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五十一章
“那為何現在大舅兄你總是對小弟我避而不見,要么就顧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愿意面對現實呢?難道你不知道現在陛下的情況十分的危急嗎?”李玄暗暗撇嘴,忍不住把自己內心的忿憤脫口而出。
“殿下的心思,微臣很明白,可問題是,證據呢?”段重元很無奈地苦笑道。“殿下您一再說陛下身險危局,陛下昏迷不醒,陛下的安危受到了威脅,甚至殿下您還告訴微臣,說是意外摔馬而亡的五皇子說不定也是趙林甫的手筆,可問題是,證據呢?這些事情,隨便挑出一件來,都足夠讓趙林甫被抄家滅族的禍事,可是,殿下您只是說,卻沒有什么證據給微臣,你讓為微臣能怎么做?”
李玄看著跟前表情苦澀的段重元,撓了撓頭皮,眼珠子一轉:“那么我敢問大舅兄,那趙林甫指使曹胡兒、柯爾契與徐壽三人合謀,偽為契胡騎兵意圖謀殺我大侄女的事,這總該是有證據的事了吧。”
“此事的確有證據,可是,陛下處置了嗎?從公主殿下回到了大唐,到殿下您所言陛下出事,中間足足有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而在這兩個月的時間里,陛下都沒有對此事發表看法,那你覺得以微臣的立場,我能怎么做,又能做些什么?”段重元誠懇地看著李玄解釋道。
李玄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只能頹然地坐倒于榻上。是啊,大舅兄所言的這些都是實情,大侄女自己也曾說過,自己將段少君從契胡人之手救下來之后,便朝著京師去了信,那個時候,距離天子離京前往游仙宮可是差不多有大半個月,那么久的時間過去了,父皇居然似乎一副一點也不知情的樣子。
這不能不讓李玄心中生疑,同樣也讓李幼雯心里邊很不愉快,之后又連續向京師發了兩次奏本,可全都是有去無回。
“殿下,您是王爺,您是陛下的兒子,您可以懷疑,也可以站出來指責,因為您的身份擺在那里。可是微臣就不行,微臣或許可以在心里邊懷疑,也會暗地里邊考慮真偽,但是,卻不能去做什么,不然,微臣若是行差踏錯,那可就是百死不贖……”段重元緩緩地道出了他的心聲。
這可不僅僅是他的無奈,同樣也是很多對于大唐忠心耿耿的文武大臣的無奈,他們的無奈,就在于很清楚當今天子是何等性情,或許這時候,他是需要大臣們去救他,去拉他一把,可問題是,這位心眼怕是都沒有針眼大的陛下指不定在逃脫了這一次危機之后,一開始可以會很感動。
指不定會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拍著這些擅自行動的文武大臣們大加勉勵與感謝,不過,當事情過去之后,這些忠誠而又無畏,并且擅自行動的功臣們,很有可能會在不久的將來,陸陸續續地被陛下以各種各樣的名義,或貶謫,或轉遷,甚至罷官、流放,都是有可能的。
為什么會這么說,因為,之前幫助當時還是王爺的李湛打天下的那些功臣中的絕大多數人的下場都差不多是這樣。而現如今朝堂之上的重臣,十個里邊,最多就剩下兩三名當年的功臣,其余的,都是之后陸陸續續提拔上來的。
李玄眨巴著眼睛,張了張嘴,卻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雖然段重元說得很平靜,看似一切都以唐律為準繩,可是話里話外的意思,就算是李玄的智商沒有超過一百二十五也能夠聽出里邊那濃濃的怨氣。
是啊,遇上這么一位陛下,誰他娘的愿意去干好事,干了好事沒落著好,指不定還會被天子給惦記上,自己倒霉。何必呢?
還不如老老實實的,該干嘛干嘛,反正你這位陛下愛死不死,死了,那是活該,誰讓你丫的跟趙林甫那樣的壞淫搞基搞到停不下來的節奏,將所有的忠耿臣子都視之如仇寇。
現在你丫的被你的好基友反捅(非歧義,非h),大家沒有鼓掌叫好,已經是對你這位當今天子的尊重了,救你?歇歇吧大爺,你先發個圣旨過來,沒有您的旨意,萬一您以后又來找咱們的麻煩那怎么辦?
這可不僅僅只是段重元一個人的想法,可以這么說,大唐帝國的官員里邊,至少有七成以上的官員都會是這樣的想法。包括段老將軍這位大唐軍方的代言人,更是深深的明白這位陛下對于臣子防范之心簡直可以用令人發指來形容,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段老將軍這才一直閉門謝客,擺出一副要頤養天年的架勢。
而且,更是勒令自己那在朔州當節度使的兒子段重元不許回京,當然,也同樣在家信里邊很清楚明白地警告了自己的兒子這其中的厲害關系。
就算是老爺子不這么說,段重元也不是瞎子,自然能夠看得出來。這也就是為什么這段時間,李玄都已經到了朔州快三天的光景了,段重元一直避而不見,遣人告之李玄自己一直在外公干的原因。
不是不愿意見,而是見了面也沒什么卵用……然并卵的問題。李玄坐在榻上,看著跟前那杯漸漸地涼去的茶水,心里邊感慨萬千。
那是自己的父皇,正所謂子不言父過,可問題是李玄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老爹干了無數不地道的事,甚至此由,還曾經勸過父皇。
當然,李玄的真心勸說,非但沒有讓其父皇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反而覺得自己的孩子太過善良仁慈,父皇還曾經嚴厲地警告李玄,身為天子,就應該懂得帝王心術,一定要孤單寂寞冷,一定不能讓那些臣下猜測到上位者的心思,如此,才能夠算得上成功的帝王。
對于父皇的言論,李玄真心不贊同,總覺得這么做,簡直就跟鬧別扭似的,何況于,趙林甫那貨分明就是一個奸佞小人,卻把持朝堂十數年如一日。
忠臣良將被逐出朝堂,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父皇并非看不見,也聽不到,可是他卻故意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由著那趙林甫去干,這種所謂的帝王心術,讓李玄除了在內心臥了一槽又一槽之外,更多的是對于這種所謂權術的深深厭惡與鄙夷。
這就是為什么他愿意去與商人打交道,也愿意安安靜靜地宅在家里邊做一位安靜的美男子的原因。對于那個位子,一想到自己父皇的作為還有那種令人發指的心機,李玄就失去了所有的興致與興趣。
這就是為什么他在江南蘭亭的歲月,覺得比在京師呆著要更開心,也更愿意跟段少君等人廝混在一起的原因。完全沒有什么利害關系,或者說不需要京師時那樣,做什么,交結什么人,都要三思而后行,生怕又惹得父皇不高興,又或者是引起那幾位兄長的注意。
“殿下……還請恕微臣妄言了。”看到李玄表情沮喪地坐在跟前久久沉吟不已,段重元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歉然道。
“無妨,這怪你不得,唉,子不能言父過,可是,有一些事情,父皇終究是有些糊涂了……”李玄擺了擺手,苦笑著小聲地嘀咕道。
不過,他最多也就只能這么發發牢騷,說自己的父親糊涂,就已經很過份了,但是,至少這表明了李玄通情達理的態度。并沒有因為段重元的謹慎做法而指責這位臣子,也沒有因為皇帝是自己的父親就無條件地認為自己的父親干什么鬼都是對的。
聽到了這話,段重元有些愣,好不容易這有些難以置信地甩了甩頭,對于李玄會冒出這樣一句,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但是看著李玄那副坦然而沒有半點作偽的表情,段重元自然能夠百分之百的肯定這話李玄是出自真心的。
不過,就算是李玄也不贊同自己父皇的舉動,有意義嗎?嗯,仍舊繼續是一個然并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