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李云飛推開門時,卻見小女孩似乎早就等待了他很久一樣,面無表情的抱著那本記載了她武技的筆記本直接走到了他身前,自顧自的說道。
“有一些東西,都是一些小技巧,我并沒有記載在筆記上,你記一下,以后或許可能用到。”
那聲音,冷漠而無情,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似乎僅僅只是在應付公事。
然后,不管李云飛聽不聽,小女孩便面無表情的講解了起來。
“冰雨三千流的使用手法你需要特別注意手和腳的配合,以及精神狀態的穩定,絕對不能在精神受創的情況下強行使用。”
“飛蝗無盡的練習有極大的危險和不穩定性,練習時你必須注意穩定兩眼視線的交匯點,不能讓它紊亂移動,一旦視線鎖定不穩,就會有受傷爆炸的危險。”
“雙語之城威力并不大,但足以凍結一切,是清掃雜兵的強力武技,與同級高手過招時也有極大的用處。不過它雖然可以凍結萬物,但卻唯獨凍結不了金屬,這點你必須注意。”
“永凍領域可以在身體周圍造成巨大的寒冰力場,但是在沙漠里或者盛夏的太陽光下這種高溫的環境中,威力會受到巨大的衰減,在巖漿附近也一樣。”
“極冰寒獄是極強的武技,足以應付絕大多數的局面,但卻需要謹防風的力量,狂風之力會消弱甚至瓦解它。所以遇到攜帶有風之力的敵人時,謹慎使用這一招。”
“還有……”
一樁樁,一件件,靜靜的看著小小的女王陛下面無表情的交代著這些事情,李云飛大概也注意到了一件事。
這個人,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并不是單純的離開,而是真的已經永遠不會回來了。
她舍棄了這里的一切,舍棄了當初一定要重回地球的誓言,真真正正的做好了就這樣一去不回的準備。
莫名的,李云飛的心底升起了一種怪異的感覺。
酸爽的、澀澀的,談不上開心,但也與憂傷完全不同,更像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情緒。
原本他以為自己會開心的當這個煩人的異界女王離開后,他以為自己會開心的。
然而看著此時的她,怔怔的感受著她的冷漠、她的氣息、她的決絕,李云飛居然生出了一種荒誕的不真實感,似乎有些無法接受這個結界。
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的情況,讓李云飛困惑了。
以往這些穿越者就算性格再友好,與他相處得再開心,送走對方迎回靈兒的時候,他都是開心的。
可是這一次,一切都變了。
他感覺不到多少喜悅,甚至就連那種趕走了麻煩松了一口氣的感覺都沒有,只有復雜得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情緒糾纏。
于是直到小女孩講解完了所有的事情,面無表情的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后,客廳里的李云飛依舊沉默的站在那里,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說好的道別自然也沒有說出來。
全程圍觀的熊貓人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水滴穿石,貴在堅持。平心靜氣,品味人生……云飛老弟,希望你以后不要為今天的行為后悔。”
說著,熊貓人便搖著頭,把酒葫蘆掛到禪杖上,背著禪杖走進了臥室之中。
“我睡覺了。”
客廳中,便只剩下了李云飛一人。
他抬起頭來看了墻壁上的時鐘一眼,已經接近午夜了。
距離瑟莊妮的離去,已經只有幾個小時了。
于是李云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放棄了去思考這些事情,直接鎖好門窗關閉燈光,抱著枕頭躺在沙發上也開始休息。
熊貓人的腰圍實在太大,又是客人,叫他睡沙發不現實。
而李云飛又受不了和熊貓人睡覺時,對方那一身毛皮傳遞過來的熱量,所以只能選擇睡沙發。
只是這一晚,李云飛躺在沙發上一直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情莫名的煩躁。
直到凌晨也不知道幾點,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過去。
在睡夢中,他看到了一只白嫩而纖細的手,手背上戴著一條水晶手鏈。
并非是單純的纏繞在手腕上的那種,而是在手腕與手指間有著鏈接,看起來似乎溝通覆蓋著手背的那種手背手鏈。比起單純纏繞手腕的手鏈,這種手背式手鏈顯得更精致、也更美麗。
那只手輕柔的撫摸著他的臉,那種溫柔,是他已經足足有五年都沒有感受過的溫暖了,忍不住怔然。
“緣昕……”
他怔怔的呼喚著妻子的名字,下意識的收緊了懷抱,摟緊了對方。
然后,李云飛蘇醒了過來。
黑暗中,清涼的月光照了進來,讓這個客廳里增添了些許黯淡的光線。
月光下,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沉默著與懷中被他摟得緊緊的小女孩對視了半響,苦笑了起來。
“做夢了嗎……”
他向后倒了下去,全身無力的躺在沙發上,“仔細想想,爸爸我已經很久沒有夢到媽媽了。這么長時間都沒有想起她,我是不是已經快要把她給忘了呢?”
說著,李云飛看了懷里的小女孩一眼,長長的嘆了口氣。
“你說媽媽要是知道我這么久都沒有再夢到她,會不會很生氣啊?靈兒?”
懷中的小女孩沉默了數秒,冷冷的問道。
“原來每一次穿越者離開后,你女兒都會這樣鉆到你懷里尋求安慰嗎?所以你習以為常了?”
李云飛猛地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你是瑟莊妮!”
他驚怒交加,手下意識地向枕邊的木劍抓去。
然而小女孩好像早就預料到了他的行動一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妄圖反抗的企圖化作徒勞。
隨后小女孩掀開了被子騎在了他的身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目光冷淡。
“不過你還真是毫無戒備啊,簡直跟那些蠢笨的羔羊一樣。我只是沒有殺氣而已,結果鉆到了你懷里你都沒有反應,就算是最普通的凡人都比你還要警覺……還是說你最近太累了,所以睡得太死?”
李云飛冷冷的和她對視著,就算雙手都被對方制住,行動徹底被控制,但依舊寸步不讓。
“你還沒有走嗎?”
“當然。”
“為什么?”
“時間還沒有到而已,現在還沒有天亮。”
于是,李云飛下意識的看了客廳里的鐘表一眼,時鐘的指針正指向三點五十。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向了眼前的小女孩。
“那么你想做什么?趁著最后停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里殺了我,用我的鮮血來洗刷你的恥辱?”
小女孩的目光冷了下來。
“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一個暴君嗎?”
“難道不是?”
小女孩的表情更加陰沉了。
“很好。”
她冷冷的看著李云飛,說道,“你果然很有勇氣,李云飛,本王沒有看錯人。”
說完,她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李云飛,用一種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的聲音冷冷的說道。
“那么接下來是今晚的最后一個問題,問完我就放開你。”
雙眼死死的鎖定了李云飛的眼睛,小女孩冷冷的問道。
“等我離開這個世界候,你還愿見到我嗎?或者說有一天本王再次君臨這個世界,來接你和你女兒一起離開時,你愿意跟本王走嗎?去一個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你女兒的世界,一個你可以不用活得這么累的世界,你愿意嗎?”
李云飛笑了起來。
“我和靈兒的世界,就是這個世界。除了這里之外,沒有能讓我們可以開心活著的世界。”
“那么今晚過后,你已經不想再見到我了?”
“對。”
“哪怕我跨越無盡世界來接你?”
“沒錯。”
“哪怕我能給你更好的生活?”
“對。”
“很好,我明白了。李云飛,本王明白你的想法了。”
小小的女王陛下松開的李云飛的手,冷冷的和他對視了半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伸出右手在他的臉側輕輕撫了一下,一道黑色的氣息被她收回了手中。
“本王收回了在你身上留下的定位咒文,以后你我就將徹底分離,再也不會有相見的機會。無窮廣的位面與世界里,缺少定位的咒文,兩個人想要再次相遇無異于癡人說夢……這樣的話,你應該能放心了吧?”
李云飛淡淡的笑著,臉上看不到絲毫的挽留之意。
“永別。”
小女孩沉默了。
她沉默著和李云飛對視了數秒,突然俯下身躺在了李云飛的懷里,摟緊了他。
“再見。”
似乎打算就這樣躺一晚上。
而李云飛的身體在僵硬了數秒后,也放松了下來。
感受著懷里這具小小的身體,他情緒復雜的嘆了口氣,像往常一樣反手抱住了懷中的小女孩,也如往常一般喃喃的說了一句。
“晚安。”
然后入眠。
月光照了進來,撒在兩人的身上,卻已經無法喚醒這已經沉睡的兩人。
空寂的客廳中,只剩下墻壁上的時鐘指針滴答滴答的走著,那齒輪摩擦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室內傳得很遠。
時間,似乎停止了下來。
而沙發上的那兩人,卻真的已經徹底入眠,忘記的其他的一切,在安靜的沉睡中等待著第二天的蘇醒,然后迎接各自的明天。
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