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馬璘這時才感覺脖子**辣的疼,伸手一摸又是一把鮮血。⊙,
這是那射雕手第一箭的尾羽帶出來的,也就是他才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要害,若是換了軍營中任何一個別的人,那一箭已經是被射死了。
他少年時長在長安城,二十歲后投軍安西,從來不諳水性,此時看著眼前的水面,想要追卻是沒有辦法,只是死死地盯著水面,看著血花在微波中慢慢變得黯淡。
那一刀不過是皮肉之傷,不至于要那個射雕手的性命,沙漠之鷹那一槍卻是打得結結實實,只是由于水中的阻力,也不知道能不能射死那個家伙。
想要知道那個家伙是死是活,就只有等待了。
馬璘自恃武力,又圖清凈,是以帥帳周圍并無親兵,適才的交手極為短暫,這時才有腳步聲亂紛紛的傳來。那是聽到了燧發槍的槍聲,親兵們這才做出了反應。
“將軍!”
“將軍!”
見到馬璘脖子上血淋淋的,親兵們都是嚇了一大跳。
“箭羽擦了一下,沒事。”馬璘臉色陰沉,指著眼前的湖面喝道,“元戎弩準備!見到動的東西就給我射!”
親兵們一個個拿出元戎弩,在湖岸上站成一排,死死地盯著湖面。牛詡這時也趕了過來,從背后取下七石弓拉了一下卻沒拉開,馬璘從牛詡手里拿過七石弓,又要了一根巨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小牛犢子被射雕手射了一箭貫穿胸膛。看上去雖然好了。卻是傷了元氣。力氣暫時還沒有恢復,想要拉開七石弓恐怕要幾個月之后才成。
七石弓射程極遠,他雖不如牛詡般善射,卻也不是全然不會,至少還是能拉開的。
那個哈瓦利吉派教徒不知道死了沒有,若是死了,不久后應該會飄起來,而若是沒死。她這般潛在水下又能藏多久,終究是有浮上水面的時候。
元戎弩射程有三百步,七石弓射程更遠,只要飄上來,那就是必死無疑。
那個射雕手應該是個極年輕的女子,馬璘閱女無數,從那一雙峰巒上自然可以確定這一點。
胡女胸脯本就偉岸,適才所見卻是堪可一握,如此來看,那個射雕手的年齡應該更小。最多也就十五六歲。
這樣的年齡,竟有這樣的身手。也絕對算是一個人物,無怪乎在哈瓦利吉派中地位頗高。
不過馬璘自然是不會因為她是女子就對她手下留情,沙山一戰死在她手里足足有二十多個安西健兒,連牛詡也差點兒死在她的手里,馬璘怎么可能放過她。
湖水依舊輕輕蕩漾,水面之下卻是極為平靜。等待了許久,水面上也沒有人影出現。
馬璘把巨弓遞給牛詡,長出了一口氣。
“逃掉了!”
“小馬叔,剛才是怎么回事?是誰襲擊你?”牛詡連連問道。
“那個射雕手!”馬璘臉色陰沉,“她剛才藏在湖邊偷襲我,差點兒差點兒就得手了。后來被我刺了一刀打了一槍,鉆到水底不見了。”
“那個射雕手來了!”牛詡聞言漲紅了臉,“小馬叔,我去給你殺了他!”
馬璘拍了拍牛詡的肩膀,你小子現在連七石弓也拉不開,如何去對付那個家伙?剛才短暫的交手,馬璘已經明白了那個女教徒不可小視,若非是吃了橫刀長度的虧,想要贏還不會這么容易。
哈瓦利吉派專門就是搞刺殺的,那個射雕手絕對是個中老手;牛詡是游俠兒出身,卻不擅長刺客的手段,走的是南霽云那種堂堂正正的路子,牛詡身體完好時對上這家伙也極為危險,更不用說現在了。
雖然馬璘不說,牛詡也明白是什么意思,無奈的低下了頭。
又等了許久,那個射雕手還沒出現,馬璘徹底確定那家伙一定是成功逃脫了。
這根本就不科學,湖面上一覽無余,水邊也都是在視野之內,這么久時間過去了,不管是人還是尸體都該出現了吧?
然而那個黑袍人卻就這般消失在了湖水之中,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脫了!
這個世界與他的認識完全不同,很多事情都不科學,比如他現在這具強壯的不似人類的身體。當然最不科學的事情便是他出現在這個世界之上,這都能夠發生,其他什么怪事他都能夠理解能夠接受。
方文本等一干幕僚也是趕了過來,眾人聽聞主帥遇刺,都是怒不可遏。方文本指著湖邊一處樹林道:“將軍,砍下樹木建幾座木筏,把這一帶水面細細搜索,人生三尺世界難藏,就不信他能飛上天去!”
馬璘看了看天色,搖了搖頭:“算了!一個蒼蠅而已,又受了傷,能攪起什么風浪來?”
現在建造木筏,等到造好天已經黑了,安西健兒們沒多少識水性的,萬一在水中被那刺客襲擊,只會是徒增傷亡。
今日暫且放過,等到來日再說。
經過刺客這么一鬧,安西軍的軍營里戒備變得森嚴起來。
這一次由于沒有段君子跟著,條例的執行便有些敷衍,此時再次變得認真起來,一切都按照安西軍的條例認真執行。
三道鐵絲網在軍營之外開始拉起,斥候們一隊隊離開軍營,向著各處巡視著,明哨暗哨都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之上,那些這個時候還光著身子在湖水里貪涼的家伙,也都被從軍營外喊了回來。
這一次馬璘差點被襲擊,完全是和軍營戒備松懈有極大關系。若是認真執行馬璘自己為安西新軍編制的條令,根本就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事情,刺客絕不可能靠的這么近而不被發現。
防患于未然。的確是極有道理。
夜色降臨。軍營中卻是燈火通明。
馬璘負手站在帥帳之外。看著面前烏沉沉的湖水,心思急轉。
那個射雕手在貨利習彌城附近受了傷,卻一路跟著大軍來到這里,卻始終是沒有被大軍發覺,當真是有些本事。
這一次負傷,她暫時應該沒有再出手的能力。不過以她的身手,一旦恢復之后,軍中這些健兒們除了自己。別的人落單之后只怕都不是她的對手。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有這樣一個身手高超的敵人隱藏在暗處,倒也是一件麻煩。
自己現在是一軍主將,自然不能脫離大軍去追查這個家伙。這個家伙一日不除,便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馬璘站在帥帳之中,心想若是八哥和雷大哥有一個在這里,便可輕松追蹤干掉這個家伙,可惜兩人都是最重然諾,寧肯跟著小張探花也不肯來跟著自己這個大唐宰相。
接連幾天,刺客都沒有再出現。軍營之中的戒備也慢慢的放松了下來。不過雖然是放松了緊張的心情,條令卻是依舊被嚴格的執行著。一點兒也沒有再馬虎。
整個河口三角洲地帶被突厥人肆虐了一遍,高過車輪的火尋男丁大部分被殺,剩下的只有婦孺。她們的財富也都被突厥人搶光,變得一無所有。
這一次,這些人并沒有離開家鄉,因為這是火尋人最后的地盤,她們已經是無處可去。
隨著馬璘一道新的命令的發布,這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被突厥人從三角洲各處集中起來,趕到了安西新軍的軍營跟前。
沒有人敢于憤怒,敢于憤怒的人已經被突厥人殺死了。這些幸存者臉上的神情,只有驚恐與麻木。
到了這時,突厥人的任務已經完成,安西新軍開始接管一切。
這是一片肥沃的土地,這個地方自然該建一座大城。沒有了男丁,這些花朵一般美麗的粟特女子便成了筑城的苦力。
方文本是讀書人,然而在這件事情之上,表現出來的狠辣甚至要超過了重修捕喝城時的李嗣業。突厥雜兵們搶來了足夠的糧食,康居商隊們從貨利習彌城一代運過來的糧食也有不少,方文本卻給這些粟特女人定下極為嚴苛的定量,根本不夠她們吃飽和喂養孩子,還讓她們承受繁重的勞動。
地基還沒打好,已經有數百粟特女子累死在咸海邊上。按照方文本的意思,這是一次殘酷的淘汰,只有經過淘汰的粟特女人,才有資格成為關中漢子們的奴隸,才有資格為關中漢子們生養下一代。
那些弱不禁風的累贅長得再好看,也生養不出體格強壯的后代,養著她們完全就是浪費糧食。
李嗣業重修捕喝城累死的捕喝百姓成千上萬,方文本這次以粟特女子筑城,在馬璘看來更是造孽。看著這個干練的屬下一臉興奮的樣子,馬璘不由得想起了兩句話:仗義每多屠狗輩,無良總是讀書人。
慈不掌兵,馬璘很清楚這一點,相比旭烈兀等人,他還是差得很遠,甚至連方文本也不如。
方文本這一招雖然嚴苛,卻也不是毫無道理,他只能是不問,不看,只求個耳根清凈。
開始筑城之時,斥候已經向捕喝城開始派出,要求段秀實從安化軍中分出一部,進入火尋國故地。
方文本的話并非沒有道理,的確是最開始幾天死人最多,后來粟特女人們卻是慢慢適應了。死的人開始慢慢減少,不過卻是一個個越來越瘦了。顯然真正剛強的火尋女人,都會努力撐過這一段艱苦的日子。
咸海便是西海,所以這一座位于咸海邊上的大城便被命名為西海城。
馬璘不等西海城地基打好,便不愿再繼續呆下去,把突厥雜兵全部給方文本留了下來,又給他撥了幾位幕僚和幾十個親兵,讓他繼續主持西海城的修建,然后便拔營而起,帶著康居商隊回師捕喝。
婦人筑城,當真是亙古奇聞。將來史家秉筆直書,不知道會如何記載這件事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