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時何時?戰亂之時!
而更多人認為一條鞭法實行之后,百姓就只繳納銀錢作為賦稅,實際上這也是錯誤的。
熹宗實錄第十二卷中有記載:天啟元年,戶口玖佰捌拾叁萬戶,口五千一百六十五萬,田地七百四十三萬頃,田賦米兩千一百四十九萬石,麥四百三十萬石。浙江,南直隸解運北京太倉三百二十五萬兩白銀,銅錢叁仟壹佰萬文,糟糧四百萬石,北直隸和山東三府解送兵部一百二十萬兩白銀,另各省解送新兵軍餉白銀五百三十八萬兩。
可以得見,實物稅在整體稅收中還是占了很大的一個比例。
而光是白銀就有接近一千萬兩,這還是加征三餉之前的收入。
那為何有一個廣為流傳的說法——明朝稅收最多的時候一年就四百萬兩白銀?這讓許多人以為明朝的稅收能力已經差到了只有北宋四十分之一,滿清二十分之一的程度。
實際上這個說法也不算錯,這四百萬兩,指的只是稅收中的白銀,而且是解運到北京入太倉的白銀。
剩下的絕大部分的稅收,都留存地方了,而這一大部分,除了地方上一些必要的支出之外,剩下的都被各級官吏給瓜分了。
“讓開,讓開!都給老子滾開!”人群外頭忽然響起了一陣陣暴戾的吆喝,接著便是鞭子在空中撕裂空氣爆響的聲音,人群一陣騷亂,紛紛往兩邊讓開一條通路。
蘇家大公子蘇少游趾高氣揚的走在最前頭,手里還拎著一根馬鞭,他后面跟著七八個家丁壯漢,手里搬著桌子椅子,斛斗之類的容器,氣焰囂張的過來。一個百姓躲得慢了一些,蘇少游臉上立刻便閃過一絲戾氣,一腳便把他踹倒,揮舞著鞭子狠狠的抽了下去。
一鞭子下去那百姓薄薄的衣服立刻就被撕開一個大口子,鮮血滲了出來。
這百姓不敢還手,只是抱著腦袋跪在地上大聲的慘叫著,一聲聲的哀嚎傳來。他婆娘跪在旁邊一個勁兒的磕頭求饒,淚流滿面。周圍的百姓麻木的看著,低著頭沒一個人說話。
蘇少游反而更是上來了性子,手中鞭子不停,直把那百姓給抽的疼的在地上滿地打滾兒的慘叫才罷了手。
他收了鞭子,沉湎酒色早就被掏空了的身子因為剛才的動作還出了一陣虛汗,蘇公子這么金貴的身子,打人可是很累的。
他忽然眼睛一亮,瞧見了邊兒上跪著的那漢子的婆娘。
這女人大約三十來歲,雖然因為長期的繁重農活兒使得她皮膚有些粗糙,但還是能看得出來,長的是很漂亮的,尤其是那一雙大大的桃花眼,更是勾人的緊。在那里哭的梨花帶雨的,讓蘇少游那小心肝兒不由得便是一顫。
尤其是胸前更是鼓囊囊的,不知道有多大。
蘇少游的眼神就像是釘子一樣盯在了這女子的臉上和胸上,周圍的那些打手們一見自家公子的神色,就知道了他的盤算,紛紛圍了上來,嘿嘿淫笑著。
那女子驚慌失措的看著周圍,她似乎也感覺到了一點兒面前這個矮胖矮胖的少爺的盤算。
蘇少游嘿嘿笑了兩聲兒,搓了搓手指:“小娘子,我家里還缺一個**,不若跟爺回去如何?一個月給你三兩銀子的月俸……”
那少婦開始的時候極是驚慌,一聽到三兩銀子,卻是眼睛一亮,心里便掙扎了起來。
他身邊男人卻是一把拽住她,惡狠狠的低喝道:“當什么**?給老子滾回家里去!”
“你這廝,找死!”
蘇少游惡狠狠的罵了一句,手里鞭子又要抽下去。
遠處蘇以墨輕輕咳嗽了一聲,蘇少游身子一滯,低聲狠狠的罵道:“你給老子等著!”
瞧著那低頭不敢說話的少婦,臉上卻又是露出了色瞇瞇的笑容:“小娘子,好生想想!一個月三兩銀子可是!”
說完便晃著身子走了。
見他走得遠了,那剛才挨鞭子的漢子忽然跳了起來,狠狠的一巴掌便是扇在了他婆娘的臉上,他用勁兒極大,這一下那少婦的臉上便是浮現出來五道紅紅的指印兒。他恨恨的罵道:“你這賤人,當著我的面兒勾搭別的男人,瞧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少婦似乎是怔住了,捂著臉低著頭輕輕的抽泣著。
大步走到了他老爹的棚子前頭,低聲道:“父親大人。”
“嗯。”蘇以墨點點頭,指了指外頭:“人也差不多了,開始吧!”
“是!”
蘇少游指揮著幾個家丁把桌子擺好,兩張桌子,一張在棚子左前方,一張在右前方,相距大約十步所有,各自豎起了牌子。兩個管家向蘇以墨告了個罪,分別坐到椅子后面,各自帶著五六個準備彈壓百姓的家丁壯膽。
蘇少游神氣活現的往中間一站,先指著右邊兒那個道:“這是賣糧食的。”
又指著左邊兒那個:“交稅的在這邊。”
他拍拍手:“現在開始吧!”
他的活兒也就到此結束,便回頭看父親,卻沒想到蘇以墨取出一本名冊來,沖著他指了指:“這一次,你主持。”
“啊?”蘇少游先是一怔,然后便是大喜,知道這只父親著意培養自己,他恭敬道:“多謝父親大人。”
然后便是去蘇以墨那里拿了名冊,翻開第一頁,揚聲道:“第一個,楊家莊糧戶,家主楊黑旺,下等中戶,該繳納銀,二兩一錢四分。每兩加火耗三錢,合該交二兩七錢八分。”
“是,公子!”站在一邊的楊家莊里長趕緊陪著笑應了一聲,大聲道:“楊黑旺,快出來,交稅了。”
里甲制度大致和董策實行的保甲制差不多,一里為十甲,一共一百一十戶。
一里有一個里長,十個甲首。
他們的責任是配合糧長征稅,在朱元璋的初衷中,這些里長甲首和糧長乃是處于監督和合作的關系,避免貪污侵毒百姓。但是到了現在,里長甲首基本上都成了糧長的下屬了。尤其是擔當糧長的基本上都是地方上的豪族大族,又哪里是他們這些小地主能比的?
楊家莊的里長吆喝了這一聲之后,人群中便是響起了一陣回應:“是,是!俺來了。”
一個四十來歲,衣衫襤褸的粗壯漢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們身后還跟著兩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理當是他的兒子,父子三人都是推著一個小推車,上面堆滿了糧包。
北地交稅比南方要麻煩的多,南方河流縱橫,河網密布,糧長們通常都是在某個當地的碼頭設下收稅的地點,然后人們搖著船去,很方便,而且一條船就能把很多戶的糧食給運過去。
北地只能用小推車來運送了。
那楊黑旺瞅了一眼交稅的地方,苦著臉沖著里長道:“三叔,俺沒銀子啊!”
那里長看上去跟他年紀差不多大,卻沒想到兩人還差了一輩兒,他正要說話,那邊感覺到自己被忽視的蘇少游已經是陰沉著臉大步走了過來。手里鞭子沒頭沒腦的便是抽了下來:“你傻啊?蠢材,沒銀子不會去那邊兒賣么?”
“是,是!”楊黑旺趕緊應了兩聲,父子三人也不敢躲鞭子,推著小推車就過那邊去了。
那管家不耐煩的指了指桌子前面豎著的一個巨大容器,道:“堆滿了就是一斛,快點兒吧!老爺哪有時間伺候你?”
這個巨大容器,便是斛了,一斛就是一石。一斛十斗,一斗十升。斛的形狀規制,大概有兩種,一種是圓的,跟家里用的甕很像,一種則是眼前這種,底下大,上面小,四邊都是等腰梯形。
“這斛也太大了吧?”楊黑旺偷偷嘀咕了一句,不過他可沒敢出聲兒。
那邊催著,他不敢怠慢,趕緊把糧包解下來,袋子口解開,舉著袋子把糧食往斛里面倒去。
倒了兩袋兒之后,他不由得便是心里一哆嗦。
他來之前都稱好了的,兩袋子就是一石,一點兒不差,他探頭往斛里面一瞧,離著滿還有老遠呢!
他陪著笑湊到那管家前頭,那管家趕緊揮揮手:“離遠點兒,離遠點兒,身上這是什么味兒啊?”
“老爺!”楊黑旺趕緊往后退了兩步:“這斛,是不是有點兒……”
“怎么了?”那管事眼睛一瞪:“叫你倒你就倒,不愿意賣滾蛋!你們這幫腌臜廝,咱們老爺愿意七錢銀子收你們的糧食,是你們多大的造化?不識抬舉是不是?”
他身后的家丁也把手里拿著的哨棒在地上敲了敲,一陣冷笑。
楊黑旺再不敢說話了,趕緊又往里頭倒糧食。
足足倒了一石六斗,這斛才滿。
那管事又道:“嗨,別停啊,接著倒!這還沒滿呢!得掛尖兒才行!”
楊黑旺只得又憋著氣往上倒,直到那糧食滿滿的掛了一個尖兒,再倒就得淋下來了,那管家才讓他住了手。
這么一算,按照蘇家的標準,這一斛就是一石七斗了。
“糧一斛,給銀七分!”
那管事拉長了嗓子叫了一聲,在賬冊上記了一筆。
他身后的家丁把這一斛糧食倒在一邊的大麻袋里面,封了口子,把斛清空。
然后楊黑旺父子又往里頭倒。到了最后,楊黑旺家里這三個小推車,足足五石糧食,在這里就賣了二兩一錢銀子。所謂大斗進小斗出,不外如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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