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竅門:按左()右(→)鍵快速翻到上下章節
正文
“最左邊有條路,看到沒,哎,前頭速度慢一點,走中間,別陷在淤泥里,咦,還真陷進去了啊。”
楊蘭逸住了口,伸長脖子,等著附近船的人拋繩子過去,一點一點將淤泥里的那艘船拉出來,方才哈哈笑了兩聲,繼續道:“這段水路都沒什么危險,真陷進去了也不怕,只要前頭別有敵人偷襲咱們……”
話音未落,一陣微風吹過蘆葦蕩,最前頭的一艘船上有人叫道“小心”,“噼里啪啦”凌空襲來一陣箭雨。
譚二先生忍不住瞥了楊蘭逸一眼,他覺著這位楊樂師頗有幾分神奇。
那艘遇襲的船上幾個人都是譚家的高手,見狀并不驚慌,小心躲避,尋隙還擊,到是沒有人因之受傷。
文笙和童白霜都已從艙里出來,和譚二先生并肩站在船頭。
譚二先生吩咐道:“打退了就行,不要去追。”
遠處江面上隱約傳來喊殺聲,文笙回了一下頭,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經望不到離遠發生了什么事。
童白霜悄聲問:“是那鬼公子在與人交手?”
云鷺亦想不明白:“這么大的喊殺聲,兩下都得不少人,這又是誰來了?”
白云塢已經占據了閻王洲的有利地形,就算真有這么多人埋伏,也不可能跑到江面上去大動干戈,所以眾人都覺著是又多了一家湊熱鬧的。
厲俊馳嘖嘖有聲:“這姓鐘的還真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啊。”
云鷺道:“正好趁他抽不出身來,咱們進到閻王洲,抓住那姓屠的。”
“大家都小心些,那姓屠的帶人逃進閻王洲并非偶然。只怕是布下陷阱,特意誘咱們前來。鐘天政若不是發覺不對,不會放開前路,任由咱們進來。”文笙開口。
譚二先生一直沉默不語聽著眾人議論,此時方道:“正是這話,千萬小心。”
他從在長門島發現對方的大船就隱隱覺著不妥,這么順利。船頭大刺刺掛著白云塢的旗子。甚至姓屠的一行明明沒什么事,還多停留了一日,就好像特意在等著他。
更何況。此次不但是譚家得到消息,連鐘天政都聞訊而來,怎么看都像是白云塢主有意放出了風聲。
只是明知道是誘餌,涉及“神丹”。卻不容他們不吞。
他只能安慰自己,白云塢應當想不到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并且顧文笙還活著,誘餌再好,也要他們有力氣釣上這條真龍。
暗中的敵人一波箭雨之后便銷聲匿跡,大約是發現了這幾艘船上俱是高手。和之前鐘天政麾下那些水匪不同,只是暗箭奈何不了他們,反到將自己一方置于危險之中。
楊蘭逸一路指引。船隊深入蘆葦蕩,譚二先生也不藏著掖著。就在船頭坐下來,古琴橫放身前,上手彈響。
琴聲錚淙,說不出得清越飄逸,向著四面八方散開來,如江水一蕩間澄澈漣漪去遠。
童白霜低“啊”了一聲,即使是文笙,這聲音出來的一剎那,也不由地晃了下神,她有許久沒有聽到譚二先生撫琴了。
同譚大先生一樣,這也是個妙音八法七重之境,余韻裊裊,到最后泛出一絲苦意,便似最溫柔時絕情一刀。
風向變了,一眼望不到頭的蘆葦叢也似為這琴聲傾倒,周圍十余丈之內再藏不住人。
這琴聲沒有針對他們一行,文笙卻感覺的到,若此時她呆在對面蘆葦叢中,承受琴聲的壓力,怕也是不會好受了。
白云塢雖有抵抗樂師干擾的功法,但據她所知,這套功法和“神丹”煉制都屬于核心的秘密,知道的人不多,練到能對著妙音八法七重之境還不為所動的,應當不超過十個。
如此又前行了里許,果然沒有人前來攔截。
閻王洲就在前方不遠,能望到山石嶙峋,高處石頭縫里生長著些叫不出名字的怪樹,石下是大片的沙灘,幾只翠鳥在沙灘上嬉戲,不知道聽到了什么動靜,突然爭先恐后地扇動著翅膀飛去石頭后面。
一片紅云飄過來,距離眾人越來越近。
“那是什么?”最前一艘船上,譚家侍從瞪大了眼睛。
瘴氣?這大太陽底下,怎么會有紅色的瘴氣飄來?
楊蘭逸最先反應過來,哇哇叫道:“別過去,那是一大群火蠅,這東西可討厭了,給它叮一口又紅又腫,癢好幾天。”
這半天譚家眾人都與他熟了,發現他沒什么樂師的架子,便有人急著問道:“那怎么辦,它害怕什么?”
“別看它叫火蠅,它怕火呀。一見著火就拼命往上撲,然后就化成灰了。”
“這還不簡單!”譚家眾人齊向外掏火折子。
楊蘭逸又加了一句:“不過它被火燒會散發出一種怪味,那味道有毒!”
“……”眾人只好又紛紛把火折子收了回去。有那動作快的手里已經冒出火星了,手忙腳亂地熄滅,心道:少爺,這等事難道不應該提前說么?
蘆葦蕩里船只掉頭不易,說話間那群火蠅已經接近到十丈之內,不等眾人有所動作,突然頓住,而后四散潰逃。
大家齊齊松了口氣。
原來它們也怕譚二先生的琴聲。
文笙將手從琴弦上拿開,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暴露身份。
“哎呦,這是什么,螞蝗?怎么有這么大的螞蝗?”一名譚家侍從突然叫道。
眾人循聲望去,見他一甩胳膊,從小臂上抓下一條半尺長的蟲子來,那蟲子呈灰白之色,原本趴在蘆葦上不仔細看注意不到,只一眨眼的工夫,細細的身子便鼓脹起來,顏色也從灰白變成了暗紅。
果然是一種大家從未見過的螞蝗,會吸血。
這種蟲子不受譚二先生的琴聲影響。又生有吸盤,吸附在兩側蘆葦上,實在是防不勝防,先前大伙不注意,這會兒再看不禁倒吸了口氣,前路蘆葦叢趴得密密麻麻,隨著風搖擺。隨時會掉到船上來。
好在被吸了血的那名大漢直到這時候胳膊仍未見不妥。這大螞蝗沒有毒。
童白霜見狀道:“我來試試。”
她取出一面小鈴鼓,舉手搖動,另一只手伸出去。合著節拍輕叩鼓面。
“嘩啷啷”,“咚咚咚”……
說也奇怪,隨著她鈴鼓聲越來越急,對譚二先生琴聲沒什么反應的大螞蝗紛紛從蘆葦叢上墜落。落到江水和淤泥中。
過了一陣,她停下來。問眾人:“不走么?”
“啊?啊。”譚家眾人如夢方醒,趕緊劃船。
譚二先生琴聲未停,一心二用,道:“這鈴鼓少見。樂聲也特別。姑娘不是大梁人氏吧?”
童白霜年紀雖然不小了,這段時間大仇得報,又找到了如意郎君。一身輕松,笑得像個小姑娘:“是啊。我是南崇人。正準備到樂師學院學本事。這鈴鼓是我自己琢磨的,只會驅使蛇蟲鼠蟻,您的琴藝真是了不起,若是能教教我就好了。”
譚二先生淡淡一笑,眼睛里殊無歡容,沒有接話轉回頭去。
云鷺悄悄拉了童白霜一下,使了個眼色。
這位譚二先生因為當初收了鬼公子為徒,打擊得不輕,偏童白霜不知情,去戳他痛腳。
文笙見狀打了個岔,問楊蘭逸道:“快要停船上岸了吧。”
楊蘭逸應道:“快了,快了。”
魔鬼灘外頭江面上,鐘天政陷入了此生最大的困境。
在他想來,收拾區區幾名白云塢黨羽,抓捕出海采藥的屠先生,他出動三千精兵怎么算都足夠了,誰想會在飛云江迎頭撞上林少英的船隊。
對方百條戰船,不下萬人,兵力是他的好幾倍。
更何況林家的兵精通水戰,飛云江上做戰就像是家常便飯一樣。
林少英的船隊散在江面上,呈半弧狀將鐘天政的二十余條船包圍,中間船上林少英渾身披掛整齊,注目前方,下令道:“給對面喊話,叫姓鐘的出來見我。”
鐘天政聽到遠遠傳來數十名南崇兵喊話聲,冷笑一聲,不為所動,下令叫周圍幾條大船先開到前面去,擺好陣勢,等他這邊一聲令下,立即動手。
林庭軒當日沒有跟他去南崇,搞不清楚對方哪來的深仇大恨,試探著問了一句:“公子,不用談談么,說不定還有轉機。”
鐘天政不答,將臉扭到一旁。
他當初利用了林家,劫持過林少英的兒子,雙方仇隙已深,無法以言語化解,就算能以三寸不爛之舌逃得性命,鐘天政也不愿去向林世南的兒子行卑躬屈膝之事。
林庭軒見他這模樣隱隱猜到,心中苦笑,道:“不若屬下前去拖延一下時間,公子瞅準機會帶著人先撤,南崇船隊習慣了在江面上作戰,未必敢追到東海。”
這二十來艘大船、三千精銳看來是保不住了,自家公子又要恢復到七八年前剛來大梁時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的狀態。
他見鐘天政黑著臉,勸道:“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今天下正亂著,只要您好好的,招兵買馬卷土重來不是難事。”
鐘天政不由地想起了段正卿臨死前同他說的那番話。
天下是亂,可離水的李承運已經初現真龍之相,沒有時間給自己重新開始了。
再說林庭軒這話說起來輕巧,他又不是不知道一路走來多么艱辛,自己付出了多少,又有多少次幾乎堅持不住,想要放棄。
“傳令,所有船只認準林少英的坐船,徐徐靠近,等敵人警覺,立即一齊向前撞,相撞之后殺上對方的船,取林少英性命。”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方才接道:“你們幾個,隨我換乘小船。”
此時圍在鐘天政身邊的,除了林庭軒和林英兩個心腹,其他也無一不是高手。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一時船頭鴉雀無聲。
換乘小船,這是要拋下眾人先走么?
林英道:“公子,我留下斷……”
“后”字尚未出口,便被鐘天政抬手打斷:“別廢話了。咱們進閻王洲去,要想東山再起,只有抓住那姓屠的,將服過丹藥的人全都控制在手里。”
林英這才不作聲了。
林庭軒去準備船的時候,鐘天政安撫眾人:“南崇的船進不了蘆葦蕩,王光濟都能在閻王洲立足,你們跟著我有什么好怕?對了,林英,你把那藥拿給我。”
林英抿了抿唇,兩手奉上一個白色瓷瓶。
鐘天政唇角帶笑,仿佛心情很好的樣子,將瓶子接了過去。
林庭軒回來,飛身躍上船尾,驚喜道:“公子上次說要派人去找這拜月果漿,果然到手了。”
鐘天政笑了笑:“不錯。”
“太好了,聽說這是拜月族的神物,喝下去之后會源源不斷地補充體力和精神,有這東西,公子就不必為內傷發愁了。”說完這番話,林庭軒瞪了林英一眼,這小子搞什么,關鍵時刻啞巴了?差點兒枉費公子一片苦心。
林英咬著唇面露不甘,公子是何等人物,而今為穩住浮動的人心,竟需如此,實在太委屈了。
鐘天政自己到不覺著這番做作有什么了不起,笑道:“只是聽元愷說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這么靈驗,當初若不是林世南答應送我過江,差一點就去了。元愷說拜月族人難打交道,我這次可是深有體會,用了不少好東西,才換來了這么多。但愿可以靠它恢復我的身手。”
說完了,鐘天政小心收起那瓷瓶,束緊了腰帶,林英幫他拿過刀和長弓,鐘天政將刀懸在腰側,換下了紫笛,長弓拿在手中,另一側掛上箭囊。
這一番收拾過,再看周圍眾人已是目光堅定,帶著躍躍欲試之意,顯是恢復了信心。
前頭江面上突然一聲大喊,弓弦聲大作,這邊的船只猛然加快速度,直直撞過去。
林庭軒提醒:“公子,該走了!”
鐘天政倒提長弓,當先跳下了小船。
他的一眾親信紛紛上船。六艘小船先前探路的時候遺失了一艘,剩下五艘船總共載著三十余人,劃進了蘆葦蕩。
鐘天政聽著身后喊殺聲漸小,目注前方沒有回頭。
事到如今,也已經回不了頭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