永遠沉淪在痛苦與絕望的無盡黑暗之中,正是因為這樣,才讓她對于希望的信仰越來越堅不可摧。”
“潘尼斯哥哥好嚴肅呢。”小女妖笑著把潘尼斯的臉扯成一個古怪的表情。
“是啊,來這里過的時間也不短了,外面總能聽到人們說起她們時,對幸運兒的那種嫉妒,可惜他們不明白,得到天賦也許是幸運的,但是發揮天賦,卻沒有任何幸運的路可走。”
“那潘尼斯哥哥你呢?”安妮替潘尼斯換了一個表情,現在正在為他的新發型努力奮斗:“為什么看不到潘尼斯哥哥你為了現在的能力付出代價呢?”
“我?我早已付出過代價了。”潘尼斯又一次自嘲的笑了:“無論是夢境還是現實,我都付出過難以承受的代價了。”
“砰。”洋館的玄關大門被撞開,麗娜揮舞著右手跑了進來,手里高舉著一卷報紙:“昨天沒取報紙,大事啊,出大事了。”
“又是什么事啊?”潘尼斯懶洋洋的問道:“婚禮被取消了嗎?”
“不,比那個嚴重得多。”麗娜把報紙塞進潘尼斯手里:“看看吧,前天晚上,歲月之心被盜了。”
潘尼斯一愣,展開報紙,頭版用碩大的標題寫著:歲月之心離奇退出拍賣,疑似被盜。標題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介紹了詳細的情況和現在的追查進展。當然,用一句最簡單的話來概括,現在追查的進展就是沒有進展。
“唔,我想我明白了。”潘尼斯表情古怪的說道:“我終于明白,某兩個人那天夜里,跟咱們說需要辦點事所以耽擱了是什么意思了。”
“你這么一說,我似乎也懂了。”麗娜表情立刻也變得古怪起來:“原來是這兩個家伙,難怪這么簡單的委托,也要她倆結伴來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