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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語覺得跟前的小男孩有些眼熟,卻是怎么也沒想起是在哪里見過他,便想把他看得更仔細一些。
卻不想,小男孩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匆匆瞥了她一眼,便垂下了頭,邁開細長的雙腿便要走。
蘇念語忙把他拉住。
小男孩掙了掙,見掙不脫了才抬頭倔強地看了看她,復又低頭不語。
蘇念語并沒惡意,她俯下身,輕聲道:“你是不是想吃糖葫蘆?”
小男孩只低著頭不說話,一雙清亮的眼睛只盯著自己的腳看。
這會兒,方才還在推搡的元香元秋二人總算發現了這邊的狀況,便圍了過來;又見自家姑娘把小男孩抓在手里,更為訝異。
“姑娘,您這是做什么?”
蘇念語沒回答,卻是轉了頭對元香道:“……你把糖葫蘆給我吧。”
元香便把手中捧著的紙包遞了過去,蘇念語過了個手,又塞到了一直不肯說話的小男孩胸前:“這些給你。”
小男孩條件反射般地伸了手接住,抬了蘇念語一眼,似是沒有想到會有人給她糖葫蘆吃,他抿了抿唇,終是出聲道:“我沒錢給你。”
蘇念語搖了搖頭,“不要你的錢,這是姐姐送給你的。”
小男孩沒說話,只是把那紙包又抓緊了些,好一會才低低道了一句:“謝謝姐姐。”
蘇念語一笑,放開了抓著他的手,小男孩卻是一下子后退了好幾步才站住;恰巧他的身后追過來了一名衣著普通的婦人,大抵是過來尋他的,他回頭望了望。轉過頭時復又看了蘇念語一眼,抱著紙包里的糖葫蘆,一下子跑進了人群中。
那鬼靈精的元香這會卻是忽地嚷道:“咦,那小男孩和姑娘您竟是有幾分相似的。”
元秋也轉了轉眸光附和:“之前奴婢便覺得小男孩看著熟悉,如今被元香這么一說,還真有幾分相像。”
元香把話接得順口,“就是人黑了些。”又想了想那小男孩的身量。道:“若是小少爺還活著的話。合該也有方才那小男孩那般大了吧……”
元香話還沒說完,就見方才杵在原地不動的少女身子一僵,忽地朝著小男孩離去的方向追去;著實是跑得太過突然又匆忙。二人愣了愣才趕忙也追了上去。
可惜街上行人眾多,蘇念語追出去了好一段路,終是連小男孩的身影都沒見著;就好似方才所見到的人和物及對話,不過只是她臆想出來的而已。
前方忽地有了分岔路口。蘇念語猜不準小男孩會選哪條路,只得硬生生停在了原地。顧不得喘氣,慌里慌張地四下里望了望,不自覺就喊出了失蹤多年的弟弟的名字:“炎哥兒,炎哥兒是你嗎?你在哪里?”
隨著她這一叫喚。附近的老百姓紛紛回過頭來看她,她卻渾然不管,只蹙著眉頭尋人。可那抹小小的身影就如一滴水珠滴入大海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元香元秋總算從擠擠攘攘的人群中追了過來。看到那急得要亂了分寸的蒙紗少女,忙趕了過去,聽到她喊著炎哥兒這三個字的時候,心中大抵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卻也不敢多說些什么,只立在她身側護著她,不讓她被經過的人碰到或者撞到。
到最后,蘇念語還是選了一條右邊的路追了過去,卻是空手而回。
往回走的時候,蘇念語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她頻頻往后看,總覺得自己的親弟弟下一刻就會在站在某一處微微笑著看她。
她眼眶抖了抖,有些不確定地問著陪在身側的元香元秋:“一開始的時候,我也覺得那小男孩很有眼緣的,就是沒把他和炎哥兒聯系在一起。炎哥兒明明也生得白皙漂亮的,而方才那小男孩卻是黑不溜秋的……你們說,我會不會是搞錯了?”
元香元秋對視了一眼,卻也不敢胡亂回答。
小男孩的膚色確實偏黑,又很瘦,看著有些營養不良,倒是很像是養在窮人家里的孩子;可方才只是那么匆匆幾眼,卻能從那五官上看出幾分相熟之感,又是和失蹤了的小少爺年歲差不多,保不準還真有可能。
可是,這也僅僅只是可能,若是能找到小男孩,事情自能水落石出;偏偏人家前頭一走,后腳去追,人就沒了。
當真是無人敢肯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故,兩名丫鬟都沒說話。本以為自家姑娘忽地想起了失蹤的小少爺,想來要獨自黯然神傷好一會,卻聽得少女嚴謹著一張臉,喚了元香的名字:“……你馬上回了府里,遣院子里的所有護院都出門尋一尋他,方才既然能看到那小男孩,想來現在應該也還在城里。”
元香領了命,扭頭就走。
到底心里頭也是存了希望的,若真的能把人找到,保不準回來的人就是小少爺。
少女的身側便只剩了元秋一個,元秋的擔子便更重了,姑娘的安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又見姑娘面色略顯蒼白,想了想,貼著少女輕聲道:“姑娘,我們出來也有好一會了,想必也是累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喝口茶,等人少些了直接回府吧。”
元秋見姑娘這一出門便受了打擊,本意是想讓她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卻不想,少女看了看天色,對著她搖了搖頭,“不必了,這時間過得飛快,一下子日頭都西斜了,我們還是先找到韓綰要緊。”
元秋望了望她,神色有些猶豫,“可姑娘的臉色不大好。”
蘇念語摸了摸自己的臉,勉強笑了笑,“突然遇到個可能是我親弟弟的小男孩,還被我放跑了,心里頭難免失落。不過不礙事,方才的那小孩子若真的是炎哥兒,也是件大好事。至少說明他還活得好好的,找到他是遲早的事。”
元秋一聽,也覺得有些道理,便沒再多話。
蘇念語也終于回過神來,稍稍放寬了心,到底也知道自己這般記掛著也沒什么用,如今元香已經回府去遣人出來尋他。大抵很快便有了結果。而她現在要做的。便是讓自己冷靜下來,再去看看韓綰的品行如何,到底配不配得上自己的三庶妹。
蘇念語強打起精神氣。又順著街道往前走。
元秋這會兒就更為忙活了,一邊要照料著自家姑娘,一邊要睜大雙眼看著道路兩旁有沒有擺書攤的年輕男子。
二人從街頭走到了街尾,遇到了兩三個的書攤。不是留著兩撇胡須的青年壯漢,便是看著不像是個讀書人的。兩腿都走得酸痛了,還是沒能找到韓綰這個人。
元秋把蘇念語扶著坐到了一處茶館里,目光還在外面的人群中穿梭,她拭了拭汗。輕道:“姑娘,興許韓綰今日正好沒有出門。”
蘇念語望了望人群,只道了句:“無事。”
茶館里的伙計很快便送了茶水上來。蘇念語握著茶盞,看著里頭紅褐色的茶水。忽地便沒有飲下的**,捏了捏又放回了原位。
元秋眸子閃了閃,就要起身:“奴婢去和茶店老板道一聲,換個清香的鐵觀音過來。”
蘇念語擺了擺手,“不必了,再坐一會我們出去轉轉,實在找不到人我們就回去罷。”
元秋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二人沒休息多久,忽地有道聲音在她們身側響起:“兩位姑娘,如今茶館客滿,著實無處可落腳,小生可否與你們拼桌?”
蘇念語循聲抬頭,正見一張書生氣極濃的臉,扶著一位老婆婆,正和氣地對著她們笑了笑。
蘇念語沒回答,倒是把茶館看了一圈,果真如眼前的書生所說,竟是一個空位都沒有落下,著實是只剩了她們這里。
元秋卻是直接拒絕:“對不住,我家姑娘不習慣和陌生人同坐一處。”
書生便作了個揖,懇求道:“小生可以不入座,但是這位老婆婆方才暈倒在了我的書攤前,想來是日頭太大再加上沒休息好的緣故,兩位姑娘便讓她坐下喝口水如何?”
蘇念語一聽書攤,不由心中一動,她望著他道:“你是不是叫韓綰?”
“正是。”那書生顯然沒料到跟前的女子竟能叫出他的名字來,瞅了她兩眼,“姑娘認識小生?”
蘇念語隨便找了借口,“哦,倒不認識,只是之前我一個朋友在你那買了書畫,覺得十分不錯,便提起過你的名字。”
“愧不敢當,不過是換點錢補貼家用罷了。”韓綰倒承認得很大方。
元秋也是個明白的,忙起身把老婆婆扶著坐下,韓綰這才綻了一絲笑,又作了個揖,“多謝姑娘幫了忙,為了以表謝意,等下姑娘的茶錢就由小生來付吧,小生就在外面等著,你們休息好了就喊我一聲。”
蘇念語倒沒矯情,朝他禮貌點了個頭,便看到韓綰大步地走了出去;這才注意到他的書攤子竟就擺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字字畫畫的,懸著掛著的。
他一身青衣就坐在攤子后面的小杌子上,在桌子上攤開了紙張,提了筆就直接在上面涂涂抹抹的,蘇念語覺得,韓綰應該是當場在作畫。
一時之間,唇角勾了勾。
等她轉過臉來時,元秋正在給老婆婆倒茶水,老婆婆年歲不小了,著打著補丁的衣裳,伸出去接茶水的手顫巍巍的,滿懷感激地一個勁致謝:“謝謝了,當真是個心眼好的姑娘。”
元秋只是笑笑,“老婆婆您先喝口水吧。”
老婆婆大抵是真渴了,捧著茶水咕嚕幾下就喝了個精光;元秋本是想直接給她添滿,蘇念語卻是笑著把茶壺接了過來,親自給那空了的茶盞添茶,邊漫不經心問:“老婆婆,您認識韓綰嗎?”
老婆婆的眸子已然渾濁,聞言卻是問:“韓綰是誰?”
蘇念語便補充道:“就是方才扶著你進來的那位公子。”
老婆婆瞬間雙眸一亮,“原來說的就是他啊!”趕忙擺了擺手,“我倒是不認識他的,我只是方才被曬得暈了才倒在了他的跟前,他可是個實在的小伙子,見我跌在地上便出來扶了我……真是個難得的小伙!”老婆婆對韓綰贊不絕口,笑得滿臉皺紋,“等下我過去致謝的時候,順便問問他有婚娶了沒,若還沒,我家中倒有一位及笄不久的孫女,長得可好了,挑人得很。可她若看到這么儀表堂堂的小伙,定會愿意和他成一雙的……”
老婆婆一邊說,一邊望著外面渾然不覺已經被當成主角討論的韓綰,真是越瞧越順眼。
蘇念語原本只是出來看看韓綰這人,卻是沒想到正好目睹了他被相中的一幕,當真是心中五味陳雜;雖還不夠了解他,卻也沒打算讓他就這樣被相回去了,忙清了清嗓子,道:“其實,那人是我的妹夫。”
原本如沐春風的老婆婆瞪大雙眼,表示不信,蘇念語好說歹說,總算讓老婆婆信了,這才不無遺憾道:“這么好的小伙子,已經有了未婚妻子倒是正常的,只是可惜了……”
想著時辰不早,老婆婆便準備告辭,蘇念語讓元秋扶著老婆婆到韓綰攤上作個告別;這會兒,元香卻是抹著汗找到了茶館里,見到那坐著的少女不由抿唇一笑:“奴婢想著現在日頭還大著,姑娘您肯定要歇一歇,故茶館的地方更為留意一些,這不,到這里便被找上了……”
元香還沒說完,蘇念語便忽地雙眸一亮,道了句:“你來得正好,我原本還在想著這最后一件事要讓誰來完成才好,剛剛好你尋來了。”
元香遠還沒喘過氣來,更是一頭霧水,“姑娘想讓奴婢做些什么?”
蘇念語把元香喚到了身側,問:“你身上有沒有荷包?”
元香應了聲,又從自己的腰間掏了個鼓嚷嚷的荷包來,蘇念語接過來掂了掂,里頭都是小碎錢,便又讓元香附耳過來。
“你且去那邊的書攤走上一趟,裝不小心掉了荷包……”
說著的時候,蘇念語輕輕給元香指了個方向,元香望了望,待看到書攤之后的那人之后,即刻就明白了,笑著福了福:“姑娘且看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