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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亞這才發現，此前一直顯得神氣活現的咕嚕，這一路上都很安靜。
它盤在楊沐的手腕上，顯得有氣無力。似乎覺察到楊沐提到了它，咕嚕抬起頭，看了希亞一眼，又把腦袋耷拉下來，閉上了眼睛。
“咕嚕，生病了？”
“不是！”楊沐用手指輕輕撫摸咕嚕那如同碧玉般的蛇身，有些心疼道：“咕嚕累了！”
“累了？”
希亞立刻明白了楊沐的意思。
同時控制萬蛇發動攻擊，的確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咕嚕是蛇，即便有些神異，但終究還是一條蛇……如果這么想的話，倒是可以理解。
楊沐從衣兜里取出一個木制的小葫蘆，從里面倒出一粒藥丸。
藥丸色澤發黑，散發出一種古怪的味道。咕嚕聞到了那股藥味，立刻抬起頭，身子刷的一探，楊沐手里的藥丸立刻被它吞走。咕嚕吞了藥丸之后，似乎非常滿意，身子纏繞著楊沐的手腕游走，同時發出嘶嘶的聲音，表達著它內心的愉悅。
希亞忍不住也笑了！
“這是我用蛇靈草熬制的藥丸，可以加速咕嚕的恢復，并且有助于它的成長。”
“咕嚕多大了？”
楊沐把葫蘆放進口袋，想了想回答道：“算上它破殼，差不多一年了吧。”
“沐，咕嚕到底是什么品種？”
“品種？”楊沐沉吟了一下，低聲道：“其實，咕嚕不算是蛇，是師父生前耗費了十年時間，才為我培育而成的護法神。所以，咕嚕準確的說，應該算作是蠱。”
“蠱？”
希亞的眼中，流露出迷惑之色。
“蠱的養成，是一個極其漫長而復雜的過程。
師父在非洲行走多年，搜集到了數以百計的毒物。而后把那些毒物放在一起，讓他們相互吞噬，相互爭斗，直到最后一個勝利者。師父又把那些勝利者放在一起，繼續進行熬練。
十年之后，等到最終的勝利者出現后，師父用秘法讓它產蛋，等于是把數千，乃至于萬種毒物的特性融為一體。之后，我每天以心頭一滴精血對它進行溫養，足足八個月十年，咕嚕才破殼而出。在它出生以后，我又用蛇靈草煉成的藥丸助它成長……嘻嘻，希亞姐姐知道蛇靈草嗎？那是生長在寧巴山深處的一種植物，對人沒有什么用處，但是對咕嚕的用處很大。師父說，蛇靈草生長不易，很難找到……”
他說著說著，突然停住了。
希亞正聽得津津有味，見楊沐突然不說話，不禁有些疑惑。
“然后呢？”
楊沐沒有回答，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他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他以前從沒有想到過的事情：師父已經修煉到了爬天梯的境界，哪怕是后來天梯崩毀，可是那一身修為仍在，各種巫法更是爐火純青。
按道理說，他為巴班人采集草藥，怎可能那么容易染上瘟疫？
師父過世的時候，楊沐整個人都沉浸在悲慟中，也沒有認真的去考慮過這件事……師父最后一次采藥回來，曾興高采烈的告訴楊沐，他在寧巴山找到了蛇靈草。根據楊沐對蛇靈草的了解，這種對人沒有用處，但是對毒蟲有巨大幫助的植物，在成熟的時候，一定會有劇毒之物守護。師父能夠采到蛇靈草，難道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師父會突然故去，似乎就能解釋清楚。
低頭看著手腕上的咕嚕，楊沐的鼻子一陣發酸，眼睛突然間變的通紅。
師父把一輩子的心血都投注在了楊沐的身上，最大的希望就是讓楊沐成為真正的巫。
‘巫’的傳說，楊沐從小聽師父講，記憶非常深刻。
從華夏上古神話傳說中的三皇五帝，靈山十巫……巫的故事，貫穿于華夏文明。
“此術不可求，俱在陰陽間。
日月有反復，天地有死生。家國有興亡，人事有變更。
一物生一物，一物降一物。我尊此一師，我立此一志。
我取此一方，我出此一力。我建此一功，我造此一業。
由一而生二，由二而生三。三三生萬物，無往不復還。
兩教相制衡，三力求平權。治國兼治家，立業且立身。
悟透巫咸經，紫氣照乾坤。記取‘一’字訣，便登造化門……”
巫，不立文字，口耳相傳。
巫，難以兩全，唯勝者長存。
當一個巫崛起之時，便是另一個巫隕落之日。
師父當日為楊沐打開了玉門，令他一舉進入牽星階段，就如同一個‘新’巫誕生，‘舊’巫離開。這也是巫的傳承，在那首師父從小就唱給楊沐聽的《巫咸》歌當中，早已經說清楚了他的歸宿。也許在這個世上，從來都容不下兩個‘巫’的存在。
所以，師父不惜一切代價，為楊沐練蠱。
所以，師父想盡辦法，傳授楊沐巫法。
他天梯崩毀，即便是修復，恐怕也難以達到‘靈子’境界，成為真正的‘巫’。既然如此，不如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楊沐……也許，這就是師父在臨死前那一抹笑容的真意。
在此之前，楊沐從沒有想過這些。
希亞的一句話，卻讓他感悟到了許多他從來沒有感悟到的事情，從沒有去思考的問題。
“沐，你怎么了？”
楊沐沉默不語，讓希亞有些害怕。
她連連呼喊，可是楊沐卻沒有回答，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魂魄一樣。
“希亞，怎么了？”
希亞的呼喊聲，驚動了正在休息的裴鐵軍等人，連忙跑過來查看。
“裴，你快看，沐怎么了？我剛才正和他說話，他突然就不說話，好像傻了似地。”
希亞快哭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明白，楊沐究竟是怎么了。
裴鐵軍心里突然一顫，連忙上前，想要查看楊沐的情況。可是當他的手即將碰觸到楊沐身體的一剎那，就見一道碧影射向他，咕嚕驀地就出現在楊沐的肩膀上，嘶嘶發出警告。
裴鐵軍甚至可以看到，咕嚕口中那細碎而鋒利的牙齒。
這也是咕嚕和普通蛇類的不同，它那一排牙齒，甚至可以撕開野豬厚厚的皮毛……
一股奇異的力量，從楊沐身上發出。
那力量似乎沒有惡意，非常柔和。裴鐵軍身體好像不受控制似地，噔噔噔連連后退，更接連摔了兩個跟頭，才算停下。他坐在地上，呆呆看著楊沐，發現楊沐的身外，似乎籠罩著一蓬若隱若現的光。他揉了揉眼睛，心里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受。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頓悟吧。”
晴川美雪也走過來，不過她沒有像裴鐵軍那樣冒然上前，反而攔住了麥克等人。
“頓悟？”
裴鐵軍倒是聽過這個詞，好像是一種佛教的術語。
至于希亞等人，就顯得有些茫然，“美雪，頓悟是什么？”
晴川美雪不由得苦笑起來，“我也說不上來，這是佛教中的一種說法，大概的意思是說，在某個特定的時刻領悟到了此前不曾領悟的事情。我不是佛教信徒，所以也沒辦法解釋。總體而言，頓悟是一種屬于東方的特有智慧，倒是一件好事。”
作為東亞文化圈的一員，倭人從某種程度上，傳承了一些華夏的文化。
裴鐵軍感到非常羞愧，要知道這頓悟源自于華夏，可是他作為華夏人，卻比不上一個倭人婆子了解。
不過，他也松了口氣。
雖然不明白楊沐頓悟了什么，但終歸是一件好事……楊沐的力量越強大，他們接下來，就會越安全。
如今唯一值得顧慮的事情就是：楊沐這次頓悟，需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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