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閑可不是來拿什么好處的，原本也不知道渡婆還會出現在迷霧小鎮，不過既然是白來的話，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首先，第一個問題，你的虛靈之力到什么地步了？”渡婆背起手，又拿出了慣有的姿態，不過她現在是小孩子模樣，看起來十分滑稽。
什么地步……天閑不由暗暗撓頭，這個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而且虛靈之力這種東西，有什么等級之分嗎？
天閑連這力量怎么分強弱都不知道，只知道虛靈之力可以召喚和驅使虛靈，還能與生靈勾通和得到遠古什么神靈降臨祝福之類的反正天閑也不是很懂的能力……
“嗯……”天閑目光深邃，滿臉嚴肅，似乎在組織語言。
渡婆也不催促，很是期待的等著。
“總之……”
“總之？”渡婆眉梢動了下，“你還沒仔細說過呢，總之？”
“呃……我是說，嗯……那個，很厲害吧……應該。”
渡婆的眼中頓時蹦出幾顆火星，“很厲害……應該？”
天閑心虛的笑笑……我的確不知道虛靈之力還能到什么地步啊！
“應該比雪強一些！”眼前忽然閃過雪的面孔，天閑飛速的說道。
“廢話，不比那個小姑娘強你也回不到這里！”渡婆哼了一聲，緩緩抬起手掌，莫名的能量扭曲出現在掌心，“你不說，我自己來看好了！”
天閑心下凜然，就算渡婆催動力量，可是空氣中依舊沒有任何能量波動。
渡婆猛然間睜大莊嚴，稚嫩的面孔變得猙獰可怖，身體也隨之急速膨脹！
天閑還以為渡婆又要炸成碎片，結果那膨脹的身體急速化為滾滾濃煙，扭曲糾纏在一處沖天而起，轉眼化為一個濃煙構成的巨大怪物。
赤須火眼，這怪物好像一塊冒著濃煙的大煤塊，咆哮著像天閑撲來！
依舊感覺不到任何能量波動，天閑現在還是感覺不到任何能量波動！
難道是幻象！
天閑這個念頭才出現在腦海，臉上就被強大的風壓刺的一陣生疼！
怪獸巨爪轟然砸落，地面爆裂，融化的巖石嗤嗤的冒出火苗。
天閑險險避開，卻是心中驚訝無比，因為衣襟居然被燒著了！
飛速的抖動衣襟撲滅火焰，天閑發現這火焰居然極其頑強，最后還是用虛靈之力包裹才算是撲滅掉了。
這可不是幻象！天閑看著自己燒破的一副，一時間有點發懵。
衣角燃燒的火焰都沒有感覺到能量波動，這……這完全不附和任何世界的規則！
而且這可是真的！真真兒的攻擊！
那怪獸張開大口，一道濃煙噴向天閑。
濃煙沒到，灼熱之氣已經燒到天閑身上，天閑哪還敢大意，縱身一躍到了半空，雙手開合抽出荒塵大劍，怒喝一聲對著怪獸就砸！
荒塵大劍化為刀型火光，狠狠劈進怪獸身體，天閑自己也撞了進去，但是完全沒有擊中實體的感覺，只感到穿過一層火熱無比的霧氣。
“砰！”
荒塵大劍砸在地上，天閑沒有砍到任何東西。
見鬼的老太婆，死了也不讓我安生，天閑心中叨咕著，扭身抽劍，沉腰蓄力……然后就是一個橫斬！
巨大的劍身卷起一層火浪，炸彈般爆開，天閑周圍濃煙頓時被驅趕干凈，翻滾后退。
急速退去的濃煙中，渡婆小巧的身影顯露出來，一臉鄙夷的望著天閑，“哼！還是只會使用蠻力，看來你能回來也不過是運氣，是我高估你了。”
天閑把荒塵大劍往肩膀上一扛，歪著頭打量幾下渡婆，忽然嘿嘿一笑，“老太婆，你不覺得頭上有些涼快嗎？”
渡婆微微一愣，伸手一摸頭頂，訝然發現頭頂的頭發被燒出巴掌寬的一道空地。
“臭……小子！”渡婆的火氣蹭蹭的就爬上了面孔
“啊！我知道……不用感謝我！今年流行這個發型”天閑優雅的鞠了一個躬。
“看你能笑到什么時候？”渡婆狠狠瞪著天閑，飛身退入濃煙之中。
天閑抬起頭，挑挑眉毛，“當然是笑到最后！我現在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了，小老太婆！”
荒塵大劍燃起一層虛白的火焰，帶著天閑一道旋風般沖進了濃煙之中。
濃煙再一次聚合，充斥在中心街道附近的每一個角落，其中怒喝和劍嘯聲不斷傳來，火光不時穿透濃煙爆射而出。
小鎮中的虛靈們紛紛遠離這一片區域，原本空曠的中心區變得更加空曠，甚至那些聚集在四周建筑上成群結隊的小型虛靈也像被吹飛的樹葉紛紛回避，依附到遠處的同伴身上。
猛然間，一聲猛喝在濃霧中傳來，火光隨之沖天而起，天閑全身拖著長長的火舌翻身又砸進了濃霧之中。
“轟隆”一聲巨響！
如同一顆隕石砸了進去，火光鋪開地面，沉重氣浪撕面包一樣撕開濃霧，所過之處濃霧被驅散的一絲不剩。
眨眼之間周圍的霧氣被驅散的干干凈凈，重新顯露出空曠的中心街道，周圍的建筑包括渡婆的花圃干干凈凈，完好無損。
渡婆站在中心街道邊緣處，十分吃驚的望著正從灼熱地坑中走出來的天閑，臉上全是難以置信。
“你……竟然能融合虛靈的力量？”
天閑把大劍往地上一插，咧開嘴笑了，“好像是那么回事，怎么樣，這樣有沒有資格多笑一會兒？”
渡婆皺起眉頭，“僅僅是這樣，還不值得驕傲，混小子！”
天閑也皺皺眉，抬起手問道：“那這樣呢？”
手中是一抹白灰。
渡婆意識到什么，摸摸頭頂，這下一根頭發都沒剩，光溜溜的一個禿頭。
但這次渡婆沒有發怒，眼中反而露出幾分欣慰之色，“能回來這里，過來還是有兩下子，總算沒讓我白等。”
摸摸下巴，天閑有點困惑的說：“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虛靈之力要到什么程度，不過我想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也算足夠了吧。”
說著，天閑猛一擰荒塵大劍。
劍身一分為二，正中裂開一道縫隙，虛白的火焰冒了出來，一股強勁的吸力憑空而生。
頓時，迷霧小鎮中好像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所有的虛靈們同一時間感受到了什么，全部飛快遠離中心街道，瘋狂向遠處飛去，就連那幾個正在進行不明聚會的巨型虛靈也不例外。
渡婆的身形晃動一下，險些被這吸力拉的雙腳離地，集中力量站穩身體之后不由大驚失色，“你……你竟然能……”
渡婆接下來的話已經說不出來，巨大的吞噬漩渦以荒塵大劍為中心已經成形，開始瘋狂的抽取周圍的空氣到荒塵大劍之中，本來已經消散的濃霧重新出現，就好像被憑空又扯了回來，強行被扯向荒塵大劍。
強勁的吞噬漩渦持續了大概十幾秒鐘，在那些濃霧被吞噬殆盡后急速消散，荒塵大劍也重新合二為一，虛白的火焰消失了。
街道猶如狂風過境，房子被吹的七扭八歪，道路也微微變形，這由虛靈構建的中心街道幾乎完全變形了。
渡婆滿心驚愕的看著周圍被吸扯的變形的街道，已經驚駭的說不出話來。
天閑撓撓頭，“不好意思，我還控制不好力度，不過我之后會把這里修理一下，保證恢復原樣！”
渡婆盯住天閑的荒塵大劍，明亮的眸子中閃動著莫名的光芒，“那把劍……不，不是的……是你，是你！”
目光移動到天閑臉上，渡婆看起來竟然有點激動，“是你小子打開了虛空之門！”
天閑嘿嘿的笑，“這個……虛空之門什么的我倒是不知道，不過我的確可以在虛空中到處穿梭了。”
這句話讓渡婆更是吃驚，她反復上下打量天閑，忍不住喃喃自語，“難怪……難怪可以回來，穿梭虛空……難不成你，你去過源頭了？”
“源頭……”天閑皺皺眉，心想啥是源頭，難道就是自己在虛空中去過的那個地方，如果是的話……就算是那里其實也沒什么了不起啊。”
“我去過一個地方，有五顏六色的能量漩渦，有遠有近，那里每一個都是通往別處的虛空門。”天閑回想那時看到的景象，那個時候已經意識有些模糊，到底看了什么就連天閑自己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渡婆的驚駭無以復加，但她臉上的驚愕漸漸褪去，露出欣慰甚至滿足的笑容，“是這樣啊……原來那個地方，也沒什么神奇的，哈哈……聽起來和我小花圃也差不多。”
天閑看一眼花圃里五顏六色的花，一拍腦袋說道：“對對對，其實和這里也差不多！”
渡婆聽了不由開心的大聲笑起來。
這一笑，笑的渡婆雙眼流淚，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好一會兒，渡婆還是笑個不停，天閑有點奇怪，“老太婆，你笑夠了沒有，這件事有那么好笑嗎？”
渡婆搖著頭，使勁摸笑出的眼淚，這才漸漸止住笑聲。
天閑驚訝的發現，渡婆的眼淚細碎如粉，碎散到空氣中急速消失……
“老太婆，你……”天閑忽然發現渡婆的身體開始飄散出細細的粉末。
“我的時間到了……因為已經沒必要這樣活著了。”渡婆抬起頭，露出淡定從容的笑容，“年輕人果然厲害，比我們這些老骨頭強多了，這下可以完全痛快的去死嘍。”
十來歲的小女孩，微笑著說這樣的話，天閑感覺特別別扭，而這話的意思，也讓天閑十分的意外和驚訝。
“你……”瞟一眼渡婆身上飄散的碎片，天閑不由輕嘆一聲，“這次真的要死了嗎？”
“哼！早就死了，只是在這等你，如果那戒指不能好好使用我有些不甘心而已。”
戒指？天閑微微一愣。
“我之前給過你一枚戒指，但沒告訴你有什么用。”渡婆擺擺手，掃走飄飛起來的零星粉末，好像那不是自己崩解的身體，只是幾個蒼蠅一樣輕松淡定。
戒指……天閑仔細想了一下，這才想起的確有這么一回事，那還是一枚黑黢黢十分丑的戒指，當時渡婆神秘兮兮的，不過直到現在，那戒指的確也沒啥大用處，渡婆也沒有說出什么所以然來。
飛快在腰包里翻了起來，最后在最底下找到了這枚冷落許久的戒指，天閑拿出來重新戴在手上，不由得心中微微驚訝。
之前倒是不覺得，但是現在拿出來，天閑立刻感覺一股淡淡的虛靈之力纏繞在手指間，雖然稀薄，但卻十分純粹，就好像……
仔細感覺，天閑驚訝的發現這股虛靈之力和在那個奇怪的虛空中的力量極其相似。
“感覺到了對嗎？”渡婆呵呵笑著說，“這戒指上殘留著虛空源頭的氣息，是一個偉大的食靈者以生命為代價從虛空源頭送回來的，被稱為奎琳之戒。”
奎琳之戒？天閑注意到渡婆的眼神微微暗淡，忍不住問：“你認識那個食靈者？”
渡婆看了看天閑，笑著說：“奎琳，是我母親。”
天閑微微一凜，看著手中的戒指不由肅然起敬。
“這件東西有許多用處，總之帶有源頭力量的物品無比珍貴，只是你一直都只能算半個食靈者，所以根本感覺不到這東西的好處。”
“那……那為什么把他給我這種半路出家的食靈者？”天閑疑惑。
“因為只有半路出家的食靈者才能到達虛空本源，天生的純粹食靈者是不行的。”
天閑聽了不由驚訝的瞪大眼睛，這是什么意思！天生的強大食靈者不行，半吊子半路出家的卻可以？
“那……”
“是的，我母親也不是天生的食靈者。”渡婆直接回答天閑還沒問出的問題。
“因為純粹的食靈者還沒到達虛空本源就會迷失心智，天生的虛無之力會像干柴燃燒，把自己燒毀殆盡，就像煤塊一樣……”
天閑恍然，“而后天的食靈者不會，就好像裹了煤粉的石頭！”
渡婆贊賞的點點頭，“不錯，石頭燒掉了煤粉還是石塊，到時候還可以再裹一層煤粉，但煤塊燒過，就只剩下灰燼了……這的確諷刺，天生具有虛靈之力的人無法到達虛空本源，而那些誤打誤撞的人卻可以……所以我把戒指給了你，而不是那個小丫頭，天眼一族是食靈者中的佼佼者，她更是天眼一族中力量強大的那一類，她沒有可能到達虛空本源。”
說著，渡婆無所謂的笑笑，“但現在看來，你不用我的幫助，自己就做到了這件事，所以……我就好心的告訴你這個戒指的另外一個用處吧，這個對現在的你十分有用。”
天閑雙眼一亮，“什么用處？”
“首先，你要知道，我為什么希望你到達虛空本源。”
天閑愣了愣，“為什么？”
“虛無本源的盡頭，是唯一的真實！”
眨巴眨巴眼睛，思索片刻，天閑搖頭，“什么意思？”
“諸神誕生在虛無盡頭，蠢貨！”渡婆惱火的瞪起了眼睛。
“諸神……誕生？”天閑皺皺眉，“那……那能怎么樣？他們誕生的地方有什么好東西嗎？嬰兒籃？尿布？”
渡婆狠狠踢了天閑小腿一腳，痛的天閑嗷嗷直叫。
“是他們的弱點！十足的蠢貨！在那里有他們赤裸裸的！完全不會被人所知曉的秘密！”
天閑抱著小腿，眼中全是無法理解，“真……真的嗎？出生的地方而已，要是真有弱點還不早早就銷毀證據，誰還留在那？”
渡婆氣的要命，指著天閑雙眼冒火的說：“你這頭蠢驢不必理解，總之那里有諸神隱藏的秘密，如今所有神靈的出身、特征、弱點等等最真實的東西都能在那里找到蛛絲馬跡！”
“你找到了那些，在與諸神的對抗中就可以立于不敗之地！”渡婆一把抓住天閑的衣襟，但因為身高不夠只抓住了衣角怒吼，“你聽明白了嗎？”
天閑看著冒火的渡婆，趕緊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
“很好！”放開天閑，渡婆怒氣沖沖的說，“不過就算到達虛空本源，想要找到諸神的真實本源也是極難的，你可以穿梭虛空的話不妨先自己去試試，不過至于什么是諸神的真實本源，我也不清楚！”
天閑一聽不由瞪大眼睛叫起來，“老太婆！說了半天，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閉嘴！”渡婆惱火的說，“我說的自然都是對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只是我不清楚具體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而且是非常想知道的事情……”
說到這，渡婆頓了頓，讓天閑有點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細細的眉毛忽然皺了起來，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事，然后繼續說道：“或者你非常非常想在探索中得到幫助的話……你可以用這枚戒指。”
天閑看了眼手上的戒指，有點發愣，“怎么用？”
“有一句咒語。”
“咒語？”
天閑甚至以為渡婆是在開玩笑，尤其是在湊過耳朵聽完渡婆一連念了三遍咒語之后。
“這……你不是在耍我吧！”天閑瞪著渡婆。
渡婆揮揮手，細碎的粉末在空氣里飄飛，“我要好好去死了，時間緊迫，誰有功夫耍你？”
“可……”
“沒有可是了。”渡婆不耐煩起來，“這就是我告訴你的戒指的用處，不過你能不用還是不要用，總之……有好處就有壞處，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吧。”
“什么叫看著辦，你……”
“別你你我我了，我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剩下的……就看你了。”
渡婆轉過身，長長吐了口氣，聲音一下子輕快起來，“好好照顧這里，這里是我們的心血……”
忽然渡婆的口氣又古怪起來，“如果你打算用那枚戒指，那就更要好好的照顧這，那些垃圾最好早早處理，都已經堆積如山了。”
天閑忽然覺得渡婆在說什么自己完全沒明白的事情。
“好了，混小子……”渡婆轉過身，望著天閑。
一瞬間，天閑恍惚的在這個小女孩眼中看到了慈愛。
“永別了，我沒有遺憾，放心去睡了。”
渡婆的身體開始急速消散，光光點點碎散向半空。
天閑怔怔望著，知道這一次真的是永別了。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天閑心里一點難過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自己有被算計的感覺……
因為空氣里細細碎碎的傳來渡婆的念叨聲：“總算不用被煩了……對得起你……那小子……死活就看運氣……反正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