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號:30905)
作者:鄉村原野
飲罷,方初也挨著清啞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一坐下,伸手便握住清啞的手。
這動作引得又一陣壓抑不住的低笑。
到這時,兩人才發現房里有許多人,一屋子活人,正看著他們呢。有方氏一族的兄弟姊妹們,還有方初的表兄弟姊妹們,還有朋友。姑娘們站在槅扇后,少年們則站在槅扇外,都瞅著他們。
這些人中,初次見清啞的都低聲評價:
“三嫂眼睛很凈。”
“她好安靜哦。”
他們都發現清啞的特質:安靜。
那樣華貴的禮服穿在她身上,都不能遮掩這安靜;明明眼中泛著喜悅的光芒,也不讓人覺得她活潑,只覺她在靜靜喜悅。
這很出乎眾人意外。
在他們看來,清啞弄出那么多事,該是個不安分的人;或者是像謝吟月一樣強勢威嚴的人,結果,居然是這樣安靜的女孩兒。
他們看清啞,清啞也看他們。
目光很好奇、很純凈,就是沒有新娘該有的羞澀。
面對這樣的清啞,方劍等人都不好意思說笑打趣了。
有些不忍。
對,就是不忍。
真是邪門了!
方紋和方則很喜歡,都過來叫“大嫂”。
清啞微笑應了,臉上也有了羞澀。
方劍也擠過來,笑嘻嘻叫“三嫂,我是方劍。”
一副自來熟的模樣。
方初總算回過神來,警惕地盯著方劍——這個堂弟。最是鬼精淘氣,別出什么餿主意捉弄清啞才好。
方劍被他瞧得發毛,訕訕笑道:“三哥。別這么瞧我。弟弟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聽你和三嫂彈一曲。就是那個‘聯手彈’。三哥今日大婚,這么喜慶的日子,就讓我們開開眼嘛。”
方初不想彈,因為他現在心不靜,沒法彈。
清啞也猶豫,因為她也覺得自己現在沒心情彈琴。
眾人見他們不出聲。以為不樂意,頓時不由分說,搬琴的搬琴。抬琴案的抬琴案,拿凳子的拿凳子,擺放在床前,都安置妥了。方劍伸手笑道:“三哥三嫂請——”
方初無法。和清啞對視一眼,起身牽著她坐到琴案前。
結果,兩人就像忘了走路一樣,不會抬腿和甩手了,清啞左手按弦,方初右手彈撥,各管各的,那叫一個亂!
清啞急了。怎么會這樣呢?
方初也冒汗,也覺得丟人。
兩人便一心協調。越急越亂,不成個調。
眾人聽得面面相覷。
一兄弟疑惑地問:“他們真會聯彈?”
方劍急了,道:“先前在郭家明明彈了的!”
那人道:“別是看錯了吧?”
實在是兩人聯彈的方式匪夷所思,眼下當著人又彈不好,所以他不信,以為之前都是方初搞的鬼,糊弄外面那些人呢。
方則辯解道:“這還能瞧錯!又不是只彈過一回,彈過好幾次了,好些人都親眼看見的。”
方紋忙證實確有其事。
嚴暮陽也道:“我那天就在跟前看的,真真的!”
方初把右手往琴上一蓋,沉聲道:“不彈了!改日吧。這又不是唱戲,張口就來。操琴原本講究心境,今日忙了這一天,眼下又如此喧囂不堪,如何能彈?縱勉強彈了,也沒意趣。”
眾人都恍然,都說是。
方劍賠笑道:“也對,今天日子特殊……”
一面說,一面心里卻想,怎么先前在郭家彈了呢?
那會兒不也是鑼鼓喧天的,許多人看著。
方初生恐他說出“三哥急著洞房,所以沒心思彈”這樣的話來,忙道:“改日能彈了,定彈給你們聽。今日就算了吧。”
全福人忙走過來,趁機趕眾人去吃酒。
她得了嚴氏囑托的,不叫小輩們鬧狠了。
大家見聽不到彈琴,又怕方初,也不敢鬧了,只得散去。
方劍落后一步,對方初意味深長道:“三哥,雖說今日是你大喜日子,也要節制些才好。”說完不等方初反應過來,飛快跑了。
方初恨得牙癢癢的,真想拉他回來踹他一腳。
一時人都散了,連赤心等人也讓方初揮手命退下了,房里只剩下他和清啞,清啞頓覺輕松自如起來。
她問:“他要你節制什么?”
方初汗顏,尷尬地不知怎么回。
因岔開話題,問她:“你餓了嗎?”
清啞摸摸肚子,道:“有些餓。”
方初忙走到外間叫人傳飯。
吩咐畢,他走回來,看著她柔聲道:“來,我幫你把這鳳冠卸了。頂了這半天,脖子受不住吧?”
清啞感受了下僵直的脖子,道:“是。酸死了。”
戴著這樣的鳳冠,只好伸直脖子挺著,低頭抬頭轉頭都不能隨心所欲,時間久了,真的很累。
方初忙小心幫她卸下鳳冠,又叫她換禮服。
清啞一面活動脖頸,一面問他:“你不出去陪客?”
方初道:“不去。家里有的是人,不用我去。”
停了下又微笑道:“我今天是新郎,該歇著。”
清啞笑了,這才四下打量新房,一面為難道:“我的衣裳在哪?我找不到。去哪換衣裳?我還要換鞋……”
這可真是“新來乍到,摸不著鍋灶。”
方初急忙高聲叫道:“赤心!”
赤心忙走了進來,屈膝道:“大少爺有什么吩咐?”
方初道:“大少奶奶要換衣裳,你伺候。”
赤心道:“是。”
一面起身,過來拜見清啞。
拜罷。去開了新柜子,取了一套新的簡便的紅裙,也很喜慶。只沒那么多繁復的刺繡和裝飾,看樣子是家常穿的,伺候清啞換上。
赤心道:“少奶奶皮膚真嫩。”
清啞微笑,并不出聲。
赤心又贊那御賜禮服:“奴婢從未見過這樣貴氣的禮服。”
清啞道:“謝謝!”
赤心納悶,謝她做什么?
她便笑道:“少奶奶折煞奴婢了。這是奴婢該做的。”一面又拿了雙軟底蝴蝶紅繡鞋幫清啞換了。再后,又幫清啞卸簪環。
全部弄妥后,清啞感覺身上輕松許多。
一轉身。見赤心又幫方初取了件常服,正幫他換呢。
方大少爺張開雙臂,任她脫穿。一看就是習慣了伺候的。
清啞不由認真打量赤心,發現她長得很俏麗,做事手腳利索。
方初見她看自己穿衣,對她微微一笑。
更衣畢。外間就有丫鬟回道:“飯來了。”
赤心忙又出去。接了食盒進來,和另一個大丫頭蓮心端出來,擺在槅扇外的紫檀圓桌上,另有一玉壺,兩個玉杯,兩雙銀箸。
方初便道:“好了,都退下吧。”
赤心蓮心屈膝道:“是。”
清啞急忙攔住問道:“我帶的箱子放哪兒了?再幫我叫細妹來。”
她剛才不好說的,禮服換成居家常服。待會睡覺還得換睡衣。她的睡衣裝在自己的箱子里,只有細妹細柔知道什么衣裳放在哪個箱子和柜子里。細腰細妹細柔她們。全不知去哪了。這些瑣碎事,要她對赤心說,她不知怎么說,也說不清。她很忙,平常這些事都不用她操心的,都由細妹這個生活秘書料理。
總之,她要歇息了,卻各種不適應。
方初一見她神情便知怎么回事,立即吩咐赤心:“等少奶奶兩個貼身丫頭用了飯過來,你聽她們要求安排:把少奶奶帶來的東西放在她們指定的地方,再領她們熟悉家中一切。別要東西找人都抓不著頭緒。等過兩日閑了,所有事都交給少奶奶掌管。”
赤心二人異口同聲應道:“是。”
赤心又對清啞笑道:“少奶奶是不是問從娘家帶來的衣裳?都在這幾個柜子里——”說著,她繞外間指了一圈——“這些箱柜都是少奶奶娘家陪嫁過來的,當日從這里量好了尺寸回去制作的。今兒細腰姐姐她們一到,先把少奶奶的衣物都整理放進去了,才去吃飯。就怕少奶奶一時要用,再四處翻找耽擱了。里面床頭間還兩個矮柜,細妹說是專給少奶奶放貼身衣物用的。睡衣都在那里面。”
清啞恍然大悟,怪不得看那些家具眼熟呢。
剛才赤心給她和方初換的是方家為新人做的衣裳,她便以為自己從娘家帶來的嫁衣還沒搬進來,所以才問。
她再次道:“謝謝你。”
赤心抿嘴笑道:“少奶奶抬舉奴婢了。”
她看出清啞很滿意她的應答,因此暗暗高興。
見方初和清啞都無事了,她才告退。
方初對清啞笑道:“這下你可放心了。來,吃點東西。”
清啞卻問:“赤心是你的通房丫鬟嗎?”
方初笑不下去了,僵在那里。
他深吸一口氣,以無比認真的口氣解釋道:“赤心從八歲開始就在我身邊伺候,母親原本是要把她給我做通房丫頭的,可是我從沒碰過她。所以說,她不是。”
清啞見弄錯了,訕訕道:“我就是問問。”
方初盯著她,柔聲道:“哦,真的只是問問?”
清啞見他眼中笑意隱隱,有些窘,強撐著不語。
方初卻不肯放過她,雙手搭在她肩上,看進她眼底深處,輕聲道:“那我告訴你:赤心不是通房丫頭。我也沒有別的通房丫頭,也沒有別的女人。我就是你說的那個什么……處男。今天晚上,你將成為我第一個女人!這個回答,你可滿意?放心了嗎?”
清啞當然滿意,可對著他**裸的眼神,外加坦誠言語告白,不由想起三嫂送的春宮圖,大窘,扭頭小聲道:“我就問問。”
方初見她這樣,無聲笑了。
他一把攬住她腰,帶著她走到桌邊,在繡凳上坐了,然后抱她坐在自己腿上,將她環在胸前,和她抵著頭,鼻尖對鼻尖,開始逼問:“這件事是不是未央表妹告訴你的?”
清啞不想供出嚴未央,便道:“我自己猜的。”
方初道:“那也是表妹先說了,你才注意這個。”
清啞嘟囔道:“你剛才也說她是要給你做通房的。”
方初道:“我不是沒收嘛。”
清啞忙問:“那你以后還收她嗎?”
方初問:“你說呢?”
清啞道:“別收!”
方初保證道:“那我就不收。”
清啞滿意道:“不收好。省事。”
妻妾間爭風吃醋,容易家宅不寧。
方初意味深長道:“是。我怕自己應付不過來。”
有你一個就夠累的了。
清啞點頭道:“是。多個人多好多事呢。”
方初挑眉,道:“對。我就專心伺候你。”
這話也并非全和清啞打機鋒。清啞話雖少,時不時蹦出幾個字就能把他噎得直翻眼。從第一次見她起,他就常被她噎得半死。還沒成親時,她就關切他是不是“處男”、有沒有“通房”;他可不能有異心,否則要經常被噎。這輩子,他只要守著她就夠了。
清啞抿嘴一笑,看他的目光十分贊賞。
方初得了鼓勵,也笑了,道:“表妹說的原也沒錯。但她只知表象,不知內情。往后別再聽她的,有什么事直接問我,我告訴你。”
清啞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方初便拿起筷子,道:“吃飯吧。”
清啞忙要掙脫下來,自己坐著吃。
方初右手拿筷子,左手緊緊攬著她腰不放。
“就坐這,咱們一起吃。”他道。
還省一雙筷子呢,又甜蜜又自在。
終于成親了,現在是在洞房里,他們可以隨意親密,隨意說笑,這樣美好的時光,方初不想放過任何機會,哪怕是吃飯。
他便搛了菜喂清啞,喂她一口,自己再吃一口。
清啞覺得這樣特別幸福,絲毫沒有不自在。
她吃一口,就看著方初,等他喂下一口。
方初見這樣,索性自己也不吃了,專門喂她。
清啞又去斟酒。是紅酒,斟了兩杯。先端一杯送到方初嘴邊,示意他喝。方初仰頭喝干了。清啞放下杯子,端起另一杯剛要喝,方初忽然低下頭,湊近她紅唇,吻了上去。
清啞便感覺一股甘洌的酒水哺入口中,猝不及防之下,嘴角漏出一線紅色,順著潔白如玉的下巴掛下來,仿佛受傷,有些凄美。
方初忙將唇下移,將那紅酒吻了干凈。
再看清啞,已經將口中酒咽了下去,不知是被他奇異方式吻的,還是喝了酒的緣故,她的腮頰光澤粉艷,如同盛開的鮮花。
她嗔怪地瞅著他,似乎責他吃飯也不好好吃。
那一雙秋水眼眸,波光瀲滟,動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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