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李隆基一臉厭憎的看了楊國忠一眼,轉頭看著高校尉道,“諸位卿家,鐵勒小賊渾瑊犯上作亂,爾等快些去把他捉住,便是又一大功,快些去吧!”
“是,陛下!”高校尉大聲道,帶著健兒們向著李隆基連連叩拜,然后快速的退出了庭院。品書網
這個時候,大伙兒還宛若是在夢里一般。心里都有許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不過這些憨直的安西漢子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日事情的起因,竟然是李隆基為了對馬璘略施懲戒,而想要他們的命!
他們都是直腸子的廝殺漢,此時心中只覺得一團亂麻,事情的真相自然是想不明白。身為大唐的軍人,執行天子的命令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那個鐵勒將軍逃了,現在陛下要他們抓人,自然是先得完成陛下交待的任務再說其他。離了庭院之后健兒們沒有絲毫的耽擱,立馬撲到了后方的關市里面去進行搜索。這座庭院后面便是關市,那個鐵勒逆賊既然逃走了,定是從這個方向離開的。
李隆基見到健兒們離開庭院,終于是徹底放下心來,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現出一絲苦笑。
身為九五之尊,白龍魚服之時竟會有這般尷尬的時候。今日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他根本沒有做好準備。
原本以為朔方軍五千騎兵接管內城,本該是輕輕松松的事情,沒想到事情最后竟是這個結果,五千朔方軍精兵全軍覆沒,連他這個皇帝也是受到驚嚇。
帶著五千朔方軍去龜茲的事情,已經是化為了泡影。所有的事情,都得重新考慮。
“陛下,今日之事,須得好生善后。北庭軍和朔方軍火并,一下死了五千人,傳出去勢必會天下震動。這件事情若是處置不當。只怕會大有麻煩。”高力士肅容道。
李隆基輕輕點了點頭:“這個朕自知道,無非是恩威并施而已。老貨,若是剛才是朕借你的人頭一用,你肯是不肯?”
高力士斂容道:“老奴跟從陛下四十余年,是何等人陛下自知。陛下若要老奴人頭,老奴自會引刀自裁,此乃臣子本分。”
“若是楊釗呢?楊釗肯不肯借頭給朕?”
“陛下。楊釗乃是朝臣,別的老奴不敢品評。可是若是適才之形勢,老奴相信楊釗也不會吝惜一顆人頭。”
“朕也是這般想的。”李隆基點了點頭,想起剛才渾瑊的行徑,寒聲道,“便是楊釗,亦能為朕赴死,終究是漢臣忠心可用,蠻夷畢竟弗如!渾瑊這惡徒竟然如此,實在是可惡!這惡徒出自朔方軍。這次等到北征回來,安思順也不用再留在朔方了,就讓他回長安養老吧!”
高力士低眉不語,他是宦官,這等涉及到朝政之事是不該插嘴的。他能夠得到李隆基這么多年的信任,靠的就是本分二字。
“安思順不能再用,哥舒翰也不能再用。這次北征之后。哥舒翰朕也會征召入朝。”李隆基順著思路繼續說道,“論弓仁在羌塘之上,他是祿東贊的后人,不過眼下暫時還沒有替代的人選,那就再看一看。將來羌塘徹底平定,論弓仁還得下來。不能讓一個羌人大將常年呆在羌塘之上。”
高力士依舊是不說話,李隆基這是決定邊將的人選,這樣的事他絕不會插嘴一句。
沒人接話,李隆基也覺得沒有意思,也就不再多說,開始在心里考慮今日之事到底該如何善后。楊國忠暈過去還沒醒來,李隆基也不管他。走入大廳之中重新坐定,皺眉沉思起來。
關市之內一片忙亂,親兵們在高校尉的帶領之下逐個鋪子進行搜查,鬧了個雞飛狗跳,凡是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是細細檢查,一個地方都不放過。
之前的連綿不斷的爆炸聲已經把商人們嚇得夠嗆,現在又來這么一出,各族商人們戰戰兢兢,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縮到店里不敢出來,很快街道之上便空無一人。
搜查了許久,卻沒有找到渾瑊的蹤跡,高校尉垂頭喪氣出了關市,剛準備去向天子請罪,迎面古別將卻是帶著大隊的瀚海軍騎兵趕了過來。
“老高,咱們折損了一百多兄弟,你們的是十五個,其余的都是我們瀚海軍的。咱們的兄弟都收斂起來了,那些朔方軍的家伙也運到軍營去了,準備一把火燒了。”古別將在馬背上大聲說道。
高校尉點了點頭:“老古,你來得正好。那個鐵勒小賊沒找到,應該是逃出城了。你帶弟兄們趕緊出城,繞著庭州城好好找找,一定要找把他給找出來。找到之后,可是天大的功勞!”
“天大的功勞?”
高校尉點了點頭,走到古別將的身邊,把適才之事低聲告訴了古別將。
古別將一聽天子在這里,嚇得心驚膽戰,便要去拜見天子,卻被高校尉攔住了。
“老古,先別忙去,陛下讓咱們抓到那個鐵勒叛賊,抓到便是大功一件。現在你去見陛下,空著手算怎么回事?抓到人之后,咱們也有臉見陛下。”
“有道理。”古別將也是個心思粗疏之人,點了點頭道,“你在這里護著陛下,我帶兄弟們去抓那個小賊。抓到之后我就回來,咱們一同去見陛下。”
“好!”
古別將立馬策馬回身,帶著一千多瀚海軍士卒浩浩蕩蕩的沖出了內城,直接到了庭州城外,開始圍著庭州城進行搜索,想要抓到那個逃走了的鐵勒小賊。
如今事情已經清楚了,是那鐵勒小賊帶著朔方軍矯詔想要弒君,自己這邊立下的可是救駕的功勞,升官發財那是一定的了。若是能抓到那個鐵勒小賊,那便是錦上添花,陛下肯定歡喜。
高校尉沒抓到渾瑊,也沒臉去見皇帝,現在只指望著古別將能把人抓到。剛才他攻擊李隆基住所,殺死了不少護衛,現在想想也是害怕,不過李隆基并沒怪罪。他也不再多想。所有親兵們跟著他守在李隆基大門之外,來盡一盡護衛的職責。
庭州城外,夕陽如血。
大群的騎兵在草地上來回奔馳,好幾次馬蹄快要踹到渾瑊的頭頂。渾瑊匍匐在冰冷的草地之上,心中極為緊張。
把那幾顆火雷放在天子面前的時候,渾瑊便知道自己已經不屬于大唐了。雖然事發倉促沒來得及點火,然而在天子看來。這同樣是謀逆的大罪。他本來是含恨想要用火雷殺死天子的,只是當時極為緊張。忘記了點火這件事情。
做了這樣的事,大唐已經容不下他了。不僅是他要倒霉,連他的父親和整個部落也都要跟著倒霉。
如今他的父親跟著朔方節度使安思順應該已經離開了靈武,正在北征回紇的道路之上。今日這件事情得必須要讓父親知道,也得讓部落的人們知道。
這件事情已經做出來了,必須要盡快想個法子才成。大唐的土地已經不能呆了,必須要帶著族人離開河套,再去找一塊繁衍生息的地盤。
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流血,瀚海軍依舊在到處亂竄。顯然還是在找他。決定背棄大唐并不容易,剛才從天子面前逃得性命,現在渾瑊對自己的命看得很重,根本不敢冒險現身。或許殺個人奪匹馬就能跑掉,可是也可能被瀚海軍追上,他不敢那樣選擇。
土丘之間的一個小小的凹陷讓他躲過了瀚海軍騎士的視線,過了許久瀚海軍騎士們吆喝著離開了。向著更遠的地方搜索著,顯然是擴大了搜索的范圍。渾瑊依舊是躲在土丘間不敢動彈,透過草叢死死的看著遠去的大群騎士。
又過了一些時間,騎士們轉過了城角,顯然是去城墻的另一面去搜索了,渾瑊活動了一下身子。剛想從地上爬起來,忽然感覺身子猛然一沉,一只沉重的大腳已經是踏上了他的后背。
渾瑊大驚,低吼一聲想要掙脫,卻根本無法動彈。然后有人蹲下身子,把他緊緊地綁了起來。
顯然來的人不是一個,而是兩個。渾瑊抬起頭來看著綁他的那人。面白無須正是在陛下跟前見過的,心里哀嘆一聲,心道這下完了。
既然被抓到了,那就免不了一死。逃不了那就死得光棍兒點兒,渾瑊閉了嘴準備來個一言不發,卻被兩個沒胡子的家伙撬開了嘴,往嘴里塞了一團破布,然后抬著往城中走去。
一路上二人都是躥房越脊,顯然都是高手,這時已是暮色臨近,一路上沒有遇到一個人——白天城里死了那么多人,庭州城里的人們誰敢出來走動,到了晚上更是沒人出門,早早的熄了燈躺在家里不敢動彈。
到了關市附近,渾瑊看到天子的大宅外垂手立著大量的馬相親兵,這兩人卻沒帶他進入大宅,而是翻過關市的高墻竄了進去。這個時候關市已經關閉,從大門是沒法進去的。
渾瑊已經認命,心中雖然不明所以,卻也沒有掙扎,被兩個人抬著在關市之內飛竄,到了一家波斯商人的地毯鋪子門口,兩人停下來敲了敲門,有人把門打開,兩人抬著渾瑊便走了進去。
鋪子外面看不到一絲燈光,深處卻是燈火昏黃。兩位沒有胡子的男子把渾瑊扔到了地上,從渾瑊嘴里掏出那塊破布,然后向著燈火后面拱了拱手,便即快速的走了出去。
燈火后的黑影之中,一個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渾將軍,你這次可是惹下了天大的禍事了,你明白么?”
“我惹了禍我自然知道。你是誰?裝神弄鬼,快些出來。”渾瑊只感覺嘴里惡臭難當,連續啐了兩口,看著黑影中的人影道。
“這次你惹下了大禍,不過也不是沒有補救的機會。只要你聽我們的話,你自己可保無恙,你的父親和你的部落也同樣會好端端的。”黑影中的聲音笑道,緩緩走了出來,說的是一口標準的長安官話,卻是一個滿臉笑容的波斯商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