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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張坤呆呆的抱著男子的身體，雙目無神的看著，一動不動。
就連救護車什么時候來的，張坤都沒有察覺。
醫生護士抬著擔架沖過來，可是當醫生檢查完張坤懷里男子的心跳和鼻息后，醫生搖了搖頭。
之后警察來了，再之后，一個三十五六歲的婦女來了，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和一個被婦女抱在懷里，不知道是七八個月還是十個月的嬰兒。
婦女跪在男子的尸體前放聲大哭，喊著衛平兩個字，似乎是男子的名字，小孩則哭著喊著爸爸兩個字。
嬰兒也在放聲痛哭，他或者她，也許不知道為什么要哭，但是看著媽媽和哥哥哭，也就跟著一起哭。此時他也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等到以后，他肯定會深深記住這一刻。
張坤從始至終呆呆的跪在那里，保持著抱著男子的姿勢，即使男子的尸體被警察和救護車帶走后，張坤依舊跪在那里，雙目無神。
有警察和醫生向張坤安慰了兩句，但是張坤依舊呆呆的坐在那里。
剛才，就剛才，一個生命，在他面前，就這么消失了。
他親眼看著男子的呼吸停止，心跳停止，一道淡淡的透明身影從男子身體里飄出，然后慢慢消散于天地間。
這是第一次有人，真正在張坤面前死亡，而他，卻什么都做不了。
張坤此時腦海一片空白，直到周圍一些隱隱約約的議論傳入張坤耳中。
聲音很輕，而且斷斷續續。
似乎這個男子就是周圍附近的人，家境也還可以，這幾年看很多人在股票市場賺了錢，然后就也去股市里打滾了一圈，還真賺到錢了，然后就此一發不可收拾，從此迷上了股票。
不僅把家里所有錢全都投了進去，還偷偷抵押了房產炒股。
一直到今年年初，男子都還是賺錢的，但是上半年開始，股票市場開始下滑，男子開始稍稍虧損，但還不算嚴重，但上個月，股票市場整體萎靡，男子虧損開始嚴重了起來。
聽說不僅把從股市里賺的錢全部賠進去了，就連本金都虧損了大半，要知道，這里面可還有男子抵押房產的錢，可以說男子一家的全部了。
原本到這還不算什么，可是后來，男子不知道怎么，找到了配資公司，然后用現有所有資產，采用了杠桿炒股。
杠桿炒股是什么，張坤不是很懂，但是聽旁邊人說，似乎就是一種，倍數炒股，賺的話能賺很多，當然，虧的話也會虧到什么都沒有。
然后，這個男子就屬于虧的那種。
用最后的本金再加上從親朋那里借的錢，投資杠桿炒股，打算一把翻本，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沒有了。
股票賬戶被強制平倉，一毛錢不剩，余下的只有欠下的貸款。
然后，不說是一時想不通，還是巨大的壓力，讓男子選擇了最錯誤的做法。
后面人群還說了什么，張坤沒有聽了。
他呆呆的站起身，呆呆的向著自己停車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
不過在上車的時候，張坤低頭看了一眼身上滿是血跡的衣服還有褲子，張坤勉強控制心神，找到最近的一家服裝店，換了一身衣服。
張坤將沾染了血跡的衣服褲子裝好，然后放進了垃圾桶里，之后，張坤開著大白回家了。
一路上，張坤緊閉嘴巴。
回到村里，張坤先是將飼料送回家，然后默默回到診所。
張坤面容始終保持著平靜，劉醫生在門口看著別人下棋，張坤就一個人默默坐在辦公桌后面。
坐了很久，張坤突然起身，他來到診所門口的報紙架，找了一下，找到一張前幾天的南湖日報。
張坤拿著報紙回到辦公桌前坐下，默默打開報紙，然后找到第四版的經濟板塊。
那個巨大的標題再次印入張坤眼簾。
“國際金融巨鱷密謀做空中國股市，這是一場戰爭！”
張坤再次通讀了一遍整篇文章，一字一句慢慢看著，看了很久。
文章里依舊有很多詞是張坤看不懂的，而文章的內容，也依舊是那個論調。
文章認為，最近國內股市普遍低迷，甚至大跌，都是以華爾街為首的一些國外金融勢力，在意圖做空中國股市。
并將這一行動，定義為一場戰爭，一場金融戰爭。
上一次看到這個文章的時候，張坤在初時確實被這個標題嚇到了，直到看完，張坤才一臉哭笑不得的模樣。
當時張坤覺得，什么時候，一個股市都能和戰爭扯上關系了？戰爭這兩個詞是能隨便用的嗎？
現在的新聞記者還真是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用。
戰爭，什么是戰爭。
戰爭，是會死人的。
之后張坤就將報紙隨手放到一邊。
最早接觸股票兩個字，是在老舅那里聽說的，那時候只知道，投資股票似乎能賺錢，老舅就賺了不少，還買了寶馬。
第二次是在劉醫生的手機上，在張坤的感官里，那些紅紅綠綠的線條就是股票，然后張坤知道了股票市場不僅能賺錢，有時候也會虧錢，甚至被套牢，劉醫生因此還住院了一次。
那時候，張坤覺得，股票就好像賭博，有賺就有虧。不過這才算正常吧，哪有什么絕對賺錢的買賣，否則不是所有人都去買股票了嘛。
第三次，就是看到這張報紙上提到的，不過當時看完，張坤也只是付之一笑，覺得新聞記者太過夸大其詞。
而第四次，就是在老舅家，聽到了舅舅舅媽的吵架，還有摔東西，給了外婆一次并不算愉快的旅行。
那時候張坤知道了，股票，其實并不是什么好東西。有時候會弄得人家庭不慕，雞犬不寧。
而今天，張坤又知道了一點。原來，股票，真的會死人的。
暫且不說那個男子買股票的方法是否對錯，但，今天，確確實實有一個人因為股票，跳樓而死，就死在張坤面前，死在張坤懷里。
股票，真的會死人的。
張坤腦海里回想起，在那個男子尸體旁，大聲痛哭的婦女，孩子，還有嬰兒。
那是他的老婆孩子吧。
他的死，不僅僅是一個生命的消失，也代表著一個家庭的破碎。
代表著從今天起，他的老婆將再也沒有了老公，他的孩子將再也沒有了父親。
張坤默默的看著報紙上那巨大的標題，看著“戰爭”那兩個字，張坤突然默默合上報紙，卷起來拿在手上，站起身，朝著診所外走去。
張坤回到外婆家，拿起車鑰匙，然后和老媽打了個招呼。
“媽，我出去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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