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翡若是留在耒原,除非唐承念永遠看護她,否則,她遲早會死。
她只會無聲無息地消失,然后再過十年,幾十年……耒原的人,就會忘記盛家曾經有這樣一個污點,盛家,就又是潔白無瑕的存在了。
“那你想過要去哪里嗎?”唐承念又問。
她直接視盛辜攸與樊延洛于不存在了。
樊延洛倒還好,他現在根本沒臉面和盛翡說話。
盛辜攸就不一樣了,能教養出盛珺這樣的女兒,爹自然也不是善茬。
“不是已經說好了嗎?到底還要不要我救?”盛辜攸在一旁不甘寂寞地問。
他不甘寂寞,唐承念就給他一點注意力。
她將目光投向了盛辜攸,笑道:“盛老爺,您的補償,我們誰也不敢要。”
“那現在你們到底要怎么樣?耍我玩嗎?”盛辜攸勃然大怒。
唐承念冷下臉,沉聲道:“盛老爺以后講話的時候還是想一想后果更好,你家可不止夫人與女兒,還有一個女婿要靠你撐著呢!”
聽聞此言,樊延洛嘆息一聲,頭垂得更低了。
盛翡還是忍不住看了樊延洛一眼,但當她看到他是這種模樣,不禁也露出了懊悔的神情來。
她不解,自己當年為什么就為這樣一個男人魂牽夢縈?
幸好她沒有為這樣一個男人要死要活,否則,她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見盛翡憤憤然,唐承念分出神來看她:“你沒事吧?”
盛翡搖搖頭:“沒事。”
終究,一切都過去了。
“盛老爺。請您記住,十年前你們聯手給翡翡羅織罪名,讓她身敗名裂,無妨。因為十年后,這道理,我們一定會找回來。既然你們不想給翡翡留后路,讓她名聲盡毀。我也不必再留情面。我們不會像你們一樣做得太過。您只要記得八個字,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唐承念拋下這段話。便瞬間消失在原地。
她身旁的盛翡,竟然也隨著她一切不見了。
盛辜攸大吃一驚:“這是什么手段?”
他自恃實力深厚,很少將其他人放在眼里,可是。唐承念這瞬間消失的手段,他卻看不懂是怎么回事。
樊延洛站在近處。不禁說道:“或許不是什么手段,只是實力體現罷了。”
“實力?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罷了!”盛辜攸想起唐承念的模樣,只是雙十年華的少女,有什么需要顧忌的?大約是用了什么不顯眼的符箓吧!
盛辜攸決定將盛翡的歸來當作一場鏡花水月的夢。
她來無人知。去無人曉,可不就是一場夢?
至于唐承念臨走前拋下的話,也被盛辜攸當作了瘋言瘋語。他是盛家家主。盛翡呢?不過是個被盛家剔除出族譜的小女子,至于唐承念。也不被他放在眼里。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只是不怕虎的初生牛犢說的蠢話罷了。哼,她要是真的敢來,他就讓她知道真正的可怕是什么樣子的!
他不過是看在盛翡的面子上,不斷退讓而已,可不是真的怕了她們!
樊延洛搖搖頭:“小丫頭?世間天才無數……”
“天才無數?世間沒有那么多天才!真正的天才,只是鳳毛麟角而已。”盛辜攸打斷了樊延洛的話,他惡意地笑了起來,“何況,死了的天才還是天才嗎?”
“你要殺了翡翡?”樊延洛悚然一驚。
盛辜攸冷冰冰地看著他,說道:“若是她識相,我會放過她,若是她不……”
他上下打量著樊延洛,終究還是放下了要給他一個教訓的心思。
就算樊延洛的少主之位岌岌可危,他的父親畢竟還是樊家家主,就算他不是少主,也是樊家家主的兒子,不是他能隨隨便便教訓的。哪怕他是盛家家主,哪怕他是樊延洛的岳父。……畢竟,三大家族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其實他還是說謊了,樊延洛的少主之位岌岌可危,并不是因為十年前他的未婚妻“逃婚”,害樊家丟臉,而正是因為他娶了盛家家主的女兒盛珺。
樊家與盛家雖然是姻親,但畢竟各有利益,發生沖突的時候,樊延洛要站在哪一邊呢?樊家的長老們心存懷疑,因此才會試圖讓樊延洛下位。
不過,他可不會將這件事情說明白。
樊延洛坐得不穩,他才更要依靠盛家,他還期望盛珺能夠抓牢這條線,讓盛家能多多從樊家那里蠶食來更多利益呢。
于是,盛辜攸壓下火氣,說道:“延洛,跟我回去吧。”
樊延洛望向了他。
盛辜攸接著說道:“樊家人人都看見你和珺珺一起回盛家,要是你一個人單獨回去,算是什么意思?盛翡她不會與一個有婦之夫糾纏,你還不知道嗎?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死心嗎?”
樊延洛下意識地說出了心里話:“我不是不死心,只是……”
“只是什么?”盛辜攸好奇地問道。
樊延洛卻忽然露出了提防的表情。
盛辜攸好笑地說道:“我還貪圖你的秘密?”
樊延洛也笑,是禮貌至極的笑容。
他笑完,朝盛辜攸點點頭,竟然匆匆離去。
他不是往盛家的方向走,而是往樊家去。
盛辜攸慌忙追上去:“你要是一個人回去,讓珺珺如何自處?”
“她還有爹娘。”樊延洛自言自語著拋下這句話,便甩開盛辜攸,拂袖而去。
“她還有爹娘?誰沒有爹娘,你不也……”盛辜攸余下的話戛然而止。
有一個人,沒有爹娘了啊。
盛辜攸的神情不由得變得緊張起來,他沒想到樊延洛居然真的如此忌諱。
不就是一個女人嗎?盛珺比她更體貼,更溫柔,更敏慧……難道還比不過一個盛翡!?
盛辜攸想不通。
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攔不住樊延洛。除非他打斷他的腿,把他抓起來——他做得到,但是他能做嗎?盛辜攸趕緊轉了個方向,往家中趕去,他對這種內宅之事不怎么擅長,可得好好與夫人和女兒談一談。
云端。
唐承念是真的把盛翡帶到了天上,漫天云朵。漫天清風。
盛翡本來有些悶悶不樂。可嗅著這舒爽的風,她又忽然覺得自己一直糾結于盛家與樊延洛的那點事,實在太對不起這風景了。
“天下這么大。不必為那點細枝末節煩擾。”唐承念勸說她。
盛翡的嘴角微微翹起:“我明白的。”
“你要是真的能明白就好了。”唐承念只要看盛翡的表情,就知道她還牽掛著樊延洛。
盛翡卻搖搖頭:“前輩一直都能看透我,可是這一次,您看錯了。”
唐承念見盛翡居然如此自信。不禁挑眉:“哦?”
“自十年前,樊延洛選擇了盛珺起。我與他之間,就再也沒有可能了。我們一起長大,他也明白我是什么樣的人,他不會糾纏我。我也……放下他了。”盛翡說著,又笑道,“雖然放下。卻終究難以忘記,他不再是我的愛人。卻已經是我的故人,我分得清楚。”
唐承念有些意外。
今日,盛翡在樊延洛面前摔了定情玉佩,卻又那么痛苦,唐承念本以為她會一直陷在這種悲觀的情緒里,卻沒想到,盛翡居然能夠想得如此透徹。
她點點頭:“我的確是看錯你了。”
這話并不是貶義。
這看錯,不是高看,而是看低,她太小看盛翡了。
盛翡雖然自小無憂無慮地長大,但她并沒有變成一個脆弱的人。如果她脆弱,她如何能夠在佘疑古城中熬過那十年的日夜思念?
唐承念想了想,說道:“盛翡,我曾經聽一位名叫李白的詩人所寫的詩,如今倒可以與你共勉之。”
“詩?”盛翡有些意外。
修真界講究以武服人,有道理,卻只是輔助。故而,詩詞在這個世界并不發達,很少有人會以詩詞激勵人。
不過盛翡知道,唐承念會這樣說,一定有她的用意,她便點頭,道:“請說。”
唐承念便將《宣州謝脁樓餞別校書叔云》背了一遍。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長風萬里,欲上青天……”盛翡來回叨念著這兩句,不禁感嘆道,“這位李詩人,果然是大才,真是字字珠璣。”
唐承念一頭冷汗。
她念這首詩,不過是因為想到了那句“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因此方才臨時起意。
誰知道,盛翡注意的居然是長風萬里與欲上青天這兩句。
她本來還以為,盛翡就算不在意第一句詩,也會喜歡“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這一句呢……
盛翡又將整首《宣州謝脁樓餞別校書叔云》念了好幾遍,方才感嘆道:“真奇怪,如此好句,我怎么沒有聽過?”
唐承念冷汗更甚,忙解釋道:“他是凡人。”
“凡人?原來如此。”盛翡沒有多想。
唐承念卻在心中無奈,此人雖是凡人,卻也是詩仙呢。
不過,在這個世界里,“仙”這個詞可不能輕易動用,尤其不會用在一個凡人的稱號上。
她若是提起這個稱號,就更解釋不清了。
古往今來,還沒有哪一個稱呼為“仙”的人不具名的。
故而,唐承念也只好委屈一下李詩仙了。(未完待續)
ps: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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