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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渾必須做出選擇,而這個選擇對他來說太難了,一步天堂,一步地獄,進退兩難啊。
齊王的策略并沒有錯誤,錯就錯在這個策略使用的時間非常不恰當。這是有前車之鑒的,當年先帝以漢王楊諒坐鎮北疆,本意是希望兄弟聯手,共保國祚,哪料先帝剛剛薨亡,漢王楊諒就舉兵謀反,結果兄弟鬩墻,手足相殘,雖然圣主的確笑到了最后,但面對人倫慘劇,面對尸橫遍野的奪嫡之路,孤家寡人一個的圣主不是笑,而是哭啊。
如今齊王這個繼承法上唯一的儲君人選如果去了北疆,那就是“自我流放”,在他而言或許是體諒圣主的難處,是盡孝,于圣主于改革于皇統繼承的選擇都非常有利,但在圣主而言,他首先必須承擔變相“流放”唯一的嫡皇子,公開剝奪其皇統繼承權的政治壓力,其次他必須考慮到齊王“自我流放”的真正目的,為避免齊王重蹈漢王楊諒之覆轍,他不得不預作防備,如此一來齊王此舉不但沒有幫助圣主有效緩解當前的政治危機,反而讓政治危機進一步加劇和擴大,讓圣主陷入了更為深重、復雜和危險的政治困境中。
那么,圣主會不會向齊王妥協,派遣齊王鎮戍北疆?這取決于東都局勢的發展,取決于圣主和中樞對南北關系的判斷。
若東都局勢過于險惡,圣主迫不得已,只有妥協,畢竟齊王是未來的“隱患”,圣主只要解決了眼前的危機,將來有的是時間對付齊王,再說鎮戍北疆并不代表齊王就能割據北疆,至于據北疆而稱霸,那就更遙遠了,期間有無數不可確定的變數,短期內還毋須考慮這種潛在的可能性。
南北關系隨著二次東征的失敗,隨著中土國內局勢的惡化,必然走向緊張乃至破裂,這一點圣主和中樞看得很清楚,他們之所以發動東征,威懾北虜、穩定南北關系、構建一個長期和平的中外環境以幫助大一統改革加速推進是其中的核心目的,但事違人愿,兩戰兩敗之后,不要說威懾北虜、穩定南北關系的目的達不到了,就連加速推進改革也成了一種奢望,所以此時此刻,派遣在北虜人眼中是中土儲君唯一人選,是未來中土皇帝唯一人選的齊王鎮戍北疆,等于向北虜明確傳遞出了中土堅決捍衛國土的決心,一定程度上還是能起到一些威懾作用,甚至還能起到延緩南北戰爭爆發的作用。
如果齊王如愿以償鎮戍北疆,對李渾會產生何種影響?無非兩種可能,一是圣主順勢把李渾趕出東都,“放逐”北疆,讓其遠離衛府核心層,減少圣主控制衛府的阻礙,但圣主滿意了,齊王不滿意,齊王既然遠鎮邊陲,當然需要一位親信留在京師以保持對東都政局的了解,所以還有一種可能便是李渾繼續留在東都,甚至還有可能升官。
然而,這兩種可能性都是李渾所不能接受的。南北關系緊張,南北戰爭隨時都會爆發,打贏了當然有功勞,但關鍵問題是,僅憑齊王的野心,圣主就要鏟除他這個隱患,而南北戰爭就是最好的機會,只要圣主稍稍用點手段,齊王必敗無疑,敗了齊王就完了,所以齊王這個北上策略看上去很不錯,實際上就是自掘墳墓,最后極有可能演變成齊王用一種“華麗”的死法來抗爭圣主對他的打擊和迫害。齊王死了,李渾陪葬,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留在東都,那比鎮戍北疆更可怕,李渾等于被困在囚牢里,伸長脖子,任由宰割,哪一天圣主心情不好,手起刀落,李渾的頭顱就掉了,身首異處。
不論怎么說,如果齊王在這場兵變中成功牟利,李渾還有選擇未來的機會,反之,如果齊王聰明反被聰明誤,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沒有算計到圣主,反被圣主算計了,被圣主重新關回了“籠子”,那李渾就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了,他的命運只有一個,死當然,前提是,他在這場兵變中始終默契配合齊王,始終為齊王謀利益,始終把齊王及其個人私利置于國祚和中土利益之上,一門心思把圣主和改革派往死里整,那他不死誰死?圣主不殺他,何以泄憤?
但是,如果李渾背棄齊王,與齊王對著于,幫助圣主把齊王重新關回“籠子”,李渾就必然落個“背主”的惡名,那他的人品就更不堪了,鄙視和唾棄他的人就更多了,而圣主正愁找不到機會將其趕出衛府,這下正好,乘著千夫所指之際痛打落水狗,僅以“背主”之惡就能將他輕而易舉地打入地獄。
所以李渾進退兩難,一步天堂,一步地獄,而所謂的天堂,還是夢中的天堂,還要指望將來齊王成就王霸之業,否則依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想來想去,反復權衡,最后還是李珉那句話說得對,“反正都是死,何不北上代恒,與北虜殊死一搏,以求絕處逢生?”
“這是建昌公(李子雄)的決策?”很長時間之后,李渾終于開口問道。
李珉頓時欣喜不已,這趟路沒有白跑,李渾知道真相后,果然與父親大人一樣,毅然做出了艱難抉擇,到北疆,與北虜決一死戰,這樣即便死了,也是死得其所,不求流芳百世,最起碼也要給后輩子孫留下一些蔭澤,總不至于讓代代傳承的家族毀在自己手上。
望著眼前這位年過六十、鬢發已白、滿臉滄桑的老將軍,李珉不禁暗自感嘆,父輩這一代人個個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個個都是百戰悍將,那流淌在血液里的飽經戰火錘煉的堅韌和勇氣,讓他們在關鍵時刻寧死不屈,寧愿戰死疆場,馬革裹尸,也不愿屈辱地死在政治博弈的陰謀詭計之下。
“正是某家大人的決策。”李珉的口氣很堅定,不容置疑。
李渾稍事遲疑后又問道,“是齊王說服了建昌公,還是建昌公說服了齊王?”
“齊王的這個決策,源自白發。”李珉回道,“某家大人到了齊魯后,白發又說服了某家大人。”
李渾一聽就明白了。
齊王、李子雄和李渾之間的關系始終建立在合作的基礎上,而這種合作關系除非齊王奪得了皇統,做了中土的皇帝,否則不會改變。這屬于政治勢力之間的合作,齊王是一股政治勢力,即便他入主東宮了,也依舊是一股政治勢力,與皇帝這種“天”一般的存在沒有任何可比性。李子雄與齊王互相利用,李渾與齊王也是互相利用,彼此保持政治上的獨立性,這導致彼此間的信任十分有限,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一致做出諸如“據北疆而稱霸”這種關系到命運和未來的大決策,所以白發李風云很關鍵,而更關鍵的是李風云背后的龐大勢力,如果沒有這股龐大勢力的存在,李風云根本就沒有與齊王、李子雄“相對而坐”的資格。
“如此說來,建昌公對白發應是了如指掌。”李渾直指要害。
李珉微微頷首,并無隱瞞的打算。正如李風云所說,齊王若想實現北上之目標,就必須有操控東都局勢之實力,而齊王若想擁有這種實力,就必須得到右驍衛將軍國公李渾的幫助,必須里應外合,聯手控制東都局勢的發展,所以,有關“據北疆而稱霸”這一策略的相關機密,都必須告訴李渾,以便讓李渾做出正確的選擇。李風云相信,李渾的智慧不亞于李子雄,既然李子雄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那么李渾的選擇也不會錯誤。
“公是否還記得大業三年發生在榆林的事?”李珉問道。
李渾立即便有了一種推測,神情頓時凝重,眼里更露出了一絲罕見的異彩,“白發?白發就是當年那個秘兵?那個被宇文兄弟追殺得上天無門入地無路的傳奇?他竟然還活著?”旋即李渾的眉頭皺了起來,握住長髯的右手突然抓緊了,“奇怪,他既然逃過了那一劫,又怎會暴露?又怎會被宇文述知道,并千里迢迢押解回京?”
李渾心念電轉間,把紛繁訊息堆徹在一起做出了諸多推演,驀然雙眉揚起,脫口驚呼,“原來如此,某知道了,知道了,好大的布局。當今天下有能力布下如此大局者,唯數人而已,其中與渤海公(高潁)關系密切者,便有兩位,只是……”李渾突然抬頭望向李珉,厲聲問道,“告訴某,白發是誰?”
“你一定要知道?”李珉問道。
知道白發是誰,意味著李渾所推測的可能都是準確的,而像李渾這等豪門大族的家主,在衛府掌握實權的統帥,一旦知道了自己不應該知道的秘密,那就必須承擔由此帶來的所有后果,這其中的利弊就嚴重了,身死族滅都稀松平常。
李渾猶豫了一下,接著鄭重點頭,“某已決斷,東都事了,便義無反顧趕赴北疆。”稍停片刻,他又補了一句,“實際上在風暴最為猛烈之際,遠離風暴中心,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李珉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某便遂了公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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