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情況其實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么嚴重,夏末只是突然回神,想起自己現在這個形象不適合出現在李卓新面前,他肯定會擔心。荒蕪昏暗的高速沒有出口,她只有自己制造出口,至于對錯和路況不在她考慮的范圍之中。
郊外,清晨的風總是那么的大,可以聽到風葉嗚嗚轉動的聲音。棄車而去的夏末,光著腳丫,踩著荊棘和石子一路跌跌撞撞往湖邊跑去。她想著一頭扎進湖水之中,或許就沒有那么多窒息的感覺,可李卓新的相貌卻一直出現,她的貪念。
她就這么靜靜的坐著,全身無力癱軟。看著遠處即將升起朝陽,如同血液般染紅天邊一線。沒有任何預兆,夏末放聲大喊,好似要將自己心中所有的成魔的念頭發泄出來。
匆忙趕來戒嚴的周邊的人只覺得一陣撕心裂肺,隨即全身放松了下來。發泄出來就好,發泄出來就好。
坐在車上的李卓新聽到夏末的嘶喊心都碎了,沒等車停穩,快速的推開車門跳了下去,直接略過等在一邊的等候的卓老爺子和許奇亮,沖向夏末。
他的眼中已經容不下任何人,唯有那個孤寂的背影。看著那幾乎要和枯榮的背景融為一體的夏末,他鼻子發酸,脫下自己的外套,一步步靠近,步伐堅定。
警覺的夏末立馬轉頭,看著拿著外套的李卓新,想站卻無力起身。完全脫力的她只能這么跪坐,伸出手,眼中有著期待、欲言又止、脆弱和深深的恐懼。她害怕李卓新轉身離開,害怕被丟下,只剩自己在這陌生的天地間。
李卓新看著那張淤青紅腫的臉。還有她眼中不曾表露過的脆弱,沖上前,緊緊抱著這個讓她牽腸掛肚的女人。
夏末由咽唔出聲,到嚎啕大哭。“李卓新......李卓新......”
她覺得夠了,這一生只要有一人相知便足以,他懂得她的脆弱;為她哭心疼,為她笑愉悅,了解和包容她所有的缺點;就像他擁有她一樣的滿足。接受所有的一切。
這個溫暖的懷抱可以讓她放心玩鬧哭笑。那些曾經經歷過的一切苦難都將成為仁慈的過去,只因遇見他。
復仇女神不再糾纏夏末,終將消去。恐懼將不再主導;她在穿越了痛苦的唯一途徑,面對它,探索它,吸收它。消化它。之后,成長為最強大。最無畏的自己。沒有什么可以阻擋。
李卓新可以感覺出夏末的單薄和恐懼,不停的輕吻著她的頭發和額頭,呢喃著:“你怎么又不知道照顧自己,衣服也不多穿。鞋子也沒穿到處亂跑。這滿身傷,你又不按照我的要求來。”
夏末猛的推開他:“你不要靠近我,求求你。”這邊的異樣讓所有人戒備的舉起手中的工具。以防止意外發生。
李卓新看著空了懷抱和迅速和他保持一定距離的夏末,受傷的說著:“為什么要推開我?你想離開。我說過不允許。”
他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著,以免刺激她緊繃的神經。
夏末拼命的搖頭:“不是啊,不是的。”
她睜著大眼睛哀傷的看著這個男人,回憶中的畫面是那么的不堪,好像會侮辱眼前這個男人一般。她混亂的開口:“他害死了干爸還想強暴我,他想咬我,他有艾滋。很多人都在臺下圍觀鼓噪,拼命的往臺上撒錢。我沒有辦法,我不想死,不想見不到你。”
他青筋暴起低沉而沙啞:“誰,是誰?我會殺了他。”
夏末搖搖頭:“他死了,我親手勒斷他的脖子。李卓新,我殺人了。他一腳踢在我胸口,我翻滾在地;他乘機用手掐著我的脖子,好痛,真的好疼。”
她撫摸著自己的腰腹,只覺得哪里猶如記憶瞬間的痛一樣,一抽一抽。
“我用暗藏著的小刀刺傷他的眼睛,用他的皮帶勒斷他的脖子。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別無選擇。”她正視著李卓新:“別靠近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安全。”
漸漸靠近的人聽著這沙啞的描述,靜默不語,即使是他們經歷這一切或許都不可能熬過,這是怎樣的一個絕望境地才能逼迫一個女子如此的爆發。
李卓新才不管那么多,上前死死的將她鎖住懷中:“不管是什么情況,我都會守著你抱著你,一輩子,你別想再將我推開。這將是我此生的信念,只要你好好活著,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鄭重的做出了這個承諾,也確實的以此執行,但代價卻是那么的令人肝腸寸斷。
夏末不再掙扎因為她無力掙扎,不知是不是她潛意識在做怪,她的腹部越來越疼,冷汗漸漸泛起,她的嘴唇開始煞白。
李卓新發現她全身顫抖,看著眼睛漸漸無神的夏末吼道:“夏末,夏末,怎么了?回答我,求你別嚇我。”
“肚子疼,李卓新......肚子好疼。”虛弱的低喃。
李卓新看著緊緊扶著肚子的夏末,腦子突然閃過一個令他絕望的想法,猛的抱起她往停在一旁的救護車跑去。嘴里不停的喊著,聲音顫抖不堪:“快,救救她,救救我們的......孩子。”
其實,他心里清楚,這不可能的,他們將失去這個無人發現的小生命。
李文音一把擋住了要跟進急癥室的李卓新:“在外面等著,你會影響我工作的。”她們醫院是距離最近的,因此急迫的眾人就將她送進了這里,而她正好值班。
李卓新抓住她的手:“姐,我第一次求你,讓她活下去。我不要其他的,我只要她。”
李文音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堂弟露出這樣絕望的表情,玩笑的說著:“你從來都是這樣,只有在求我的時候叫我姐姐。我什么時候不答應你,放心等著。”
李卓新看著門被關上。還有那鮮紅的刺眼‘手術中’字樣。
碰碰碰,一拳拳重重的擊打著墻壁的聲音,唯有這樣才能宣泄他內心的恐懼。碰上自己真正關心在乎的事或人,冷靜和自持,那些都是狗屁。
許奇亮一把抓住他的手:“現在不是發瘋的時候,你要想著后續事情怎么處理,這次的情況很嚴重。很難瞞住。”
李卓新握著拳頭:“我早就說過不同意。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執著讓她參與進來,我奶奶的例子還不夠鮮活嗎?”
許奇亮:“不是我們挑選上她,是非她不可。她十四歲生日那年。馬洛送了她一條狐貍吊墜,馬洛收養的小孩每個人都有。狐貍是他們寨子的圖騰,馬家的傳承。而她是最特別的,之后每一年都會以郭清的名義送黃金給她。你也知道他收養那些小孩的下場。夏末還算幸運,晚了一些承受那些苦痛。”
李卓新:“為什么她會被馬洛盯上?不合理。他們存在關系嗎?”
許奇亮:“我們也曾經懷疑過。可是找不到任何痕跡,我們也考慮了許久要不要用她,可是你......我們相信你不會是那么容易被騙的人,所以我們賭了。”
李卓新露出嘲諷的笑。還真是榮幸。
“別去想合不合理,這幾年他做事越來越沒有規律,完全按照自己性子來。可惜。我們不了解這個人,無法預料他的下一步舉動。去開會吧。你必須聽聽他們商量的結果,才好做下一步規劃。”
紅色的燈光繼續亮著,手術繼續。
李文音看著夏末身上每一寸的傷痕,這已經不是那個令她驚艷的古典女孩了,而是受傷很重的病人。
她快速的檢查著,冰冷的聲音響起:“病人身體多處骨折,疑是打斗所致;前胸口重力擊打,造成大片淤青,所幸心肺內臟正常;身體多處有明顯的電擊灼傷痕跡,尤其是后腰一片青紫,疑是……造成妊娠終止的主因。hiv病毒攜帶的測試還在進行,一旦……確認會立馬上報。”
她聲音有些哽咽,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再檢查下去;她無法還原那些場面,但是可以想象承受這些的痛苦。這讓所有的醫務人員都對覺得憤怒,到底是怎么樣的人才會做出這么殘暴的事情。
李文音:“恕我不能再繼續執行領導的命令,我的傷員必須盡快接受治療。我們初步判斷的這些資料,應該可以排除她的叛變嫌疑,沒有那個女人會用自己心愛男人的孩子作為欺騙的代價。”
有時候現實就是那么的丑陋,你所見的一切都是虛偽假面。
考查人員一出去,李文音立馬讓出位置,讓婦產科主任上前;其他傷可以等,這個等不了。護士長小聲的說著:“孕囊已經流出,必須清理干凈,不然對母體傷害太大。”
李文音覺得自己眼睛發熱,或許她見過很虛殘忍的畫面,但卻第一次有這樣的沖擊。“嗯,動手處理吧。”
夏末很年輕,身體不錯,血很快就止住了;這次幸運女神沒有光臨她,也沒有那么多的科學奇跡,有些東西在她不知不覺中悄然逝去。
會議討論的情形李卓新很是模糊,因為他在看到關于夏末的傷勢報告后就失控了。卓莫死死的按住他的手,因為現在是爭取夏末權益的時候。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能出來那么代表已經取得對方信任,或許還順利布局。我們不能輕易放棄,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馬清也說著:“是的,我相信她應該已經完成任務,我們關注的重點不應該是對她的調查,而是加快布局。”
有人反對道:“我覺得她本身就不可信,我們應該軟禁她;如果她是雙面間諜,那么會照成更大傷亡和損失。不要因為個人主觀情感而影響自己的理智判斷,她身上存在許多的不合理。”
許奇亮說道:“我們可以從她只言片語中推測這個地方存在的許多違禁交易,而這樣的場所居然審批成功。我們很接近真相,就看我們敢不敢賭。”
這是個兩方最大的爭論點,要不要繼續相信,要不要囚禁夏末,互不相讓。最終許風軍拍板:“密切注意各方發展事態,等她清醒了解情況再做結論。”
聽著他們的討論,李卓新只想逃,帶著她逃的遠遠的。去他的權利和責任,一切都沒有那么重要。
夏末從昏迷中睜開眼,虛弱的笑著:“hi,流浪漢,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她知道自己這是在醫院,但這里沒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環境安靜清幽,有淡淡的清香。
長滿胡渣的李卓新輕吻她的額頭:“hi,睡美人,你醒了。有感覺哪里不舒服嗎?”
夏末搖搖頭,用無辜的眼神看著他:“只是覺得無力,我想喝水。”
他細心的用棉簽沾水放在她的嘴唇上,讓夏末又渴又急。“好女孩不應該著急,你現在不能喝那么多,忍忍。”
“我現在是不是很丑,所以剛剛向你拋媚眼都沒把你迷惑;為了一杯水出賣自己色相,還沒成功的,估計也就是我了。”夏末用玩笑的口吻說著。
李卓新捧著她的臉仔細的打量著,點點頭:“嗯,確實夠丑的,看看著臉都和調色盤一樣了,還有那顴骨好像更高了。”
夏末作勢想要撲過去:“嘶......”過大的動作拉傷著她的后腰,引起一些酸痛。
李卓新緊張的撲了過去,不敢露出一絲悲傷:“怎么樣,要不要叫醫生。”說話間手就已經往應急鈴方向去。
夏末抱住他的手:“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嬌氣,我不想讓別人來打擾我們,就我們吧。”
李卓新為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坐在墻邊:“好,就我們兩人。”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打擾了兩人的平靜時刻。李卓新遲遲不動也不開口,因為他知道一定是那群人又來了解情況了。
夏末拉拉他袖子:“讓她們進來吧,有些事情還是要讓他們知道的,之后我就乖乖出國,由他們自己布局。”
李卓新為她調整好高度,輕聲說這:“進來吧。”
許奇亮小心的走進病房,在李卓新盯賊一樣的目光中放下果籃,這幾天凡事來探病的人都被李卓新擋了回去。“兄弟,你這眼神分明把我當誘拐小紅帽的大灰狼,我這是正經來探病的。”
李卓新“哼”了一聲,轉頭溫柔的說著:“我去讓阿姨給你準備點吃的,如果太累就直接休息,不用理會旁人太多。”
夏末笑著說:“知道了,我不是小孩。”
許奇亮搭腔道:“就是,她又不是小奶娃娃,你要管她吃喝拉撒睡嗎?”這話一說出口許奇亮就知道錯了,立馬做了一個拉鏈的動作,閉上了嘴。
這話讓李卓新內心一抽,想起那個無緣的孩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夏末面前亂講話。隨后逃一般的往外而去,他需要呼吸一下,雖然它還只是個胚囊,但也是兩人孩子。
點燃起的煙和吐出的霧,那些都是李卓新的無法言語的傷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