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這一個折子要值房議一議嗎?”吏部侍郎高耀向黃錦拱了拱手,禮貌的請教道。
這個折子是彈劾總督張經的,除了彈劾張經的,不是應該還有很多彈劾朱平安的嗎?難道不應該一塊議一議嗎?不能只議一議張經的吧?!
朱平安的呢?!
“呵呵,高大人,圣上只讓雜家將這個折子帶給閣老,讓大家議一議。其余的,圣上并沒有吩咐。”黃錦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輕聲回道。
“原來如此,多謝黃督公。”吏部侍郎高耀連忙拱手道謝。
“高大人客氣了,雜家還要去圣上跟前伺候,就不打擾諸位大人議事了。”
黃錦微微笑了笑。
“恭送黃督公。”吏部侍郎高耀忙不迭拱手相送。
很快,無逸殿司值的十位官員便被召集到了嚴嵩的值房內,高耀在嚴嵩的吩咐下,將趙文華彈劾張經的奏折交給眾人傳閱,一一閱覽一遍。
“都看完了,圣上讓大家議一議,對此有什么看法,有什么見解,咱們關著門,大家都說一說吧。”嚴嵩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緩緩說道。
“閣老,這還有什么好議的,張經他擔任總督快一年了,耗費的錢糧賦稅加起來十多萬兩了,可是他連一個倭寇也沒有剿,不管怎么說,他這個總督都是不稱職的!依我看,張經他就是如奏折彈劾那樣,畏倭不戰,糜餉殃民,俱賊失機,消極避戰,欲待倭寇掠足遁逃之機,再剿余倭以報功!這都一年了,他連一次兵都沒出過,這不是畏倭是什么?!”
“不錯,高大人所言極是。他張經當這個總督也快一年了,一倭不剿,一戰不打,他上辜負了圣上的信任,下對不起老百姓的期盼,任由倭寇肆虐江南,蹂躪江南百姓,讓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其心可誅啊!”
“都一年了,都不敢打一場倭寇,這不是畏懼是什么?難道是他張經太仁慈了,不舍得殺害倭寇的性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趁早辭官別干了!”
嚴嵩這邊一發話,底下的幾個官員便搶著表達他們的意見,一面倒的支持趙文華的彈劾。
這些官員要么是嚴黨,要么是心往嚴黨,等著加入,趙文華的彈劾,他們能不支持嗎。
趙文華可是嚴嵩的干兒子,嚴黨的高層,趙文華彈劾就相當于嚴黨的彈劾。
他們自然鼎力支持。
對于底下人爭相支持趙文華彈劾的表態,嚴嵩面上沒有什么表情,目光掃視眾人,“還有沒有其他看法。”
“我以為張經消極避戰,除了趙大人彈劾的畏倭之外,還有其他原因。”
一個官員起身道。
“哦,是何原因,慢慢道來。”嚴嵩看了他一眼,緩緩點了點頭,輕聲道。
“張經就任總督,坐擁江南軍政大權,權力之大,亙古未有,古人云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張經享受了如此大權,就不想失去,為了保住權勢,他養倭以自重,擁兵以自重,所以他就任總督近年,一兵不發,一戰不打。”
這位官員緩緩說道。
“養倭自重,擁兵自重也不無這種可能啊。”嚴嵩點了點頭,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
接著,嚴嵩又將目光看向了眾人,以眼神示意眾人暢所欲言,積極發言。
“張經調山東槍兵,調廣西狼兵,不僅勞民傷財,且客兵軍紀敗壞,騷擾禍害百姓之事屢禁不止,已成當地之禍害,百姓哭罵,言客兵尤甚于倭寇;且,張經任總督近一年,江南倭患有增無減,更加泛濫,老百姓遭受的燒殺擄掠日益嚴重,民間對張經多有,民怨沸騰;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張經已失人心,不宜再擔任總督,更不宜主導江南抗倭大局,應將其捉拿歸案,交有司定罪處罰,以儆效尤,重振抗倭大局。”
又有一個官員起身道,他是一名言官,對于民間的聲音比其他人更關注。
確實,現在江南民間多有對張經不滿的聲音,但是還不至于像他說的那樣民怨沸騰。
只是有親戚好友喪生倭寇之手,七大姑八大姨會對主持滅倭的張經有抱怨。
畢竟張經擔任總督近一年了,調來了那么多桀驁不馴的客兵,可是連一場仗都沒打過,一個倭寇都沒殺過,倒是倭寇越來越肆虐了,親朋好友受害,他們對張經這個朝廷派來的江南抗倭最高領導自然有所不滿。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啊。”嚴嵩微微頷首,稍稍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接著,又將目光看向眾人,目光落在了坐在一旁的內閣次輔——徐階身上。
徐階注意到了嚴嵩的目光,只是此刻他不想開口。
趙文華的奏折是一個殺招!
別人或許沒看出來,但是徐階可是看出了藏在奏折背后的陰狠殺招。
趙文華可真是夠陰狠啊,這一個先手出的太狠毒了,張經后面就被動了!
這份奏疏彈劾張經畏倭懼戰,消極避戰,剿倭不力.
后面,如果張經繼續不發兵不打倭寇,那就坐實了張經畏倭懼戰,消極避戰,剿倭不力;可如果,張經后面發兵打擊倭寇,失敗了就是張經無能,對張經不利;可如果張經取勝了,那趙文華就會說這是他彈劾張經,督促張經出戰,所取得的勝利,將勝利的果實竊取歸他所有。
而且,趙文華又會以此證實張經前面確實在畏倭懼戰,消極避戰。
不然,為什么我一彈劾,張經就出戰了呢,還取勝了?!這不正好說明張經他前面在消極避戰嗎?!
徐階可太了解嘉靖帝了,嘉靖帝能讓無逸殿來議一議趙文華的奏疏,這就已經說明嘉靖帝對張經有所懷疑和不滿了,不然最近這幾天挨彈劾的還有子厚,他的彈劾比張經少不了多少,為什么嘉靖帝不讓人議一議子厚呢?
現在,張經最好第一時間上書自辨,要解釋清楚,為什么擔任總督近一年,一兵不發,一仗不打,消除了圣上的懷疑和不滿,這樣才能破了趙文華的先手。
不然就落入趙文華陷井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