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家狩獵場往西兩百余里,有縣名為慈云縣,慈云縣部有山名為慈云山,此山延綿狹長五十余里,樹木高大,郁郁蔥蔥,此間偶爾有幾聲醒鐘撞響,山間頓時浮起裊裊炊煙,一片寧靜祥和。
北方的氣候總是要比南域晚一些,都到了四月旬,慈云山下的萬頃良田才開始有人在陸陸續續的收割金黃的小麥。
麥田里總是能看見莊戶人家不大的孩,深一腳淺一腳的跟在大人身后拾著麥穗,咿咿呀呀的把手里的麥穗揚在手里,看見前面的大人扭頭過來,孩總是會老氣橫秋的說:“爹,娘,你們看,你們又掉了這么多,掉的都快夠交租的了…”
前面揮汗如雨的莊戶偶爾回頭看一看后面的孩,聽見自家孩的埋怨,總是幸福的笑一笑就繼續拼命的割著麥。
說到莊家,麥田里的莊戶們總是會有意無意的朝間一個身穿青色儒袍,劍眉星目,也是正在躬著身割著麥穗的男看去。
那男面容儒雅,雖然只有四十多歲的年紀,不過兩邊的鬢發卻已經有些發白,不算高大強壯的個站在麥田里絲毫不起眼,割著麥穗的手法嫻熟,比起常年勞作的莊戶也不逞多讓。
此刻,這個男身邊正站著一個比他高一個頭的大和尚,大和尚身寬厚,雖然手里正捏著一串大大的佛珠,一身灰白的佛衣,不過卻絲毫掩飾不住他那種骨里滲透出來的煞氣。
他光滑如鏡的頭頂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陽光折射在上面五光十色,這個和尚就這么安靜的站在青衫男身邊,他大大的眼睛加上他不茍言笑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栗。
莊戶們早就習慣了這個和尚,只是看著嚇人而已,平日里其實很好說話。
旁邊的莊戶解下腰間的水袋,狠狠的往嘴里灌上一口就把水袋朝這個和尚一把仍過來:“五戒大師,天氣熱,喝口水…”
大和尚頭都沒動一下,好像背后長得有眼睛一樣,隨后就準確的將莊戶仍過來的水袋接在手里,也不客氣,咕嚕嚕的就一口氣把水袋喝了個底朝天。
隨后也沒回一下頭,隨手就又把水袋給莊戶丟了回去。
“你走吧,你一個大和尚老站在麥田里算怎么回事,要不把你廟里的小和尚都給我拉過來,你看看,我還有這么多的麥要收,要是遇上了大雨,爛在了田里這一年的辛苦就白費了。”
青衫男說道,手里的動作并沒有停下。
“侯爺,您要隱忍到什么時候,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小的們一直在等你,當年那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侯爺真的一去不再回來了嗎?你若真要在這里當一輩農民,五戒就一輩在這里陪你,哪里也不去。”
他說著,緩緩的閉上眼睛,下意識的撥弄著手里的佛珠。
“當農民有什么不好?更何況我還是這一片最大的地主,不愁吃,不愁穿,當年大家一起拼死拼活的打仗,不就是為了這些嗎?劉家對咱們不薄,該給的都給了,你還有什么不滿意…”
青衫男繼續彎折腰割著麥穗,很隨意的說著,聲音不溫不怒。
大和尚默默的詠著佛號,嚴肅的面容掩飾不了他心里再一次的失望。
遠處有個穿著黑色衣服,戴著歪帽的家丁急急忙忙跑了過來,習慣性的看一眼青衫男旁邊的五戒和尚,也不避諱,躬身道:“老爺,南域傳來消息,張猛的大軍在黑崖山大勝,裘老爺的兒被人殺了。”
“哦!”
青衫男吃驚。
其實黑崖山這種小戰爭根本就引起不了他的注意,只不過是因為這場戰爭的地勢很有特點,值得他這個以打仗起家的侯爺注意,這才讓人特意關注了一下。
“大哥的兒死了?”五戒和尚瞬間睜開眼睛,“是誰干的?”
一股凌厲的氣勢從他身上猛的爆發出來,大大的佛衣都撐得鼓鼓囊囊。
家丁攤了攤手:“據說是被百姓用火燒死的,連個尸體都沒留下,死得很慘…”
五戒和尚又是一陣憤怒,碩大的拳頭捏得嘎嘣嘎嘣的響。
看見青衫男只是吃驚的哦了一聲之后就又繼續割麥,五戒和尚面色激動的說道:“聽說南域軍有個小將會使狂刀十八式,他會不會是弟的后人?侯爺,難道您就不想知道嗎?”
“當年我就說過了,以后不會再管朝廷的事情,我也沒要求你們跟我一樣消沉,喬云天的事情始終還是我對不起他,過去的都讓他過去吧,都這么多年過去了,何苦還這么放心不下。”
青衫男平靜的聲音帶著無比的落寞,好像這所有的事情都和他無關一樣。
“聽說姜鴻在南域出現了,還收了張猛的兒張沖為弟,將他一身的武藝傾囊相授,咱們武北軍八煞,如今到底還剩下幾人?”
五戒和尚憤怒的捏緊了拳頭,對于威武侯的墮落和消沉他總是沒有什么辦法,這么多年,他總是試圖喚醒馮春心里的斗志。
他知道,十八年前發生的事情,在馮春心里,他至今都還沒有走出去這個坎。
遠處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肩上扛了一把方天畫戟,一路踩著滿地的麥,憤怒的邁著兩根粗壯的腿朝這邊走來。
看見五戒和尚的時候,他聲如悶雷的說道:“四弟,我要去南域給我政兒報仇,你去是不去?”
他說到這里,看都沒看一眼旁邊的青衫男,仿佛早就知道他不會關心他們的死活一樣。
五戒和尚為難的看著馮春:“侯爺,您真的要寒了兄弟們的心了嗎?當年的事情也不全是你的錯,咱們沒有怪你,要怪,也只能怪那個惡毒的女人,弟和咱們割袍斷義,可是臨死之前不都已經原諒您了嗎?
弟的信,原諒你的信,侯爺,就算我求你了,我們大家都很需要你。
現在大哥的兒又遭人毒手,難道你真的忍心看著我們八個人一個個的都死在敵人的刀下嗎?當年那個人人聞風喪膽,那個運籌帷之,決勝生千里之外,那個就連皇上都要看你顏色的侯爺到底哪里去了?”R1152(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