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伯特點上煙,得意的笑了笑:“惠什先生,您為東印度公司籌來了巨款,總督先生應該會非常滿意,不過,我們需要盡快擬一份文書讓陳村簽署,以防止他們變卦,另外在戰爭結束之后,還得控制住陳村的老小,若是敢賴帳的話,嗯?”
正說著,蘭伯特那碧綠的眼珠子中突然迸出了一抹兇光,單掌虛空重重一劈!
惠什略一點頭,向后招了招手:“你去倉里擬一份合同,上岸之前必須要擬好。”
“是,先生!”一名秘書裝扮的青年男子施禮向后退去,惠什則是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掃深水雷,不但索具要重新設計,還需要把水面重新讓出,在旗艦旗手打出道道旗語之后,各艦開始調頭后退,足足忙活了一個小時,才回到了之前的起點。
果然,江面上不時就傳來了零星的轟隆轟隆悶響,每一聲悶響,幾乎都代表著一艘船的沉沒,這和黑旗幫的自殺式掃雷差不多了,陳家四兄弟那是心里面鮮血狂滴啊!
好在深水雷的數量只是淺水雷的一半,又為了炸毀大型戰艦,以四到五顆集束投放,使得實際上深水雷的投放點只有十幾個,而且陳村不必清掃全部江面。只需要探出一條航道即可,因此在再次沉沒了七條船之后。江面終于恢復了平靜。
陳村的第二次掃雷付出了七條船的代價,惠什與特蘭特均是額角冷汗直流。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大搖大擺的沖過去,剩下的四艘大型戰艦極有可能也會被炸沉,雖然心里還有些發毛,但時間已至下午,沒法再拖延了,只得把心一橫,下達了全軍前進的命令。
每個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再聽到轟隆一聲。但意外沒有發生,諾大的艦隊于傍晚時分,終于抵達了寶山碼頭。
看著前方那豁著個缺口的低矮城池,惠什這一路行來的憋屈再也沒法抑制住,同時還要以艦炮摧毀民盟軍有可能的火炮為登陸部隊提供掩護,當下猛一揮手:“開炮!”
一艘戰列艦,三艘護衛艦,并成一條直線,戰列艦有火炮十門。可以動用的是六門,護衛艦則是四門,一共十八門火炮,霎時間。炮聲轟鳴,火光噴吐,向寶山城傾泄出一排排炮彈。
有鑒于英軍艦炮的射程。寶山靠前的部分沒有布置成陣地,英軍的炮火有三分之二只能處于這個范圍之內。雖然爆炸四起,黑煙滾滾。卻是放了空,而另外六門則把炮彈打入了陣地,這顯然是來自于韋靈頓公爵號上的炮火!
“隱蔽,隱蔽,注意隱蔽!”前沿陣地上,指導官大聲叫喚,戰士們也盡可能的把身體龜縮在壕溝里面,就看到伴著爆炸,一蓬蓬泥土鋪天蓋地的潑灑,炮彈落點的十余米之內,每個人都是灰頭土臉!
只不過,炮彈并不僅僅是打在壕溝兩側,也偶爾會有那么幾顆正中壕溝,在后方的高臺上,陸大有親眼見到一道壕溝中心突然騰起了一大團火光,還伴著幾條身影倒飛而出,當硝煙稍稍散去之后,壕溝仿佛給撐炸了似的,憑空迸現出一個方圓兩到三米的深坑,坑內一片焦黑,在浮土中,隱隱約約還有幾條胳膊大腿!
“他娘的!弟兄們死的真慘啊,老子草你老母,英國佬,有種上岸來干!”陸大有狠狠一拳砸上護墻,滿臉的不憤之色!
楊水嬌、盛宣懷,也包括身周的每一名戰士的眼里都噴射出了熊熊怒火,王楓卻是眼珠子一瞪:“陸大有,你情緒如此易于波動,我以后怎么放心讓你獨擋一面?你以為每次作戰都能如你所愿?你太讓我失望了,現在給我背誦指揮官守則!”
“是!”陸大有渾身一凜,微紅著臉,大聲念道:“第一條:嚴格遵守紀律,時刻保持冷靜!第二條:具備堅定的意志和靈活的頭腦!第三條:心硬如鐵,視眾生如棋子!第四條,深刻認識戰略格局,準確判斷敵我形勢!第五條:善于把握戰機,克服猶豫不決!第六條,戒驕戒燥、切忌輕敵冒進!第七條,兼聽則明,偏聽則暗,知人善用,具備高超的統籌協調能力!第八條,堅定全軍首戰用我,用我必勝的信念!第九條”
王楓讓陸大有背誦的指揮官守則,是專門對軍級指揮官的要求,林林總總十余條,在炮聲中,陸大有熟練背誦。
背完之后,王楓冷聲道:“光會背有什么用?你能做到幾條?自己好好想想。”
“是!”陸大有羞愧的敬了個禮。
王楓略一點頭,又把目光投向了前方,城中爆炸不斷,一些未被拆去的建筑也毀于炮火當中,雖然英軍的炮火大部分屬于空放,但只要打中壕溝,基本上都能帶來十余人的陣亡。
炮擊的時間并不長,約十五分鐘,很明顯,這是泄憤炮,可縱是如此,也給民盟軍帶來了百人左右的傷亡。
清朝的建筑以土木結構為主,被火炮引燃,城中火光沖天,盡管明知道盲目放炮不可能有太大的效果,卻是看著解氣啊,蘭伯特便是一解胸中郁氣,微微笑道:“惠什先生?是不是可以上岸了?讓戰士們好好休息一晚,養足精神,明日攻打寶山。”
惠什不置可否的沉吟道:“民盟軍既然有水雷,未必不會在江灘上埋設地雷,不得不防。”
不遠處的吳健彰恰好聽懂了這幾句,連快湊上了腦袋,幫著出主意道:“惠什先生,短毛詭計多端,您的顧慮必須慎重面對,依我看,不如用火炮轟擊地面,假如有地雷,肯定會被引爆。”
說完,吳健彰現出了邀功似的神色,微哈著背,滿臉諛笑的看著惠什,惠什則是叼著煙斗,眉心擰了起來。
寶山碼頭只是很小的范圍,以土質地面為主,有一條平整過的黃土大道直通寶山城,整片地域,土地被壓的很實,沒有翻動過的痕跡,可是在碼頭與寶山城之間,也就是兩三百米以外,是很大面積的荒地,五月份正是萬物勃發的時節,地面上,滿是過膝深的雜草,東一團,西一塊,散布在大大小小的水坑之間,另外還有些高高矮矮的樹木,這的確是個埋設地雷的好地形,換了他自己來防守寶山,都想不出不埋地雷的理由!
如此之大的面積,以艦炮轟擊,先不提炮彈與地雷之間懸殊達上百倍的成本,即使他不在意,但船只的載彈量有限,剛剛已經打了幾百發出氣彈,再用來掃雷,打完了從哪兒補充?一艘沒有炮彈的軍艦無疑是沒有牙的老虎,處境是相當危險的。
吳健彰似乎猜出了惠什的心思,又提議道:“惠什先生,寶山碼頭過于狹小,要不往上游再找找,看看有沒有更合適的登陸地點?”
惠什把目光向上游投去,說實話,那個時代的長江岸邊連堤壩都沒有,長江下游直至出海口是大片的灘涂,在江水的沖刷線以外,長滿了雜草野樹,豐水季節時會直接淹進江里,淺水季節也是淤泥與小型沼澤遍地,根本不適合登陸作戰。
唯一條件好點的,便是寶山城下這一小塊長四百來米,寬度不足三百米的小小碼頭,后世的寶山碼頭是人工挖出來的內嵌式碼頭,而目前王楓不可能開工建設寶山港區,所以只能是這個樣子。
不得不說,吳健彰很善于設身處地的替人著想,很快就理解了惠什的為難,全軍近五萬人,碼頭區顯然不夠安置,可是前方的荒地又沒法確定有沒有地雷,萬一軍隊過去踩著了怎么辦?這的確挺難為人的,該如何是好呢?
過了片刻,惠什突然眉頭一松,向吳健彰招了招手:“吳大人,你們清國不是有兩三千士兵嗎?你讓他們先上岸,散開來奔跑,以寬一英里,長三英里為限,限半個小時之內完成。”
頓時,吳健彰傻眼了,這擺明了是要以清軍掃雷啊,他雖然能出毒計讓黑旗幫以人體掃雷,可是換成清軍上陣他怎么舍得?更何況是他湊上來惠什才下了這道命令,這很容易讓人誤會主意出自于他,是要被人罵穿脊梁骨啊!
“嗯?吳大人不愿意?”見健彰有些遲疑,惠什綠眼一瞪,一抹兇光閃出!
吳健彰連忙道:“惠什先生,卑職并沒有對朝庭軍隊的處置權,況且強令掃雷,說不定會引來嘩變,這個不是還有陳村嗎?您可以令陳村上岸,讓他們掃雷不是一樣?”
吳健彰急的連卑職都冒出來了,惠什卻絲毫不領情,陳村價值三百五十萬鎊,已經成了他眼里的奇貨,再死個千兒八百的誰來還錢?難道去逼一群老弱婦孺?這不符合他的紳士作風,反而是清軍毫無價值,以清軍去掃雷才是最佳選擇。
“!”惠什腥紅的嘴唇一翻,伸手向邊上猛的一指,渾身透出了一股不容悖逆的氣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