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在長尊會盟之時,這樣的要求是不合時宜的,但以現在場面失控的情形來看,這樣的要求,卻也符合情理。
各位尊者早知她們之前有嫌隙,看熱鬧不怕事大,都不說話,桑落靜靜地看著尹靜凡,對方也冷冷地注視著她,不過她卻沒有動作,只是坐著,只是不答。
桑落一笑,緩緩走了下來,“看來尹道友自恃甚高,不愿理會我們水幽們的人了?”
“你要知道,”尹靜凡盯著她,“你的要求我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絕。”
“何必跟她廢話?”鬼修陰冷道,“這樣的人,你難道還要心軟不成!”
尹靜凡沉默不語。
可如果不達目的就放棄,那這個人,就不是池桑落了,她不在乎也就罷了,她若想追根究底,就一定要弄個明白!
否則莫名其妙與女主結了仇,她的怒氣向誰去發!
“我好言說話,道友卻不給情面,”桑落眼眸微轉,幾分譏諷,幾分無奈,“剛才聽聞道友的話還自覺有些道理,不過現在看來,空有理論,毫無實踐,也是,說空話誰都可以,但真要做起來,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位道友說話還是小心點,尹道友不想多說就不想多說,你若再糾纏不行,那就別怪……”
“你們想怎么樣!”萬木宗的人也忍不住插一嘴,“人家兩個的事,看著就好,陸道友就如此沉不住氣?”
“段灃,你不要以為我打不過你!”
“那就試試啊,手底下見真章!”
兩人幾句不合。說罷就開打,池桑落卻始終目不轉睛,仍舊一步步朝尹靜凡逼近。
“道友不是自認駕馭萬物的水么,若真是水,清濁并吞、隨方亦圓、遇柔能柔、欲剛則剛,面對柔言善語自然也能溫婉以對,以柔相克。這才符合水的萬變之道。善于御水之人。又怎會不解決問題,反而靜待事態惡化,難道這就是神水宗的御水之術?我倒是不明白。什么樣的仇恨令得道友如此冷漠,連說一句話都是欠奉?”
尹靜凡冷冷看著她。
這樣的一個人,言辭鋒利,咄咄逼人。又怎會是當初那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孩?一個人或許會變,但不可能變得那么徹底。無論氣質、感覺、言談舉止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似換了一個人!可笑的是她當初還輕信了此人,還自認為虧欠此人,真是愚蠢至極!
她站起身,握緊的拳頭又微微舒展。這一次,她絕不會容忍任何人再傷害她!
“池道友做的什么事情心知肚明,我不給你難堪。你這是自找難堪,難道還要我明說出來不成!”
這下倒有好戲看了。除了之前打斗的兩個人,場面上安靜幾乎得落針可聞。
她做的什么事?
桑落蹙眉,看來的確是有誤會了,可她卻不明白,她的身份特殊,這個世上不該有人會想到將她和尹靜凡聯系起來,也自然不存在挑撥,而她和尹靜凡之間又沒有什么太大交集,怎么會出現誤會?
越是不知,越是好奇,她也就越是不依不饒。
可她沒有順著尹靜凡的話說下去,有些事情,不能在明面上說,否則兩人的恩怨就會演變成宗門的恩怨,這樣一來倒便宜了有心挑撥者,桑落想了想,決定激她一激,她微笑道:“之前道友一番御水之論分明含沙射影,歪曲我水幽門旁門左道,難道不是道友先挑起了波瀾?這在場的尊者都是心明眼亮之人,就算他們不說,想必也聽得明白,非要我這么直白地點出?”
桑落頓步,于陣法之外犀利地看著尹靜凡,但還未等對方開口,她又立刻道:“我要的只是一個相談的機會而已,這世上爭端無數,可很多都是毫無必要,仇也罷,恨也罷,說開了不是更好?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兩豆塞耳,不聞雷霆,誤會是最可怕的,與其我們自損顏面地爭執,不如平心靜氣好好說話,如果道友真的還看不慣我,再對付不遲?”
她這話,也是非常直白了。
但這樣直白的話,卻拒絕引起比試的可能,也鋪墊了必須交流的需要,一下子,就讓尹靜凡也不得不服軟,可是現在的她,卻再也不愿被人牽著走!
“不得不說,道友的口才不錯,但有些事情并非交流就可以得知真相,”尹靜凡冷漠點了點腦袋,“想要得知真相,需要的是這個,交流有時候反而是另一個誤會的開始,我相信我自己判斷的,也相信自己看到的,所以我不覺得和道友有再說什么的必要。”
“所以你打算一意孤行?”桑落微微瞇眼,“不知道友有沒有聽說過‘急流澄清’這句話?水流很快的地方,水一定非常干凈,可我觀道友現在的情況,卻滿是浮躁,滿是冷漠,毫無一絲清澈嫻靜之氣啊。”
尹靜凡先是蹙眉,繼而明白過來,心中更是一沉。
這話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聽得明白,池桑落是說她因為那鬼修變得面目全非,可這樣一來,尹靜凡就更肯定心中所想!
而池桑落在這同時也隱隱猜測到了什么,鬼修……
她的眸色飛快變化,之前尹靜凡見她的神情分明是震驚,按照時間、事件來算,她們分開是在鬼谷之地,那個時候……最后發生的事……尹靜凡是誤以為她死了!
那然后呢?然后尹靜凡又想了什么……桑落靜靜思考,突然覺得,她該不會,不會覺得是自己對她做了什么手腳吧?
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但桑落越想,就覺得不可能和這件事逃脫關系,心中越發想知道答案,她看著尹靜凡,也就迫出殺招道:“我也真是無奈。不過想與道友交流交流,倒似乎罪大惡極一般。難道神水宗的長尊就是這樣?是害怕冤枉了別人自己不好收場,還是害怕被別人牽著走,所以不敢當面對質?我又沒有要吃了道友,難道借過一步,道友就只剩下骨頭了不成?”
她搖搖頭,狀似倍感操心。四周包括五行大宗和邪道七宗的人卻都是哈哈大笑。正道宗門的人見此羞憤,還未說話,池桑落便又立刻爭鋒相對道:“尹道友但凡有點氣節就不要畏畏縮縮。跟個縮頭烏龜一樣有什么樂趣?你有本事,就私下和我對質,一味的不敢,難道是道友已經心虛了?我看八鬼門的成岳道友都已經忍不住想要說話了。你們神水宗的人怎么這么磨嘰!”
“哈哈哈哈——”成岳拍掌大笑,邪道幾宗的人也似乎出了口氣。笑得痛快之極,“神水宗的門人怎么這么啰嗦,有本事就不要針對人家,針對了人家又不敢跟人家對質這算什么?”
正道幾位宗門特別是神水宗的人俱是臉色難看。那神水宗的化液中期修士正欲開口,看到那遠處的盧正,卻又禁不住沉了沉氣。握拳朝尹靜凡傳音道:“此人太過囂張,你也不要給她面子。去看看罷了,不過我觀這女修狡猾得緊,你還是要小心為上。”
尹靜凡暗暗壓住心中的憤怒,看著遠處的女子,終究只能冷笑,“各位道友不知實情也就罷了,池道友真是巧舌如簧,顏之厚也,不過也好,你要難堪,我奉陪到底!就看你之后還能不能這么坦然無畏!”
她說完,便直接朝一處方向飛去,似要把握主動權,桑落也不在乎,徑直跟隨而上。
兩人離開,場面便一下沉寂下來,但隨后又似乎立刻打開了另一種局勢。
以水幽門為主的五行宗門自以為得了臉,此時與邪道暗暗交契,同時朝正道宗門發起難來,各位長尊明爭暗斗,和之前相比,場面竟是十分熱鬧,君慕炎神情安逸,作壁上觀。
而另一面,尹靜凡落定一處溪水旁后,還未開口,她身后的人竟就直接道:“你覺得我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
這話,可真……
“池桑落,你還……不,還不應該這么稱呼,”尹靜凡轉而,看著身后的人,“我現在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了,但我可以肯定一點,你絕對不是池桑落!”
桑落明白對方的意思,是說她不是丁冬冬吧?她撫了撫頭,邏輯有點亂……她是名副其實的池桑落沒錯,可是尹靜凡腦子里已經沒有丁冬冬這號人物了。
見到對方這個樣子,尹靜凡卻冷笑,“我也真是領教了你這樣的人物,做了虧心事,還能這么大方坦然,在那樣的場面下你就不怕我把事情說出來?”
“把你得到鬼修傳承的事情說出來?”桑落放下手,反問道。
尹靜凡眼色深沉,一瞬浸滿了冰霜,“所以,你承認了。”
“我承認什么?”
“現在偽裝還有必要嗎?你的事情,我已經全部都清楚了。”
可她自己都不清楚!
桑落沉默,片霎又直接道:“你難道是想說……我害過你?在鬼谷之地?”
尹靜凡沒想到這個節骨眼對方還抱著僥幸心理,不由笑了,她點了點頭,一副終于明白的樣子,“雖然以前就有心理準備,但我真的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那么多層出不窮的陰損之人,表面上看起來正義凜然,實際卻能骯臟成這樣?也是我傻……不過池桑落,你以為我還是原來的尹靜凡,你以為我還會……”
“說重點吧,”桑落不想跟她多談,“我做了什么。”
尹靜凡也沉了沉氣,不想再給對方任何自以為可以掩飾的機會,索性直接攤開道:“你,池桑落,與那鬼修勾結,一步一步將我引入陷阱,害了流芳谷的人,害了獸仙宗的人,害了我神水宗的人!那么多人都拜你所賜喪命鬼谷,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我如今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也是多承于你,難道你現在還以為能騙得過我!我告訴你,絕對不會!”
尹靜凡眼神鋒芒,字字銳利地逼緊于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