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狩獵》里的故事發生在丹麥的一個叢林小鎮,就像其他高福利國家一樣,那里的人們看不出主要生計來源,偶爾狩獵,倒好似郊游度假的玩樂節目,平常而安逸。故事的主角Lucas與妻子離異,獨自生活在小鎮,工作于幼兒園,很受孩子們的歡迎,每次進園總會被一群孩子撲上,然而在他簡單的生活里最大期盼就是能見到自己的兒子。他經常和摯友Theo喝酒,是一個安靜而早熟的小孩兒,漸漸地“愛”上了L,并在一次玩鬧中親了L的嘴,L告訴她這樣的親密只能在她和她父母間發生,K賭氣地走開了,并在幼兒園園長面前說見到了L的小弟弟,而且是硬的(K只是偶然在他哥哥的PAD上看到了男性的這個部位)。于是這個安靜的小鎮對L來說從此不再安寧。隨著謠言的擴散,事態已經不能遏制,被幼兒園辭退,被摯友T趕出家門,被情人拋棄,被超市驅逐,就連心愛的小犬也莫名的被勒死。盡管朝思夜想的兒子私自跑出與他見了面,他卻在這時被帶去了警局,他的兒子在向T一家討說法中被亂拳驅趕。就這樣,終于向媽媽說出了真相,然而媽媽卻認為K只是選擇性忘記不快樂的事情,并沒有采信。在孤獨的平安夜,L擦拭臉上的傷口,換上一身西裝,拖著瘸腿蹣跚到教堂,他想在這圣潔的地方向摯友T證明他的清白。在福音聲中他不斷望著T,T有那么一瞬間突然感覺看到了他眼中的什么,陷入了絕望,突然起身將T打倒,最后孤獨的回到清冷的家。當晚,K又一次向爸爸T說出了真相,T選擇了相信,并帶著一瓶酒和幾塊肉來到L的家。一年之后,L似乎已經得到鎮上一些人的信任,生活也步入了正規,在他兒子狩獵證的頒發儀式上,出席了很多昔日的朋友。然而,就在他隨后的狩獵中,突然被人放了冷槍,險些喪命。電影在L由驚恐轉為痛苦的眼神中落下帷幕。通篇沉寂的影片在這時響起了音樂,卻好似哀樂。
這是一部虐心的影片。仿佛謠言因起于孩童而被賦予了真相的定義,而孩童們因天真或者覺得好玩紛紛承認受到L的侵犯。于是一個成人被一幫“小人”玩的徹底,在無法自證與伸冤的情況下,L不斷感受到眾叛親離的絕望。原先我一直認為,童真可以這樣理解:只有童年,才相信一切是真的。然而現在卻感受到,童年的真,也未必真。
與其說,L是被K等小孩兒誣陷而感到痛苦,不如說,對他最直接的傷害,還是來自成人的世界。小女孩兒K只是想象力豐富,說出L的“惡行”,甚至連蓄意的陷害都談不上,更不知道她的話會對L的生活造成怎樣的影響。然而對L是變態狂的判斷與篤定,都是來自成人,對L的唾棄與拳腳,也是來自成人,對L的不信任與拋棄,還是來自成人。可以理解,一個人的成熟,是因為觸碰了足夠多的禁忌,而不知是不是受《皇帝的新衣》這個故事影響,成人的世界里,在質疑一切的同時卻偏執于孩子是不會撒謊的。甚至是當K第一次在母親前面前說出真相時,母親都未予采信,只是覺得孩子受了驚嚇,選擇性忘記,弄的連小女孩K都認為L一定對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面對L時下意識的躲藏。致使這場誤解的源頭變質,無法溯清,無限惡循環,于是,誤解漸漸變成了真相,鬧劇漸漸變成了悲劇。觀影中我多次想,影片是不是要拖入“加時”,即十年以后小女孩兒長大了,懂事了,終于為L的清白作了證。然而想想這似乎不可能。回想我們自己的童年,無緣由的奔跑,對著鏡子的癡笑,責任的累積,對應著活力的消匿,幸福的話題,只在閑暇時提起。歲月,教我們遺忘,成長,代價是失去。除非小女孩K從一開始就判解出L的清白,并一直隱藏在心間,不然她怎能在若干年后忽然良心發現,要為L洗冤?然而當我認識到這的確不可能時,真切體會到了L的絕望。
導演很小心拿捏著情感的張弛度,并沒有肆意的慟哭與決絕的表白,只是想盡力推演樸實而寧靜的寫實性劇情,涓涓溪流般地感染著觀者,以致決堤。
按照小學語文老師教我們的,什么文章都要提煉出中心思想。不妨想想這部影片想要向我們表達什么?叫我們不要完全相信孩子了?未免極端與簡單。希望人與人之間要充滿信任嗎?未免牽強甚至狗血。我倒是覺得,感知影片的魅力還是要回歸影片的細節。小女孩K的無意之語,居然引起這么大的波動,這期間誰都沒有錯,仿佛僅僅是小女孩錯了;而當小女孩說出真相,大人們均不相信,這時候小女孩沒有錯,大人們難道錯了嗎?L最后再一次抱起了K,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他的心中也從來都沒有怨恨小女孩嗎?小女孩兒K最后依然信賴L的托抱,卻不知L的生活因她發生了怎樣的改變,你是覺得可笑,還是覺得可嘆?那么多小孩眾口一詞描述L家的地下室,而L家卻沒有地下室,你是覺得可恨,還是覺得可怕?
是的,這部影片僅僅是給我們帶來一些思索,你思考了,不管有沒有答案,都是收獲。
恰如影片的最后,施放冷槍而射偏的人并沒有補射一槍擊中L,而是選擇離開。留給L的又是怎樣的抉擇。我想從他驚恐轉為痛苦,痛苦轉為迷茫的眼神中可以找到答案:由于未知,而漸行漸遠;由于孤往,而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