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個銀幣,真夠貴的。不過看酒不錯的份上也值。”為首的白袍客人小聲嘀咕著伸手就到腰間摸錢袋。結果卻令他大吃一驚——原先用來系那漂亮錢袋的紅色繩子,不知什么時候只剩下了一截空蕩蕩的斷頭。
不止是他,除了其中一名同伴之外,另外三人的錢袋也不翼而飛。
“小孩,是那兩個小孩。就是他們偷了我們的錢袋。”稍一思索后,失主很快恍然大悟。那兩個可愛至極的孩子原來根本就是兩個可惡的小賊。
慌亂、憤怒、發泄……一系列失物者應有的舉動過后,五名白袍客人不得不認真面對錢袋已經無法找回著一現實。神情沮喪的他們在用僅剩的錢支付了酒帳后,罵罵咧咧地走到駱駝邊清點自己的貨物。雖然腰包里的錢與貨物賣出后所獲得利益相比實在算不了什么,但憑空丟失自己的錢袋總不會是一件愉快的事。
“尊敬的客人,對于你們的遭遇我深表同情。相信您也知道,像你們這樣的異國客商在此地進行貿易活動是相當引人注目的。如果沒有幾名得力的保鏢護衛,這樣的事情很有可能還會再次發生。這年頭的強盜和小偷多如牛毛,遍地都是。如果能夠帶上幾名雇傭兵一起上路的話,相信你們的旅途一定會安全得多。”
這是酒館老板的肺腑勸解之言。
相應的,酒館里正悶頭喝酒的冒險者和傭兵們此時也一改剛才的平靜,紛紛相互比拼起腕力來。有抄起武器叫嚷著要幫白袍客人出去抓賊的,有脫掉衣服和盔甲顯露出身上可怕傷疤的,還有憋氣運勁兒隆起臂膀上肌肉,用小刀往上亂戳,說是要刻上一個醒目標志的的……武器與金屬的碰撞鏗戧和相互之間的笑罵聲頓時彌漫了整了“紅斗牛”狹窄的小屋。
有了剛才的教訓,白袍客人們多少也開始對赫亞目前的治安狀況有所了解。因此,不用老板多說,當下他們便挑選了兩個看上去肌肉發達、武藝出眾的傭兵做保鏢。七個銀幣一天的價格雖說有點高得離譜,但比起全部財產貨物血本無歸來,這點錢實在算不了什么。于是,兩名被選中者意氣風發地拎上自己的武器裝備,跟隨著倒霉的白袍客人們昂首闊步走出了自己已經呆了半天的小酒館。
幾個人剛走,原本喧囂的“紅斗牛”再次回歸到了原來沉靜的狀態。酒館老板坐到了吧臺后面屬于自己的專座繼續打磕睡,堂倌兒和吧女也躲回地窖里繼續寬衣解帶完成**上的高級交流。而那些相互比拼的傭兵們也仿佛得到了天神的休戰通告一般,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繼續淺啜著木制酒杯中不多的劣酒,眼睛則像看門的狗一般,死死盯住小酒館那扇破舊的大門。
在一條背街的石子小路上,兩個可愛的小孩正歡快地相互追逐著。
“嗨!董國平,你弄了幾個錢袋?”
“我只拿到一個。比爾,你呢?你弄到幾個?”
“嘿嘿!這次我可比你多,我整整拿到三個哦!”
“哈哈!我們今天的收獲不錯。趕快回去吃飯吧!我都快餓死了。斯科普肯定都等急了。”
“沒錯,今天斯科普一定會好好獎勵我們的。”
富人和窮人是構成每一個城市的基本因子,也是天下間任何一座城市里都存在的組成部分。赫亞也是一樣。在高高聳立的教堂與裝潢華麗的總督府背后,也有著陰暗潮濕、骯臟不堪的貧民窟。
兩個小孩,不!應該是兩個小賊。歡快地從位于城市上端的木質橋梁下鉆過,沿著散發出陣陣腐臭的黑水溝邊貓腰竄進了旁邊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里。順著錯落仿佛迷宮一般的狹窄通道左拐右扭,很快就走出了完全由冷硬石塊和腐朽木板搭建的破爛房屋群,來到了貧民窟的中心區。這里是國王與法律根本不能顧及的地方,也是竊賊、走私者、江洋大盜和身背血案者最好的藏身之所。盡管這里骯臟零亂不堪,但仍然有著不亞于廣場等中心地段的繁華與熱鬧。擺攤售賣各種小吃的老頭老太婆、各種來外界的交易物品、還有大量年華老去風姿不再的街頭妓女,所有一切為上等人所不齒的行業構成了貧民區內獨特的商業貿易景觀。而這里,也正是赫亞城中最重要的市場之一——黑市的所在地。
兩個可愛的小賊對這里十分熟悉。只見他們一邊高興地與各色人等打著招呼,一邊快速而敏捷地從一個個瞎老太婆或身體有部分缺陷糟老頭的手中狡猾地溜出。盡管這些老人拉住他們是處于善意與愛撫,不過兩個小家伙顯然早已對這種老人對后輩的關愛產生了極強的抗拒力。時間不長,他們就已經穿過了位于黑市最熱鬧的地段,閃身轉進了街區西面的一間低矮小木屋里。
“斯科普沒在?他去哪兒了?”叫做比爾的那個大男孩掀開遮掩在門板上的破布,轉身朝后面的小男孩問道。
“我怎么知道!我們倆是一塊兒回來的,我要是知道他去哪兒了這才怪呢!”董國平一屁股坐在一張竹子編成的小板凳上,沒好氣的說。這一路上就數他被摸的頻率最高,雖然他知道那些老頭老太太并沒有什么惡意,完全是因為自己長得可愛這才忍不住想拉過去親上幾口。可自己這張粉嫩的小臉要是每天都被那些皺皺巴巴長滿一嘴黑黃爛牙的臭嘴親來親去,這樣的“親切待遇”恐怕任誰都接受不了。沒辦法,誰叫咱天生就那么帥呢?
就在董國平坐在那兒苦思苦想著明天從哪條路回來,才能徹底躲避開那些老人糾纏的時候,破舊的木頭門板“吱呀”一身開了。一個身披黑袍的矮小身影隨著聲音出現在兩人面前。看到他,兩個剛剛還滿臉沮喪的小賊頓時來了精神。一起迎了上去。
“師傅,這是我的,嘿嘿!我今天偷到了三個錢袋呢!”比爾滿臉陶醉地從自己的衣服下面摸出剛才的戰果,一把塞進了黑袍人那雙干癟沒有多少肌肉的手里。
“呵呵!成績不錯。”黑袍人笑了笑,旋既轉朝另外一邊:“董國平,你呢?你弄到了幾個?”
“一個,我只拿到一個。”董國平奶聲奶氣地回答道。
“哦!這么說來比爾今天的成績已經超過你了。呵呵呵!那晚餐恐怕就得你最后一個吃,還得要順便洗碗了?”
“師傅,您先打開看看再說嘛!別那么早下結論!”人小鬼大的董國平忽閃著兩只漂亮的大眼睛,以自己招牌式天真無邪的眼神狡黠地看了看黑袍人。
這樣的要求理所當然會被允許,而且這也是盜賊們檢查自己收獲的必須途徑。很快,在黑袍人略帶笑意的默許下,兩個小賊分別拉開了系在錢袋上的繩子。其中的所有秘密頓時呈現在三人眼前。
“三枚金幣,四百六十四枚銀幣,三十六枚銅幣,還有九十二個角子。”這是比爾三個錢袋加起來的總戰果。
“二十二枚金幣,還有兩顆紅寶石,一枚金戒指。”這是艾爾蒙德的獲得物品。
兩下一比較,孰多孰少一目了然。
“見鬼,又是你贏。怎么每次都這樣?老是比不過你……”比爾悶悶不樂地說道。想到晚餐的美味沒了,自己還得洗一大堆臟碗,他就笑不起來。原先那股興奮勁兒也早就飛得不知上哪兒去了。
董國平則樂滋滋地坐在一旁滿懷希望地望著黑袍人,等待著他即將給予的獎賞。
“按照老規矩,今天本來應該是由比爾來洗碗。不過嘛!由于今天你們的成績都不錯,拿到了平時一個星期的成果,特別是艾爾蒙德,還弄到了價值不菲的寶石。呵呵!所以嘛!今天的碗也就不用洗了。晚上還可以放你們一天假出去玩玩。”
獲得獎賞的兩個小家伙樂得跳了起來,這樣的好事可不多見。隨著黑袍人轉身從暗藏的壁櫥里端出一盤盤早已準備好的食物。兩個孩子的情緒也被轉移到這上面來。
烤得焦黃的嫩羊肉、炸得酥香松脆的美味小魚、剛剛摘下來的碧綠蔬菜、還有熱乎乎剛出爐的粗麥面包,外加一塊很大的香草子餅做甜。這份晚餐的菜單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兩個孩子相對歡呼了一聲后,就手忙腳亂地專心投入到對食物進行的殲滅戰中。
“董國平,說說看,為什么今天你只拿了一個錢袋呢?”被他們叫做斯科普的黑袍人微笑著看了看自己正吃得帶勁兒的徒弟,輕輕問道。
正和一塊羊肉做搏斗的董國平聞言停止了嘴里的咀嚼,帶著孩童特有的頑皮表情咧嘴一笑,揉了揉自己略有些鼓起的小肚子,高興地說道:“很簡單啊!因為那個人是帶頭的,他的錢肯定要比一般人多得多。”
“不對啊,師傅教我們的不是這樣,上次師傅就說了,一般有錢人出門都不會帶太多錢,相反倒是他們的仆人身上會有不少。”小比爾也從一只幾乎有他腦袋大的面包里好不容易拔出了嘴。帶著滿臉散碎的面包屑用塞滿食物的口腔含糊地問道:“我說得對嗎,師傅,我說得對嗎?”
“沒錯!”黑袍人兩眼含笑地看著兩個可愛的弟子,轉而問向董國平:“那為什么你偏偏會選擇了主人呢?”
董國平并沒有因為回答問題停下手中的動作。只見他抓起面前一條肥美的烤魚,從上面撕下一塊油汪汪的嫩肉朝嘴里一塞,這才心滿意足地邊嚼邊說道:“師傅說的沒錯,但是那樣的情況一般是指派頭大、家世好的貴族而言。但今天這幾個人顯然不屬于這一類型,再加上從他們的說話、動作來看,只不過是一些組成團隊的商人,根本沒有必要那么招搖。所以嘛!呵呵呵。”
“聽見了嗎?比爾,董國平說的很對,事實的確就是這樣。要記住,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絕對不是僅僅只憑你聽別人說過就能了解其中意義的。你必須親身去體驗一下,這才能得到有用而寶貴的經驗。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傳授給你的知識。明白了嗎?你和董國平之間的差別就在于此。你看看他,只需要判斷一下就能夠隨便勝過你,你得加油哦!多動動腦子,多用你的眼睛去發現真相,多用你的心靈去探明世界,這就是身為一個盜賊必須學會的東西。”對于艾爾蒙德的回答,黑袍人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而朝另外一名弟子循循教導。
比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其實,師傅說的也并不完全對。”董國平忽然有些頗不好意思,口中咀嚼食物的速度也逐漸放慢了下來。只見他面朝黑袍人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道:“師傅,是我先盯上那幾個人的。在碼頭我就看見那個領頭的打開口袋塞錢進去了。”
兩個小家伙吃完飯就嘻嘻哈哈約著出去玩了,只留下黑袍人獨自一人面對著一大堆滿是油污的碗碟。
“真是,有我這樣的師傅嗎?又管吃又管拉,還得洗碗收拾家……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黑袍人苦笑著從椅子上站起身慢慢收拾著散落一地的雜物。沒辦法,誰叫自己有言在先呢?
“吱呀”,木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兩個小家伙,而是“紅斗牛”的老板坎森。諾威爾。
“斯科普,你這個老家伙。怎么,又是一個人洗碗?我說你現在怎么忽然轉性了?想當年我們幾個老兄弟在一塊兒的時候,這活兒可是你打死都不愿干的哦!”酒館老板顯然是黑袍人的老相識。
“我有什么辦法?唉——老拉——”面對朋友的笑問,黑袍人只能抱以長嘆。
不多時候,黑袍人已經收拾好了屋子里的一切。轉而從壁櫥中拿出一瓶葡萄酒和兩個杯子放在一張破爛的小木桌上。桌子很爛,只剩下了三條腿。要不是接上了一根不知從哪兒搞來的木條的話,恐怕早就變成一堆待燒的木柴了。
“說吧!找我有什么事?”黑袍人用力擰開酒瓶上烏黑的蓋子,小心翼翼地朝兩只剛剛用黑袍一角擦拭干凈的銅制酒杯里各自斟上半杯粘稠的紫紅色液體后,將其中一份遞給了坐在對面的酒館老板。后者則接過杯子,帶著滿足的表情,一仰脖全部倒進了他那仿佛無底深淵一般的大口中。然后滿臉意尤未盡地嚷道:“好酒,也只有在斯科普。羅根這里,才能喝到如此美味的葡萄酒。”
“你這該死的老家伙,每次都打著不同名義的招牌跑到我這里騙酒喝。看在萬能的竊賊之神份上,拜托你下次別再來了。媽的,你可是酒館老板啊!自己的酒不喝,卻要來我這兒瞎混。真是的,哪有這種道理?認識你這這種朋友實在是倒了八輩子的霉!”黑袍人恨恨地說道。
“嘿嘿嘿——又不是我不給你喝,每次叫你去我那兒你自己又不去,怪得了誰呢?”酒館老板使勁兒地舔著自己的肥厚的嘴唇,似乎想要把殘留在上面那一點點不小心潑灑出來的酒滴也吞咽進去。兩只眼睛則貪婪地盯著那個微黑不起眼的酒瓶,仿佛那是一個脫光了衣服,正在用各種誘人姿勢挑逗他的美女一般。
“哼!就你那些垃圾貨色,怎么喝得下去?你那所謂的招牌啤酒,哄哄外行還可以,至于我嘛——”說道這里,黑袍人以相當幽雅的動作輕輕抬起面前的酒杯,慢慢抿了一口其中所盛的液體。然后帶著一種舒服無比的表情,雙眼微閉著問道:“說吧!你今天來,又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事兒?”
“呵呵!這話你說錯了。今天我來,不是需要你幫我,而是我來幫你哦!”面色微紅的酒館老板正色道。
“哦?”黑袍人頗有些不解。
“看來你是真的老了。”坎森。諾威爾長嘆一聲:“斯科普,你還記得十年前我們的約定嗎?”
黑袍人沉默不語,顯然他已經明白老朋友話里的意思。
“那個時候,我們幾個人在黑語森林外面撿到了董國平,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嬰兒。現在,十年之期已經過去了。也該輪到我來撫養他了吧?”酒館老板臉上根本看不到一絲平時固有的招牌式笑容。現在的他,根本就是一名神色嚴峻的法官。
“我知道,但是你也明白,艾爾蒙德這么多年一直都是和我一起生活。再加上那個時候他年齡太小,根本無法傳授太多的知識。我擔心……”面對朋友的的合理要求,黑袍人的表情頗有些無奈,只能直言道出心中的顧慮。
“呵呵!我明白你的苦衷。我并沒有說非要把他從你這里帶走啊?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公共擔負起今后兩年內他授業任務。畢竟到了那個時候,按照約定,卡桑就會來帶他走。我們想留都留不住。還不如趁此機會趕緊把我們所有的東西統統傳授給他。”
酒館老板的建議顯然和對黑袍人的胃口。不過,他很快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那么,艾爾蒙德的撫養費用,是不是也該由你來承擔。你也知道,這些年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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