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若宰聽到那白甲身披三層甲猶自健步如飛,身中十余箭而毫發無傷之后,也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兒。這白甲巴牙喇兵,也委實是太過厲害了,幸虧數量有限。
等董策說完,劉若宰笑笑:“其實你還漏說了一邊……若不是此戰是你率領,怕也不會打的這般順利。”
這對一個武將來說,已經是極高的評價了,董策趕緊謙道:“末將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劉若宰眉頭一挑,眉宇間一股煞氣便是匯聚起來:“建奴肆虐,各城堡守備官操守官,一個個拿著朝廷的錢糧,只顧得貪腐,卻無一敢出戰。也只有你,敢戰能戰,本官也瞧了,你先是使人詐降,將那建奴引得分兵兩路,而后各個擊破,嗯,很不錯!很不錯!”
劉若宰連用了很不錯兩次,也讓董策有些受寵若驚。
“果然是知兵之人,如此一來,那件大事,便又多了幾成把握。”
劉若宰心中暗暗說了一句,他坐直了身子,盯著董策道:“若是讓你領一千總,五六百人,可能擊敗多少建奴?”
“這個,卻不太好說。”董策有些遲疑道:“若是末將親手練出來的兵,且訓練時間達到半年以上,則對付一百以上建奴并無問題,若是那些軍戶。”
他搖搖頭:“怕是三十個建奴都對付不了,若是建奴之中再有兩三員白甲在其中統領調度,則更是不堪設想。而且我軍多為步卒,那些建奴卻都是一人雙馬,要來便來,要走就走,若是要對付建奴,還是臨機應變,尋求有利的地勢。末將無能,著實不敢言談浪戰。”
“你不是無能,而是穩重。”或許是因為那個身在中樞的皇帝性格格外的操切急躁,并因此而殺了太多的人,造成了許多惡劣的后果,劉若宰是極其厭惡那等性格輕浮,只說大話,本事一點兒也無的人。董策在正事上這般謹慎小心,卻是正好對了他的胃口。
他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靠背兒上,瞇著眼睛瞧著董策:“若是給你挑選軍戶,須得多久,才能練出一支略有戰力之強軍?一年可夠么?”
“這是什么意思?”
董策的一顆心砰砰亂跳起來,心中氣血沸騰,只是面上卻是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他猛地想到了什么,心里頓時是沖溢滿了不可思議的情緒。
定了定神,用從容平緩的聲音道:“軍戶積弊已久,且其中勢力盤根錯節,守備之下有千總把總,千總把總之下有管隊官貼隊官,再其下有甲長,早就把士卒們視為其私產,若是挑選軍戶,難免震動極大,引得各級軍官反彈,對大人孰為不利。而且軍戶多有惡習,還不若仿效昔年皇宋,挑選饑民成軍,一來是未有那些惡習弊病,更容易操練。二來則是賑濟饑民,免得他們從賊作亂,更是一件無上功德。”
這話說得劉若宰心里一動。
世間誘惑最大的,莫過于名利而已,像是劉若宰這等文人,自小讀圣賢書,胸中自有一股莫大的志向。而他不貪財,因此也就比尋常人更加的好名,這賑濟災民,救民生于倒懸,做萬家生佛之舉,和他的志向很是契合,委實是對他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更別說,這是實實在在的政績!
他緊接著便是問道:“若是讓你操練新軍,多久能成型?能可堪一戰?”
在劉若宰說出這番話來的一瞬間,董策已經是徹底的明白了劉若宰把自己招來的用意,
這位老大人,也是心思熱切,迫不及待的想要建功立業了!
經過這些日子和許如桀的交流,董策也是對現如今大同鎮的高層局面有了一些大略的了解,這一次劉若宰能保住兵備道的位置,多虧了自己那些戰功和人頭。但是這一次有自己,下一次呢?明年呢?怎么辦?
韃子可不是只會在今年入寇的!
想必是他對今年冀北道下屬這些邊軍的表現極其失望,也明白其中的弊端和根深蒂固的勢力不是他能夠輕易撬動的,更不是能在一兩年之內解決的,因此便打算干脆另立一軍。訓練出一支有戰斗力的軍隊來,好生經營,以期明年或者是今冬韃子再入寇的時候。也好有一戰之力,免得到時候再落得個下獄治罪的下場。
而想必,是自己在之前的突出表現引起了他的興趣,使得他把自己招來,當然,只是瞧瞧而已,最多是心中存著那么一丁點兒希望。但是剛才的那一番問答,卻是讓這位老大人看中了自己,也越加的看重了自己,于是要把這個差事交給自己去辦!
另立新軍,獨領一軍啊!
擁有自己的一塊地盤,練出自己的一支軍隊,一直是董策來到這個時代之后,只有在最狂野的夢中才會出現的景象。
而現在,竟然就要實現了?
董策此刻心里滿滿的只有慶幸,想起方才的問答,若是自己投靠了侯家偉的話,那么這個位子,注定與自己無緣了。自己的一大優勢,便是和冀北道這盤根錯節的武將勢力,沒有太大的牽扯和交集。
劉若宰需要的,也是這么一個局外人。
這樣的絕佳機會,我若是還不抓住,那還是個人么?董策吸了口氣,強自按壓下已經是極度興奮的情緒,他沉聲道:“若是兵甲軍餉充足,糧食供應的上,那么一年時間,足可以有些戰力了。”
“誒……鎧甲軍餉,這你就不要想了,不是本官不給你,而是朝廷的存儲,都支應給遼東了,分到大同鎮的,本就有限,本官這兒,也沒多少。不過兵器如長矛,腰刀這等,倒還是有些的。至于糧食,本官倒是可以想些辦法。”
雖然面對的是一個官銜遠遠比自己低的下屬,但是劉若宰這會兒臉皮還是有些發燙,心里也頗為的尷尬。
又讓人家干著干那,又什么都不給,也未免說不過去了。
若是別人,一聽這等苛刻條件,那說不得就會把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給放棄了,但是董策可不會。對于他來說,只要有了這一紙任命,有了大義名分,那么一切都是可以解決的。
他跪地,重重磕頭,大聲道:“末將多謝大人栽培,大人恩德,末將永生不敢忘,敢不為大人效死以報天恩地德耶?”
“好!好!好!”
劉若宰見他應承下來,也是大為開懷,這些日子一直縈繞咋心中的難題終于是開解了一些,他竟然起身將董策扶了起來,更是讓董策有些受寵若驚。
劉若宰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道:“對于這操練新軍,你可有什么法子?”
董策卻并未急于回答,而是沉吟片刻,道:“茲事體大,末將不敢亂言,還請大人能寬限兩日,且等末將回去仔細思忖之后再說與大人,不知可行否?”
他這種謹慎沉穩的態度讓劉若宰越發的放下心來,他呵呵一笑:“好!你且回去好生想著,三日之后,再來此向老夫回報便是。”
又說了幾句閑話,劉若宰有些乏了,董策便很識趣兒的告退。
那老仆就在外面等著,瞧著他微微一笑,并不說話,把他送了出去。
一出府門,等在外面的石進等人呼啦啦便是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著。
董策卻是抿著嘴,面色嚴肅,跨上馬停都不停,便是朝著堡外狂奔而去。
他生怕自己一張口,便是忍不住的得意大笑!
石進幾人不明就里,還以為頭兒受了什么委屈,趕緊也策馬追上。
胯下駿馬,身上鐵甲,手中長槍,頭上官銜,轄下子民!
人生快意,不過如是!
直到出了鎮河堡老遠,那守衛的士卒都成了一個個小黑點兒,董策終于再也控制不住胸中奔騰的情緒!
心中的喜悅只是難以形容。
縱馬在這晉北廣闊的大地上,董策忽的勒住馬僵,那戰馬一聲高亢的嘶鳴,前蹄高高揚起。董策便坐在馬上,仰天長嘯,嘯聲之中,滿滿的都是壯懷激烈!激蕩難平!
既然上天如此垂簾,我還有什么理由不加倍的珍惜?
大男兒行走世間,當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而現在,就讓我,把這基礎,好生的夯實吧!
天地遼闊,一望無垠,而遠處,是莽莽群山,其上,是長城萬里,漢家藩籬!
晉北大地的盡頭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由無數的山峰,山系組成,就像是一道有力的臂膀,橫亙在晉北大地上。那道一萬兩千里長的長城,便是坐落其上,在山的那頭兒,是蒙古人的地盤兒,察哈爾的勇士在其上縱橫馳騁。
鎮羌堡,鎮魯堡,得勝堡等等,這些大明朝的堡寨,幾乎都坐落于這山下一線。
得得的馬蹄聲中,安鄉墩已經在望,看到那高高的墩臺,董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親切的感覺來。
天色已經不早了,若是趕回十里鋪,那么就來不及回到安鄉墩了。于是董策便決定第二日再去十里鋪,自從他坐在了安鄉墩甲長的位子上之后,無一夜不是在從安鄉墩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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