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兩個來‘傳人’的差役就跟皮球似得,先從蕭家給踹到了工部,又被河南郡公哐當一腳,給踢到了趙國公那里。
趙國公一身擔著朝廷諸事,哪里是一個員外郎說見就能見的,張員外帶著兩個差役一直等到天黑了,好不容易趁著趙國公用飯的短短時間,才見到他一面。
“什么事說吧。”長孫無忌一面吃飯,一邊聽張員外和那兩個差役回話。
張員外和兩個差役被以為長孫無忌就算不大發雷霆,也要有所不悅,沒料到整個過程,他老人家一言不發,**吃吃該喝喝,就跟完全沒聽到這碼事似得,平靜得讓張員外都有點懷疑,趙國公到底聽明白了沒?
,一頓飯匆匆吃完,事情也說的差不多了,長孫無忌把碗筷一放,不急不慢的拿過下人呈上的手巾擦擦嘴,又凈了手,才點點頭。
“我曉得了。張員外,你替我向褚河南帶句話,天大的事,都不能耽擱工部的播種機工程,叫他只管放心大膽去做。你們兩回長安縣,告訴長孫詮,先放人,什么事,都等播種機工程完了之后再說不遲。”
下面三個人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得了趙國公這定音的一錘,三顆心終于放下來,如蒙大敕一般離開了趙國公府。
他們三個走了之后,燭光之下。長孫無忌的臉色漸漸的陰沉了下來,叫了聲筆墨伺候,然后斥退了房中的下人。
提筆落字。
“樂壽叔父如晤……
猶記年少與妹客居陜州。詮郎聰慧俊明,深的乃父之風,實乃美玉之姿,可造之材……
后太宗以幼公主尚,舉族欣然……
未料近來觀詮郎行事,顛倒錯亂,頗有狂愚之態。屢教而亦不該,良言如清風過耳。一意孤行,漸蹈不復之境……
長此以往,罪人無數,疏漏百出。一隅裂而震全盤,牽一發而動全身,吾雖居中樞亦不能保全,望叔父束之羈之……
事有輕重,時有緩急,若有不諧,終無救藥,以叔父之智烈勇果,必不至行以一庸人而陷全族于險地之事……
放下筆。趙國公望著信稍稍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下了決心,卷起信紙塞進竹筒里。親手蠟封,叫來了一個侍衛。
“連夜快馬送往陜州刺史府,親手交到陜州刺史樂壽縣男長孫操手中。”
侍衛帶著信離開之后,長孫無忌看了看外面已經黑透的天色,微微一皺眉,沖著外面侍候的下人沉聲道:“去河南郡公府上。”
長孫詮巴巴的在大堂上等了一上午。也沒見那兩個差役回來,倒是滿堂的被告原告差人餓的不行。只能先上了飯。
外面圍觀的群眾看得哈欠連天,也走了一大半,早上人山人海的衙門口,到了中午,已經只剩稀稀落落的二三十人,就這,還有六七個是‘托’。
皇帝不差餓兵,他長安縣就更沒道理讓人家餓著肚子來搖旗吶喊了,何況要是圍觀的百姓都走光了,還有什么聲勢可言?到時候就算蕭蘭陵到了堂上,被他審的啞口無言,又有誰來給他叫好,誰來把他的威風傳揚出去?
跟蕭庭斗來斗去的,長孫詮雖說一直沒討到好去,可好學的他也在斗爭中不斷的成長,每次失敗,長孫詮除了郁悶之外,也會細細的總結教訓,從蕭庭身上不斷的吸取著經驗,以期下次整軍再戰。
尤其是在衡山這件事上,長孫詮深切的體會到了‘造勢’的重要性。
民心民意是最不牢靠的東西,見風就轉,可這也是最重要的東西,眾口鑠金三人成虎吐沫星子能淹死人。既然蕭蘭陵能用民心,我也能用。
況且沒有鮮花和掌聲的成功索然無味,秘密審判,那可不是長孫詮要的。他就是要當著長安百姓的面,站出來揭露蕭蘭陵的真實面目,蕭家的丑陋嘴臉,告訴大家,那個在所有人看來像是桃花源一樣美好的‘試點莊子’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前幾天雖然蕭庭一直沒上門,可長孫詮在府里枯坐,也不是完全浪費時間。論大局,他迷了心竅看不清局勢,可論起爭斗的具體技術上,長孫詮倒是不輸任何人,小算盤打的噼里啪啦響,坑人的小洞一個接一個挖,幾天下來,搜腸刮肚的很是想出了一套可行的手段,足以把這篇才開了一個‘好頭’的‘文章’,給做長、做深、做足。
眼瞧著圍觀的真正百姓越來越少,長孫詮干脆把剩下的所有百姓叫著一塊,全管飯。
吃的還不錯,為了留住這幫圍觀者,長安縣小廚房還專門開了小灶,有酒有肉,饃饃管飽。出乎意料,長安縣請吃飯的消息傳出去之后,放飯的時候,居然又來了不少新的百姓。
又有不要錢的吃喝,又能看好戲,誰不干?
等午飯吃完,長安縣衙門口又是人山人海,盛況更勝上午,幾乎要擠破了頭。長孫詮打了個飽嗝,拿了牌票,讓葉班頭帶著兩個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嘴上發火,心里卻巴不得蕭蘭陵一怒之下扣押了之前的差役,要是蕭家的那個魯莽護衛能打傷打死個把差役,那更是求之不得。
不料葉班頭這一去。又是石沉大海,半天沒個音訊,巴巴的等到了太陽落山也沒回來。
長孫詮隱隱就覺得有點不對頭了。蕭家莊子離著長安縣衙,走路也就半天多的功夫也到了,何況葉班頭他們是騎馬去的,半天打兩個來回都夠了,到現在沒回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是希望蕭家能再扣了,甚至打殺了葉班頭這一批人。可他也明白,也就是想想快活過個癮罷了。蕭家膽子再大,只要不扯旗造反,就萬萬沒有這么做的道理和膽子。
只能說出了別的他意料之外的變故。
這時候,外面圍觀的百姓又開始叫喚了。要放飯。不少人中午來遲了沒吃到肉,眼巴巴的等了一下午,就指望著晚上的這頓能找補上。
長安縣就一個小廚房,中午那頓已然是勉為其難,現在上百號人的吃喝,哪里做得出來。好不容易聚起來的人氣,長孫詮又舍不得讓它散了,一咬牙,掏腰包。派人去長安城酒肆里買吧。
也不知道那個負責采買的差人是有心還是無意,居然跑到了慕一寬名下的酒樓里去訂飯。慕一寬后來知道這事,門牙差點沒笑掉。
吃完喝完天色就暗了下來。老百姓們還真實在,半點虛的都沒有,一頓飯吃完招呼都不打一聲,摸著圓鼓鼓的肚子打著哈欠回家睡覺了。
“明府放心,我們幾個人,明兒個一早就來!”那幾個托不愧是在市井里廝混的。倒是還講點江湖道義,臨走的時候畢竟還打了個招呼。
也是倒霉。人剛散了沒多久,第一批派出去的那兩個差役就回來了。
“什么!放人!”
長孫詮一把攥住一個差役的脖領子,臉上的肉都在發抖,惡狠狠的問:“你再說一遍!”
“是……是放人……趙國公他老人家親口囑咐的,我兩在一遍聽得一清二楚……一個字也不敢漏……”邊上那個差役小心翼翼的說。
“是是,趙國公還說了,天大的事都比不上播種機重要……”被抓著的那位趕緊學著長孫無忌當時說話的樣子,鸚鵡學舌一番。
聽到‘趙國公’三個字,長孫詮心里咯噔一下,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渾身一個激靈,有點愣住了。
“趙國公說,先放人,等播種機做完了再說是不是?”長孫詮忽然問。
“是,就這么說的,一個字都不錯。”兩個差役齊刷刷的點頭。
長孫詮還有點不放心:“趙國公當時也沒發怒什么的?”
“這倒沒瞧出來,他老人家在吃飯,聽完之后,跟咱們說話,也算客客氣氣的。”差役道。
長孫詮重重的吁了口氣:“如此說來,事情尚有可為。”
一個差役試探著問:“那,這人,放還是不放?”
長孫詮狠狠一瞪眼:“你說呢?”
“自然是您老人家一句話。”差役賠笑道。
“算他走運,好端端的居然和工部搭上了干系,河南郡公的臉面不能不給。”長孫詮沉著臉說。
這人看來不放是不行了,雖說趙國公話里也說了,以后可以再審,但事情就怕拖,時間一長,保不準又有什么變故,若是宋大頭在工部立了大功勞,將來能不能再審都是兩說。
兩個差人得了令,放人去了。
長孫詮哪里肯甘心,對瘦竹竿道:“你去知會楊家的人,這事不算完,過兩個月再來告。”
瘦竹竿皺眉道:“少郎君,依我看,這家人留著是禍患。不如……”一邊說,一邊比劃了一個刀割脖子的手勢。
“殺了他們,將來沒有了原告,這案子還審個屁!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派人去,不,你親自去給我看住這家人。若是沒什么意外,留著他們,若是有異變,再動手不遲。”
第二天一大早,長安縣大牢里,幾個牢頭提著酒菜,滿臉堆笑了打開了宋大頭的監房。
“上頭有令,宋管事今兒個就能出去了。這一頓,算是兄弟們的心意,日后宋管事發達了,還望提攜提攜兄弟們。”幾個牢頭七手八腳的布菜敬酒。
宋大頭也不客氣,推杯換盞之間,一桌酒菜轉眼就下了幾個人的肚子。
“得了,宋管事,您慢走!”一個牢頭打開牢門,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就放我走了?”宋大頭剔著牙翹著二郎腿問。
“那可怎么著?您還想在這安家啊,弟兄們倒是求之不得,可這地方哪是您這身份的人住的。”牢頭嘿嘿笑道。
“話不是這么說的。”
宋大頭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明不白的給我抓進來,又不明不白的給我放了?天下就沒這樣的事,煩勞幾位傳個話,就說不查個水落石出,還我清白,我還就住在這里,不走了。”
幾個牢頭愣住了,您這又是哪一出,感情白吃了咱們一頓,現在吃飽喝足,有力氣耍無賴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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