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風云這一句反問,當即讓甄寶車、陳瑞、韓曜吃驚不小,情不自禁停下腳步,但看到李風云腳步不停,又急忙跟上。
“為什么要會合?”李風云重復了一遍,然后加重了語氣,“我們能否會合?”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里,能否會合?如果李風云實現了預期目標,收復了安州并在安州立足,李風云肯定有會合的想法,會合后實力更強,不但可以擴大長城外的戰果,對長城內也能形成一定的威脅。既然如此,圣主和中樞會拿出何種對策?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來考慮,當然是分而擊之,以挾持留守飛狐叛軍來威脅塞外作戰的叛軍,如此在外可驅虎吞狼,借刀殺人,持續惡化塞外形勢,在內可假借招撫之名義包圍和分化叛軍,以打擊叛軍來遏制齊王,把對北疆安全的危害控制在可接受范圍內,兩邊都可獲利,何樂而不為?此策與任由聯盟內外兩路大軍會合或者對聯盟內外兩路大軍痛下殺手相比,無疑都更有利于圣主和中樞的利益,所以只要中外大勢沒有發生預料外的變化,未來他們都會運用這一計策來榨取聯盟的價值,利用聯盟這股力量來牟取利益,這是可以預見的。
韓曜之所以問,是因為李風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蓄意回避了這個問題,諱莫如深,不說出塞作戰成功后聯盟內外兩路大軍是否會合,只說成功后可以改變南北對抗局勢并有利于中土贏得南北戰爭,只關注于大局大利益,而忽略了聯盟自身利益,這導致聯盟高層中了解李風云的人都抱有疑問,因為李風云思慮慎密,不可能在如此關鍵問題上有所遺漏。既然不是疏忽遺漏,那就是故意而為之,如果是故意而為之,那李風云的真實意圖又是什么?
甄寶車遲疑了片刻,問道,“明公的意思是,圣主和中樞根本不允許我們會合,不允許我們壯大發展,我們只能東西相望,遙相呼應,還是明公有更高更遠的目標,決心東西兩路同時發展,齊頭并進,故而根本就沒有必要會合?”
陳瑞和韓曜連連頷首,心中都有同樣的疑問。兩路大軍不會合的原因,是對手不允許我們會合,還是因為李風云另有圖謀?如果對手不允許我們會合,塞外北虜和北疆鎮戍軍都阻止己方兩路大軍會合,倒是完全可以理解,但如果是因為李風云另有圖謀,那李風云為何蓄意隱瞞?是因為擔心機密泄露,還是其他什么不為人知的原因?
李風云笑容稍斂,眼里掠過一絲憂色,躊躇未語。
“難道明公對收復安州沒有信心?”陳瑞揶揄道,“明公用兵,一向出敵不意攻敵不備,十拿九穩,此次出塞作戰,明公必能再創奇跡,否則建昌公(李子雄)豈敢自告奮勇,赤膊上陣?”
“某對收復安州的確有信心。”李風云停下腳步,看了三人一眼,說道,“但對打贏南北戰爭毫無信心。這場戰爭的勝負直接決定了中土的興衰,圣主和中樞雖然高度重視,甚至將其做為解決內憂外患的‘良方妙藥’,但重視程度遠遠不夠,他們過高估計了自己,過低估計了對手,其結果不言而喻。”
甄寶車、陳瑞和韓曜互相看看,眼神都很復雜。這是老生常談了,自他們認識和追隨李風云開始,李風云就向他們“灌輸”南北戰爭即將爆發和中土統一大業將在戰爭后分崩離析的未來趨勢,雖然一直以來李風云始終把聯盟的生存發展大計與打贏南北戰爭的理想緊密聯系在一起,但他對未來的悲觀態度也始終沒有改變,相反,還愈來愈強烈,為此他把聯盟的未來放在中土分崩離析后的逐鹿稱霸的高度上。
也就是說,李風云當前的目標雖然是努力打贏南北戰爭,但他對中土贏得戰爭的勝利沒有信心,這導致他不敢也不愿,事實上聯盟內部利益沖突也不可能任其把全部力量投到南北戰爭上,做孤注一擲的賭博,所以他每走一步都預留“后手”,而“后手”說白了就一句話,在最短時間內以最快速度發展壯大,實力至上,只要聯盟有了強大的實力,即便南北戰爭打輸了,也不止于全軍覆沒賠個底朝天,能卷土重來,馬上投身到逐鹿爭霸的歷史洪流中。
李風云從他們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東西。他們相信李風云,甚至到目前為止都有些盲從,雖然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加聯盟內部的凝聚力,但弊端也很大,那就是他們的**性日益削弱,一旦離開李風云,他們的信心、能力都嚴重不足,這顯然不利于聯盟的發展壯大。聯盟發展壯大需要大量的獨當一面的帥才,而不是沖鋒陷陣的將才,帥才越多實力膨脹的才越快。
“在軍議上,某一直不說兩路大軍會合的事,但自始至終,也沒有人提出質疑,為什么?”李風云一邊緩步而行,一邊自問自答,“你們是相信某,認為理所當然要會合;李子雄、韓世諤等人看透了圣主和中樞的心思,知道會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故而一言不發;還有一些人則別有圖謀,甚至居心叵測,巴不得某和李子雄葬身塞外,這樣他們就有機會取而代之,獨霸聯盟,鳩占鵲巢,這都能理解,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誰不想王侯將相?某也想當大王,哈哈。”
甄寶車、陳瑞和韓曜卻是臉色難看,不是因為李風云警告他們要重視聯盟內部的矛盾,而是他們忽略了聯盟內部矛盾在李風云離開后可能會轟然爆發,甚至有可能導致聯盟一夜間分崩離析。這段時間聯盟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所向披靡,表面上的勝利、喜悅、利益掩蓋和緩和了內部的尖銳矛盾,但李風云和李子雄帶著主力離開后,兩個實力最強的“大佬”出塞了,聯盟群龍無首,“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矛盾再難掩蓋,沖突必然爆發。
當然,在李風云出塞的初期,余威猶在,留守豪帥們還能克制,時間一長,“山高皇帝遠”,有些人就控制不住了,到那時即便李風云收復了安州,即便提出了兩路大軍會合的建議,留守軍團這邊恐怕也是阻力重重,搞得不好就是分裂,還是難逃覆滅的命運。
“某為什么一直不說兩路大軍會合?”李風云再次停下腳步,望著三人,鄭重其事地說道,“因為某從來就沒有說過聯盟的未來在安州,而你們對某收復安州的真正目的也并沒有完全理解。”
安州畢竟是塞外,有長城為阻,群虜環伺,生存環境極其惡劣,如果沒有中土的支持,聯盟幾萬主力根本生存不下去,更不要談發展了,由此不難看到,如果聯盟整體遷移到安州,以安州為根基之地發展壯大,純屬癡人說夢。所以李風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留守軍團的十幾萬軍民,這是聯盟的根基所在,是聯盟發展壯大的基礎所在,而征戰安州的戰略目的不僅僅是扭轉中土在北疆鎮戍上的被動,同樣也是逆轉聯盟在生存發展上的被動。
甄寶車、陳瑞和韓曜三人羞愧不安,至此他們才意識到,在收復安州之策的解讀上,他們的確出現了錯誤。
“請明公指教。”甄寶車躬身求教。
“主力出塞收復安州正是為了保全燕北的留守軍團,正是為了鞏固和加強聯盟的根基。”李風云停了一下,神色更為凝重,語氣也更為嚴肅,“下面這幾句話只進你們的耳,不出你們的嘴。我們實力有限,而在南北戰爭爆發前,圣主和中樞必定想方設法遏制和打擊我們,限制我們的實力過度膨脹,如此一來南北戰爭爆發后,如果我們進入代北的正面戰場,必有全軍覆沒之禍,所以我們若想參加這場戰爭并在戰爭中生存下來,只能在燕北這個側翼戰場上。但如何保證我們在戰爭爆發前一直堅守飛狐,一直在燕北生存下來?那就是我們征戰安州的目的,我們兩路大軍遙相呼應、互為聲援,必定可以確保留守軍團可以燕北生存下來。”
“但是,我們征戰安州還有更重要的目的。”李風云說到這里聲音突然放低,“如果中土輸掉了南北戰爭,在戰爭后陷入了更為深重的內外危機,國祚搖搖欲墜,統一大業岌岌可危,我們就必須積極進行逐鹿天下的準備,而第一步就是據北疆而稱霸,而割據北疆的第一步就是攻陷涿郡,而攻陷涿郡的第一步就是我們從燕北和安州兩個方向實施東西夾攻,如此則占盡優勢,一戰而定。我們占據幽燕后,向東可以征服遼東,向西可以攻打代恒,向南可以橫掃河北,那么結果如何?大河以北的山東之地盡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逐鹿之勢已成,兵鋒可直指天下霸業。”
甄寶車、陳瑞和韓曜聽到這里,心神震顫,血脈賁張,壯懷激烈,一時情難自禁,忍不住都有仰天長嘯之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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