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用電燒飯做菜,連烤箱都不想用,朱蕓也不喜歡,所以一商量干脆就砌了個灶烤面包,要不要嘗嘗?”文重端了一個還有些溫熱的大面包出來,切了一片遞給她,“剛出爐沒多久的,不過沒什么花哨的做法怎么樣?”
她細細品嘗,“口感很粗獷,造型也很粗獷,和我們平時吃的面包不大一樣,大概是我心理作用,總覺得有一股草木的自然香味。”
在眾多美食中,她對糕點甜品最擅長,面包也是經常做的,無論是什么復雜的做法對她來說都不在話下,就連挑嘴的傅梓君也贊不絕口,可當她吃到這樣平實到沒有一絲雕飾的面包時,卻有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
竟然覺得自己過去坐的那些面包都有些小家子氣了,太過注重調味,而失去了食物本來的味道。
“還是個行家。”文重舉起大拇指,“老王說想讓你學幾招回去做給他們吃,我敢打保票你學不會。我哪里有什么好手藝,仰仗的不過是最好的食材和最樸素的料理方式而已,你們a城哪里能找到這么新鮮的蔬菜和肉食?別的不說光是柴火灶和煤氣灶燒出來的飯菜味道就不一樣。”
季青凌深以為然,好奇地打量著廚房,看上去挺簡陋的,但細看之下,處處透著講究,銀杏樹厚砧板,他說樹的毛孔是通的,因此用之前要在鹽水里浸泡一周。
文重做菜喜歡用酒,料酒入鍋濃香四溢,“這是我自釀的酒,不錯吧?”
他得意地抖抖手腕,濃烈的香氣讓自認為食欲并不算強的季青凌都情不自禁地分泌出嘴饞的口水。
“文叔。這酒太香了!”
“哈哈哈,那當然,我可是試了很多方子,才釀出這種最適合做菜的酒。”
他燜的是河蝦,他在郊外有一處小農莊,種了幾畝水稻,用來做飯釀酒。又在稻田里養些蝦蟹。河蝦就是稻田出產,沒有農藥沒有化肥沒有抗生素,真正天然無公害。
“食物有自然的生命。當人終結它。讓它的生命達到最后的完美,也是一種贊揚,比如我做的這道蝦,讓你們吃得流連忘返。那就是值得的,也不枉費它們到這個世上來走一遭。如果不用心去對待食物,那它就會有怨氣,人吃太多帶著怨氣的食物,對身體不好。”五大三粗的大叔一邊做菜。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出人生哲理。
季青凌驚訝地點頭,王老師的朋友果然不一般,“以前我讀書的時候是吃食堂。畢業后有的時候沒心情做飯,也會在外頭隨便吃吃或是點個外賣。我總覺得那些菜就是灰撲撲的,好像是飼料一樣,完全是為了生存的需要而吃,吃完以后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就很差,所以我現在盡可能的自己買菜自己做飯。”
“年輕人就該這樣。”文重咧嘴笑了,“對吃的東西態度不能含糊,不能將就。我年輕的時候也不懂事,成天在外面應酬,差點把身體搞壞了,后來還好是朱蕓救了我。”
文重原來是王凌的師兄,早年從政后來下海經商,賺得盆滿缽滿之后竟然得了抑郁癥,他的妻子朱蕓為了讓他放松心情把公司賣了,帶著他四處游山玩水,最后兩人決定返璞歸真,到了江南小城h市開了這么一間私房菜館也兼做小客棧,招待的都是聊得來的朋友。
后來朱蕓也想辦法調到了h大教書,正好就是經濟系的副教授,王凌成為h大的客座教授就是她一手促成的。
文重是個隨性的人,曾經在商場上叱咤風云的他,這幾年心甘情愿地蝸居在這個小城市,每天一大早就開著他的大切諾基到郊外種田,傍晚又開車回城,這樣的生活聽得季青凌都有些凌亂了。
夫妻兩人開了客棧,卻又不耐煩打理,請了幾個工人負責接待客人,洗衣做飯,而他們就負責養貓養狗交朋友,只有自己吃的飯菜和好朋友來的時候,才能吃到文重親自下廚烹制的飯菜,小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我們今晚喝初釀,度數低,你明天還要講課,咱們還沒法不醉不休,等你講完課,咱們再好好喝。”文重拎了個精致的小酒壇出來,這個小酒壇是朱蕓自己設計之后找窯燒制的,帶著青釉的古樸和現代設計的美感,兩者結合在一起毫不違和,季青凌再次感嘆朱蕓真是精致到了骨子里,入眼所見無處不精致,而文重卻又是粗獷到了極致,兩個人互補得非常完美。
“給我帶一壇回去,素清喜歡喝你們釀的酒。”王凌毫不客氣地吩咐。
朱蕓欣然應允,“小季也帶一壇回去,酒里放了紅棗和枸杞,女孩子喝了很好的。”
“這一壇不夠我喝啊,能不能多給我一些?”季青凌很久沒喝酒了,今天一嘗便覺得很難忘,雖然不如那些名酒名氣響亮,但勝在單純質樸,平實的口感,入口順滑,沒有過多的花哨。
文重咧嘴笑了,“你來的不是時候,咱們的存酒快喝干凈了,等過一段時間新酒出來的時候,我給你送幾壇過去。”
“那就先謝謝文叔和蕓姨了。”季青凌連連打躬作揖。
“這丫頭嘴真甜,難怪素清會喜歡。”朱蕓抿嘴笑了起來。
“咳咳,你們夫妻倆今晚是三句不理素清,她要是知道你們這么想念她,不知道會有多高興。”王凌一臉尷尬,他已經被這夫妻兩人揶揄了一晚上了。
“說起來也很久沒見到素清了,想當初我們幾個……”
三個故人談起過去都是一臉懷念。
晚飯是在院子里吃的,客棧里住的客人還沒回來,請來的幾個工人已經吃過飯,窩在廳里看著電視,庭院里空氣清幽,蟋蟀有規律地鳴叫著。
王凌和文重大聲說笑著,朱蕓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時不時地插兩句話,季青凌盯著大海碗里琥珀色的酒液,心靜如水,她突然覺得這才算是生活,干凈而又純粹。
其實生活可以很自在,也很簡單。不需要每天大魚大肉,每天簡單樸素的食物就能滿足人體的需要,正如我們的快樂和享受也不需要有多奢侈,這些微小的事物同樣能夠帶給人極度的愉悅。
門外響起了叩門聲,坐在大廳里負責接待的女孩子立刻跑過去開門,望著門口那個俊朗而又陌生的青年,她不禁有些臉紅地多看了他兩眼,“先生,不好意思,今天已經客滿了。”
那個青年的眼神直接越過她,落在了庭院里那個長發少女的身上,她正捧著大海碗試探性地啜飲了一小口,似乎先是因為覺得辛辣而皺了皺眉,又因為濃香醇厚的香味而滿足地閉了閉眼……
季青凌直覺有人在看她,疑惑地朝門口望去,不可思議地輕咦出聲,“你怎么來了?”
她的舉動這才引起了王凌的注意,驚愕了一瞬便撫掌大笑,“梓君竟然也追過來了?怎么,不放心我這個老頭子?你們還一直說素清是個醋壇子,小季家的這位才是不折不扣的醋壇子吧。”
傅梓君微笑著向眾人打了招呼,這才在季青凌身邊坐下,“我之前正好在h市附近出差,青凌一直想來h市玩,我就讓她趁您在這里講課的時候一起過來,順便帶她在這里玩幾天。”
季青凌抿嘴笑了,傅梓君真是說謊不眨眼,這些謊話張口就來,那一本正經的模樣,連她都差點相信了。
“我總算明白你家那個醋壇子怎么會放心你一個人帶著女學生出差了,原來還有個更大的醋壇子。”文重也是過來人,看著傅梓君和季青凌那眉目傳情的模樣還有什么不知道,當即哈哈大笑起來。
“小傅一表人才,年輕俊朗,再看看我們老王,素清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優雅的朱蕓也落井下石,捂著嘴笑了起來。
王凌被兩人打趣卻也絲毫不惱,“人家小兩口感情好是出了名的,你們兩個老不修就別妒忌人家了。”
傅梓君平時雖然冷漠疏離,可也是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的人,只要他愿意,對答應酬自然不在話下,一頓飯吃下來賓主盡歡,絲毫不因為他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受到半分影響。
“你怎么突然來了?”晚上傅梓君和季青凌就直接住在了客棧里,一直是分房而居的兩人,今晚也不得不同睡一間房,望著房間當中那張大床,季青凌局促不安地撇開頭,故意岔開話題。
傅梓君依舊是那副沉穩的模樣,“不放心你,想了想還是要來看看。”
她的內心有些欣喜,可又有種不被信任的受傷,抿了抿嘴,“難道我就那么笨嗎?你覺得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她只是陪王凌來h大上課,順便近距離了解一下崔希恒,如果有機會的話,爭取和他接觸一下,這種前期試探性的工作,她根本就不覺得會有什么難度,值得傅梓君放下手里的新項目千里迢迢地追到h市來。(未完待續)R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