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的蔣詩韻,極力隱忍著不讓情緒爆發。
賀林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兩個人就那么相對無言,卻都不舍得離開對方。
直到雄雞唱曉、天際發明的時候,賀林才長嘆了一聲,站起身來。
“我該走了。”他下意識地拂了拂并沒有褶子的衣角。
“嗯。”蔣詩韻低低地應了一聲,只覺得喉嚨發澀,什么都說不出來。
“這個你還是留著吧。”賀林從懷中摸出一物放在她的床頭。
蔣詩韻定睛看去,是那塊小豬玉佩。
她的心里頓時涌上莫名的況味,這是什么意思?明明把她推到別人的懷抱里,卻還一副舍不得的樣子。這是來氣她的嗎?
負氣地把玉佩扔給了他,她氣哼哼道,“大人的東西,小女不敢要也不能要!”
見賀林默默無語,她又生起氣來,“先前在安國侯府的湖邊,我的鞋襪是不是被大人給撿去了?還請大人還我,畢竟我要嫁人了,您這么做于我閨名有礙!”
“這是想和我一刀兩斷了?”賀林緊緊地捏著那塊小豬玉佩,半天方咬牙笑道。
“我本和你毫無瓜葛,又何來一刀兩斷之說?”反正已經這樣了,蔣詩韻能氣到他就索性可勁兒地說著沒良心的話!
“好,好,真好!”賀林終究被她氣得面色發青,連說了幾個“好”字,轉身就從窗戶跳出去了。
晨曦微露的清晨,那人的背影似乎有無限的滄桑。
蔣詩韻閉上眼靠在床頭,晶瑩的淚珠默默地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臘月里過得很快,臘八過去沒幾日。就忙活小年了。
蔣府的下人都出動了,采買的采買,灑掃的灑掃,掛燈籠的掛燈籠,熱熱鬧鬧中,年味兒就出來了。
唯有西北角王氏住的這個小院子,靜悄悄的跟座古廟一樣。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往日里。蔣詩韻還能帶著春蘭姐妹和小墜子說說笑笑的,只是今年,因為蔣詩韻心里不痛快。春蘭姐妹又要照顧身上有傷的爹,小墜子也不敢多話,院子里就沒了人聲。
王氏因著女兒和安國侯府的親事放定了,這幾日。身上也大好了。晌午時分,扶著慧兒的手也能到院子里溜達溜達曬曬太陽。
只是見女兒日漸憔悴。她十分不滿,時常指著蔣詩韻的鼻子念叨,“你到底還有哪些不足?徽哥兒身家相貌哪一點兒配不上你?”
蔣詩韻也懶得和她浪費口舌,這感情的事。說出來這婦人也不懂啊?
過了小年,安國侯府的人就抬來了聘禮,一色兒的紅木箱子。足足有三十抬。
從蔣府的大門一路抬進來,放到了前院的花廳里。引得蔣府的下人都圍過來看,嘖嘖稱贊。
“沒想到二老爺家的姑娘這么有福氣,大姑娘和三姑娘親事還沒著落呢,二姑娘這就要嫁人了。嫁的還是姑太太府上的侄子!”
一個穿青布掐牙背心的丫頭滿眼羨慕地說道。
“大姑娘和三姑娘那是眼界太高,挑花眼了。二姑娘人家不哼不哈的,運氣倒好!”另一個看上去年歲大點兒的丫頭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這兩個丫頭都是粗使丫頭,手里拿著笤帚抹布,湊在一邊兒看熱鬧,順便嘀嘀咕咕地。
“你們還不趕緊干活去,還敢在這兒亂嚼舌頭?”一個婆子走過來,呵斥著兩個丫頭,嚇得兩個丫頭對視一眼,趕緊低了頭干活去了。
蔣詩靜和蔣詩語姐妹兩個拐過回廊,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望著花廳里擺滿了扎著紅綢花的紅木箱子,兩個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沒想到日防夜防,她們母女不惜污蔑王氏偷情拿蔣府的名聲作伐,都沒能阻止得了蔣詩韻嫁入侯府的命運?
為什么?為什么那小賤人那么好命,一個兩個的侯府都上趕著來提親,連長公主的嫡次子——趙哲那樣品格的人物兒,竟然都對她允諾三年之內不迎娶正室、身邊沒有通房侍妾?
那賤蹄子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讓男人如此趨之若鶩?
而自己兩姐妹,年歲一年一年地大了,小戶人家又看不上,看得上的又不瞧不上她們。為了想嫁得更好一些,她們的娘還要回娘家去求大舅母!
這口氣,她們真的咽不下!
這一口口紅木箱子,擺在那兒,生生地刺得她們的心口疼。若不是心中還殘存一絲理智,蔣詩靜姐妹真想讓人都給砸了。
恨恨地在風口里站了半日,蔣詩靜姐妹才往錢氏的院子里去。
錢氏正躺在炕上,靠著一個秋香色的大迎枕,額頭上覆著一塊帕子。這回,她是真的病了,牙疼得腮幫子都腫起來了,請了大夫來看過,說是肝火旺盛,需要敗敗火。
氣得錢氏把人家大夫給痛罵一頓,說自己好端端眼看著大過年的怎么就肝火旺盛了?真是庸醫!
連診金都沒有給人家,就把大夫給趕走了。
可她心里比誰都清楚,自己著實是該敗敗火了。再這么下去,怕是頭頂都要冒青煙了。
兩個女兒進來的時候,錢氏槽牙縫里正塞著兩片干薄荷葉子,疼得直哼哼。
蔣詩靜和蔣詩韻忙上前問安。
錢氏疼得說不出話來,絲絲地直抽冷氣,指了指挨著炕頭的椅子讓姐妹倆坐了。
蔣詩靜瞧著母親這樣,又氣又急。自己過了年可都十七了,這個年歲有不少姑娘都做娘了,她還待字閨中,連親事的影子都沒有。
娘偏生趕在快過年的時候病倒了,把家里一攤子爛事都交給了她,害得她連收拾自己的功夫都沒有了。
人家的母親年下帶著未出閣的閨女四處走動,見見世面,可她娘倒好,躺炕上直哼哼,連舅母都見不上了。
蔣詩語比她姐姐的心思單純些,口無遮攔,也不管錢氏是否病著,一屁股坐下就著急忙慌地控訴,“娘,那賤蹄子都要嫁人了,您怎么也不攔著些?”
錢氏身子不舒坦,見兩個女兒沒有一個關心自己的病的,反而一張口就是指責,不由也來了火,嗚嚕著嗆回去,“自己沒本事,怨娘有什么樣?”
她嘴里咬著薄荷葉子,說話漏風,活像正拉動的風箱一樣,滑稽地要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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