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中。
張燁轉身要走。
“張燁老師”
“你再想想啊”
“是啊,沒準事情沒那么嚴重”
“對,應該牽連不到我們的,而且鬧得這么大了,上面沒準還會調查下來呢,你還有希望繼續主持節目的”
幾個跟張燁關系不錯的同事都極力挽留。
甚至那個跟張燁關系不太好的韓老師,也出言道：“大家說的對,應該還有轉機的,你應該再等等。”
墨跡了幾分鐘。
張燁還是下樓了。
眾人也早到了下班的時候,就都一起出去。
下樓的時候,王蓓說話道：“張老師,要不然你服個軟,跟廣電那邊先道個歉,起碼把事情圓過去”
小育道：“對對對,反正您罵也罵過癮了,氣也出的差不多了,咱們先低個頭,做出一個象征性地態度來,他們砍了您的節目本身就是違規的,不合理的,我想李韜他們也不想事情鬧得太大,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他們當官的忌諱可比咱們多,如果您主動做一個檢討的話,或許不會被取消主持資格了。”
張涵眨眨眼,一拍手道：“有道理,李韜他們肯定也不想事態擴散,不然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您要是道歉的話,也算給了李韜一個面子和一個臺階,雖然情況不好說,但起碼不會繼續惡化了”
阿千也點頭道：“這倒是個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雖然不一定管用,但如果想讓張老師繼續留在娛樂圈,只能這么辦了,就算最后還是拿不回來播音主持的資格,起碼在其他領域張老師還可以活動啊,比如拍個電影,比如寫個小說,起碼不至于被廣電管轄的所有領域封殺”
“張燁。”
“張老師您怎么看？”
“先假模假樣道個歉再說吧”
大家都幫著張燁出謀劃策,只有董杉杉這個老同學最了解張燁,她是一句勸說的話都沒有,自始至終都沒有言。
張燁搖搖頭,“謝謝大家,已經不需要了。”
王蓓蹙眉道：“怎么不需要？你真不想在娛樂圈待了？”
這時,大家都下了樓,往單位大樓外走,迎面就看到了王雄急匆匆地走來
一看到張燁,王雄地狠狠指了指他,“你啊你可真行”然后快步走向馮桂琴,認錯道：“馮總,這次是我的失職了,沒有看住小張,所以才……”
“不怪你。”馮桂琴嘆了口氣。
王雄馬上道：“外面來了不少記者,都在找張燁呢,我讓門衛給他們攔住了,不過人太多,來了幾十個”
這個并不意外,張燁在直播中公然叫板李韜和上海廣電,還做出了那么一詩和那么一演講,記者要是不來找他才奇怪呢,這在上海可是大新聞,而且是從沒有過先例的新聞,不轟動才怪
人沒到,喊聲已經傳來了
“張老師”
“張燁請接收我們采訪”
“為什么不讓我們進啊,請開門”
“我們問幾個問題就走張燁老師”
記者們把大門都給堵上了,有扛著攝像機的,有拿著錄音筆的。
王雄立即看向張燁,道：“小張,你現在補救還來得及,你跟記者那邊對廣電道個歉,說自己之前的話是瞎說的,或者喝多了什么的,哪個理由都成,我知道你不甘心,但這件事必須得有個收尾,有個臺階,不然你一輩子都別想在娛樂圈展了,那時候,你肯定更不甘心”
“是啊張老師”王蓓反復勸說道：“先服個軟,留下一線機會,以后時機到了你再跟那個李韜算賬”
“王總和王老師說的對”
“您不為自己想,也得為您粉絲們想想啊”
大家都是好心,好多人都不想眼睜睜看著張燁就此落幕,他還有很多才華沒有施展呢,因為賭一時之氣而失去這個資格和機會,那就太可惜了
大門處被擠開了
一堆記者沖了進來,門衛根本攔不住
王雄忙低聲道：“小張,記住大家的話,都是為了你好”
短短十幾秒鐘的時間,記者們就“撲面而來”,圍了一圈堵在了張燁和馮桂琴王雄等人面前
一女記者興奮道：“張燁老師,我是上海日報的記者,請問你今天為何在直播中說那些話,你想過后果嗎？”
一個中年記者舉著錄音筆道：“廣電部門已經取消了你的播音主持資格,以后你可能都不能再做節目了,對此,你有什么想說的嗎？有過后悔嗎？畢竟,這是斷了你謀生的飯碗啊”
一青年記者也從幾個記者當中擠到了最前面,抻著手抻著脖子大聲道：“張老師,聽說您在京城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敢說話,敢開炮,今天在上海也讓大家看到了這一點,請問你對你自己是如何評價的？還有,對于這次的鬧劇和廣電部門的處罰,您最后會不會做出道歉？”
王雄和王蓓阿千等人全看著張燁。道歉啊先認個錯再說就算不明著說對不起,那也委婉地說你直播時用的方式不對啊之類的呀類似的事情在娛樂圈里其實也生過一些,比如某演員炮轟導演,比如某藝人炮轟經紀公司,不過最后很多事情都是以道歉收場的,一時嘴快是為了心情,道歉則是為了生存,沒什么好丟人的
問題問完,場面難得安靜了
記者們在等著張燁說話,維我視頻的同事也在等著張燁開口。
作為當事人,張燁卻還是那一臉笑意的模樣,此刻的他了無牽掛,也無比放松,道歉？讓我認錯服軟？
好吧。
我是什么樣的人,我今天再說一次。
夕陽還在,落在公司大院里。院子內的邊緣有一塊籬笆圍住的地,里面種著一些花花草草,還有幾只高高的向日葵,雖然氣候已經涼了,向日葵也枯萎得快要凋零了,可它卻依然挺拔地站在那里,艷得很美。
張燁說話了,沒有回答任何人的問題,而是指了指角落,“你看到了嗎？
看到什么了？
記者們和公司的同事們都愣愣,齊齊看過去。
張燁一步一步往那邊走,“你看到陽光中的那棵向日葵了嗎？你看它,它沒有低下頭,而是把頭轉向身后,它把頭轉了過去,就好像是為了一口咬斷,那套在它脖子上的,那牽在太陽手中的繩索。”頓了下,他輕輕道：“你看到了嗎？你看到那棵昂著頭,怒視著太陽的向日葵了嗎？它的頭幾乎已把太陽遮住,它的頭即使是在沒有太陽的時候,也依然在閃耀著光芒”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花圃中。
向日葵不會低頭？
沒有太陽也閃耀光芒？
記者們一呆,公司同事們也愣了一下
朦朧現代詩張燁一張嘴竟然又是隨口一詩我靠,你到底什么才華啊你肚子里到底有多少東西啊人家作家詩人,就算是國內赫赫有名的大文豪也全是靠靈感創作的啊有時候憋到幾個月也寫不出來任何東西可你呢？你隨便就是一隨便又是一這一個小時內你弄出幾作品了啊？而且每一都沒有次品全是這種經典詩篇這也太夸張了吧
詩還沒完,還沒到高但眾人已經被前面的詩句勾起了情緒,都一眨不眨地激動得盯住了張燁
張燁默默站在了那顆向日葵身邊,回回頭,對著所有人道。
“你看到那棵向日葵了嗎？”
“你應該走近它”
“你走近它便會現”
張燁伸出手指了指向日葵的腳下,也指了指自己的腳下。
“它腳下的那片泥土,每抓起一把”最后一句是咬著重音說的,“都一定……會攥出血來”
記者們都聽明白了,又被張燁的詩給驚住了
王雄和王蓓阿千等人也都聽懂了,大家面面相覷了一番,這一刻,也沒有人再勸張燁一句了
日光中的向日葵》
——這就是張燁的態度
他已經表達的非常明確了
然后,張燁沒有再回答記者的任何問題,轉身就走了。
記者們也沒再強求,因為在張燁這詩里已經表達了太多東西了,足夠他們回去交差了,而且就算張燁回答了什么問題或什么話,肯定也比不上張燁一詩的分量啊現在誰不知道張燁的詩字如千金這詩一出,記者們全都眼睛亮堂了起來明天的新聞又有著落了就上這詩了
這作品,在這個世界當然沒有了,這是張燁那個世界著名詩人芒克的一相當有名的作品——日光中的向日葵》。這詩的本意其實是打倒思想,追求思想自由,實現自我價值,倡導獨立人格。不過張燁表達的卻有些差別,他是再一次地告訴所有人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也是通過這詩,再一次諷刺了李韜等人
向日葵離不開陽光
但即使如此,即使扭斷了頭,即使流于了血,在它需要抗爭的時候,它也要對著太陽驕傲而挺拔地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