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奶奶被車送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快到晚飯時間了。她帶著大包小包的材料,還順帶給南宮司馬買了本新書。
“《射雕英雄傳》?”南宮司馬好奇地看著劉奶奶,“奶奶,我還以為你要給我買課本呢。”
“學什么課本!”劉奶奶坐著邊喝茶邊歇腳,“奶奶跟他們不一樣,為什么做人非得先學課本?就讀這個,照樣做好人!”
南宮司馬豎了個大拇指笑了。他從小沒讀過什么書,被劉奶奶收養后,雖然劉奶奶教會了他識字斷句,但對讀書上學很頭疼。
何況那時他已經13歲,錯過了上學的年齡,中間插班學校又不讓,一氣之下,劉奶奶便自己教他道理了,用的就是南宮司馬感興趣的,別人所說的雜書。
“知道為什么叫你看這些么?”
南宮司馬正色道:“知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劉奶奶欣慰地笑了。“奶奶別無他求,只要你有出息,健健康康的,對社會有益,奶奶就沒什么遺憾了!”
南宮司馬本來中心情就不好,又聽見劉奶奶的話,看著她鬢邊花白的發絲,止不住傷感的情緒涌上來。打叉道:“奶奶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還是奶奶來做吧,做你最愛吃的蒸菜。”劉奶奶笑著起身往后廚走去。
南宮司馬提起劉奶奶從超市買回來的材料,夾起書一起去了后廚。
想起劉奶奶的話,他便想起了一個自己無法回答的問題:將來是什么?自己的將來又是什么?
一個沒上過學,沒讀過書,前13年在饑餓寒冷與打架中度過的人,沒有真心朋友與親人的人,將來是什么。
一個除過打架兇狠勇猛,賣包子利索的人,有什么將來。
我,有什么將來?
但當南宮司馬看到劉奶奶望向自己的期望的眼神時,看到劉奶奶為了自己所做的中的點點滴滴時,他覺得自己一會有答案一會沒答案。
如果自己一直賣包子,是什么將來?如果自己干點別的生意呢,會是什么未來?或者玩游戲,會是什么未來?
一邊自己想著這些從未想過的問題,一邊裝著若無其事和劉奶奶一起聊天做菜,一起吃飯,洗碗。
學會偽裝這是在長大吧,南宮司馬心想。
吃過晚飯沒事,劉奶奶讓他去休息休息,心亂復雜的南宮司馬說想出去走走。在劉奶奶的叮囑下,南宮司馬掩上店門,順著街邊信步走著。
夏天的城市晚上總是比白天熱鬧。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在晚上終于可以放下很多身份,隱入夜里來,做一個真正的自己。
十多年前的我,現在的我,游戲中的我,哪一個是真正的自己?
或許都是,過去是繞不開的曾經,現在是無法評價的未來,游戲里是自己支配的命運。
或許又都不是,過去是年少無知,現在是茫然無措,游戲里渾渾噩噩。
遠處有一位媽媽在叫著孩子的名字,喊孩子回來吃飯。孩子歡快地跑回來,指著紅綠燈對媽媽說,媽媽你看,我種的星星醒來了。
聽到這話,南宮司馬猛然心頭一震,是啊,它們醒來了!
那我呢?
路燈,霓虹以及月亮星星,都在晚上醒來。
想象一下它們白天呼呼大睡,或者被人類的汽車吵醒后趴著,帶著慵懶惺忪的眼看人類的樣子,也應該和人類一樣可愛。
它們晚上醒來后,各司其職,盡職盡責地守著自己的崗位,平淡無奇地過著自己的生活。默默無聞又怎樣呢,能做到平淡無奇本就是一種偉大。
抬頭看天,難得能看見稀稀疏疏的幾顆星。有一顆規律閃爍著的光亮飛向遠方,那是飛機的閃頻燈。
多么像一顆星星,一顆正在飛往目的地的星星。
我的目的地是什么?
劉奶奶總有老去的一天,包子鋪也總有關門的一天,那我呢?
我是要做一輩子賣包子的小生,還是在里面闖出一片天地,改變自己的命運,甚至強大到輻射別人的命運!
下水道邊有一只流Lang貓在tian食著食物的殘漬,見到路邊過往的人也不逃走,只是更加快速地tian著,拿眼警惕看,躬身隨時欲逃。
南宮司馬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多么像這只貓,為了一頓飯去想方設法,有時候乞討,有時候偷,有時候給店家幫忙洗碗洗盤子……
當自己蹲在寒冷冬天的店門外,面前大水盆里熱水沸騰,自己光著胳膊費力擦洗著盤子的時候,從來不敢抬頭。
每路過一個路人,自己都在想他的身上有多暖和,他的晚飯吃得有多飽。
每當店里出來一位顧客,自己就會聞著他身上的味道猜測他點了些什么菜,是否喝過甘冽的美酒。
但他從來不會抬頭去看。
我寧愿低頭接受你們憐憫同情的眼光,也絕不將我的眼睛暴露在你們病態好奇心驅使下的視野里。
我可以讓自己的身影成為你們施舍同情的對象,但絕不讓我的眼神提供給你們滿足你們內心優越感的機會!
“呵……”南宮司馬長出了一口氣,仿佛是內心積壓了千百年的東西終于排干凈了,他覺得現在舒服了許多。
過去,多么遙遠又近在尺咫啊。或許是從懂得人情冷暖開始,自己也把自己藏起來了吧,活在世上的,只不過是那個打架偷食的皮囊罷了。
那么現在,這個靈魂該覺醒了!
“滾吧!你這沒廉恥的貓!”一位前來傾倒泔水的后廚雜務提著一桶味道難聞的泔水,一只腳踢著不肯離開的流Lang貓。
那只貓躲避著,跳開半米遠,徘徊著不肯離去。它的眼睛看了看站在旁邊很久的南宮司馬。它的眼睛也看從泔水桶里傾倒出來的食物殘渣。
很抱歉伙計,我不能幫你。南宮司馬看著貓,因為,這個家伙已經覺醒了!
“喵……”流Lang貓看著這個站了許久卻又突然離去的人,它感覺到了什么,卻還是在倒泔水的人離去后,撲向了自己的美味。
空氣很新鮮。夜色多美好。南宮司馬禁不住臉上露出了喜色。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件事更讓人高興的了,沒有比一個人想明白自己是誰,要干什么這樣的問題更重要,更值得激動的了。
一群人從右側的門里跌了出來,打作一團。
南宮司馬站了下來,看著一米外這七八個人廝打成一團。他們嘴里罵罵咧咧地問候著對方以及眾人的母系親屬,偶爾也涉及父系親屬。
他們跌出來的這所門很大,有三米多寬,從現在看著的半扇門里看進去,最先入視野的是一個表情寵辱不驚的漂亮妹子坐在柜臺里面,然后是滿眼的坐式游戲倉。
一抬頭,南宮司馬看到了門上兩米高的地方掛著長方形的大招牌:豐網吧。每個字都和真人一樣大,字上裹著小彩燈一閃一閃彩色斑斕。
等再回過頭時,這邊的事已經處理完了,遠處邊走遠邊回頭看的5個小伙子一臉不服的樣子,看走路就是愛找事的人。
網吧門口還站著七八個青年小伙,有些還目光凌厲地瞪著遠處5人,有些罵罵咧咧,有些整理著剛才廝打后的衣服。
明顯是有人網吧鬧事。南宮司馬從人群中穿過去,打算繼續走路。
“等等,哥們。”前面兩個年輕小伙擋住了南宮司馬的去路。
后面說話那人湊了上來,打量著南宮司馬,問:“他們打時你咋不打呢?”
“路過”。
“路過?他媽借口吧,我看你就是和他們一伙的,看他們打不過我們,你就裝路過走人,要不然怎么連走的方向都一樣?”
南宮司馬轉頭看他,中等瘦小,黃色寸發,花T恤緊腿褲,瘦得跟兩節竹竿捆一塊似的。瘦長臉,尖嘴大牙。一看就是剛才沒出著氣,這會找茬的。
南宮司馬問:“吃過雞蛋么?”
黃毛一愣,“誰他媽沒吃過雞蛋!”
“你能確保你吃的是同一只雞下的蛋么?”
“你他媽想說什么?”
“你每次吃雞蛋,都必須要母雞屁股撅到一定高度在同一時間用同一方式下出來的的蛋么?”
黃毛皺眉道:“他媽什么亂七八糟的,你他媽說這跟我問你話有他媽什么關系?”
南宮司馬看著黃毛后面網吧門口走出來的大胖子,眼睛亮了。“本來兩者就沒關系,我只不過是想告訴你,我如果想消遣你,至少有134種辦法叫你不知道我在消遣你。”
“敢消遣老子,你他媽厭世了是吧,兄弟們打他舅舅的!”
黃毛的手在半空被身后的人握住了。
“老大?”黃毛看到了身后的大胖子,立刻像有了救星,指著南宮司馬說:“這個人就是剛才鬧事那群鱉孫的領頭的,我看見了,他在外面接應,那幫孫子才敢去里面搗亂的!”
啪!大胖子一巴掌扇了黃毛一個趔趄。
看著南宮司馬,大胖子表情起伏不定:“你和我一個朋友長得很像。”
“哦?他是不是欠你一頓飯,所以你記得這么清楚?”南宮司馬盯著大胖子的眼睛問。
“是,不止是一頓飯,是一輩子的飯。”大胖子張開了懷抱,“若沒有他,我的舌頭就毀了,這一輩子都嘗不到飯菜的香味!”
“還好你品嘗女人不用舌頭。”
“哈哈哈哈!”南宮司馬和大胖子抱在了一起,抱得那么緊,緊得不明所以的人都會以為他們是一對將分別的情侶。
“大壯!哈哈!”
“南哥!”
黃毛呆了。所有人都明白,黃毛撞槍口上了。黃毛肯定也知道自己要挨揍了,轉身悄悄往網吧溜過去。
“那位兄弟別走。”南宮司馬和高大壯走了過去,“你是黃毛?”
“是是是,南哥好!南哥好!”黃毛急忙點頭哈腰笑臉迎著。
高大壯突然笑起來,在黃毛肩上一拍,“別他娘來這一套,南哥不吃這個,肯定也不會記你的仇。”
伸手推開了門,高大壯說:“南哥,咱們里面說話。”
南宮司馬跟著高大壯,身后跟著一群人,進了網吧才發現網吧有三層樓,每層大約一百來臺坐式游戲倉,現在每個游戲倉的提示燈都在閃爍,證明里面都有人。
從網吧大門右手邊的不起眼一個小門進去,穿過一個不大的客廳,到了一個大廳,中央三排擺著13臺高級游戲倉。
扶南宮司馬在沙發上坐了,一招手,高大壯和身后1女11男共13人站在了一起,大聲道:“拜南哥!”
“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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