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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殿之中的熏香在炭火的作用下越發濃郁，方若素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雙腿卻因為長時間的跪地而微微有些疼痛而顫抖，使得她不得不頭腦清醒。
就在方若素以為自己會一直跪倒軒轅九天批閱完奏折離開的時候，太極殿的門再一次開啟，卻是車公公端了熱茶進來。
瞥了一眼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沒有流露出半分不耐或者惶恐神色的方若素，車公公看似渾濁的眸子里閃過一抹精光，卻又很快消散。
“皇上，茶涼了，換一杯吧！”
尖細而又包含關懷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驚醒了一心沉浸在奏折之中的軒轅九天，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似剛剛發現跪在地上的方若素一樣驚異道：“寶昌啊，什么時候來的？”
嘴角抽了抽，方若素知道這是上位者們慣用的伎倆，不敢表現出自己的不滿來，當下沉聲道：“回皇上，臣剛到，見皇上醉心于政務，不敢打擾。”
茶杯落在桌子上發出細微的聲響，軒轅九天擦拭一下嘴角，淡淡道：“起來吧。”
方若素慢慢起身，已經跪得麻木的雙腿動作怎么也快不起來，她表情平靜，就好像那麻木到幾乎沒有知覺的雙腿不是她的一樣：“謝皇上。”
狹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驚詫，軒轅九天看著大殿中那個低眉斂目的小姑娘，見她神情平靜，絲毫也看不出痛苦來，他不禁暗自腹誹：難道這念頭的年輕人都這么淡定？
他那五兒子平日里板著一張臉看不出來表情就算了，怎么這個寶昌郡主的臉上也看不出表情來？
“朕聽說。你昨晚救下了一個小女孩兒？”
整日里批閱奏折的日子太過無趣，軒轅九天忽然惡趣味地想，若是能讓這個小姑娘變臉的話，也許日子還不算太無聊，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他的五兒子一樣天生有一張冰山臉的。
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方若素哪里有半分惶恐的神色在里面？那張清秀的小臉兒依舊恭敬沒有多余表情，就好像他在和她討論吃飯喝水的問題一樣。
來時早就盤算好了此行可能會面對的問題。也做好了心理準備。方若素當然不會驚慌，甚至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是淡淡回應道：“回皇上。臣確實救下了一個小女孩兒，而且臣打聽到，她是楚國恭順王楚元淳唯一的女兒錦繡郡主。
為了給皇上祝壽，恭順王幾天前便已經出發。因為錦繡郡主年紀太小，恭順王拒絕她一同出行。郡主貪玩之下躲進了裝著賀禮的馬車里跟著偷溜出來，后來在路上與一路游山玩水的恭順王走散，又在京城和隨行的人失散，不慎落在人販子手中。被臣無意中救起……”
軒轅九天只問了她一個問題，她卻眼皮都不抬一下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了，省的他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詢問的麻煩。在軒轅九天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順便加了一句：“今早臣已經派了人去通知恭順王。相信恭順王很快就會到京城。”
軒轅九天張了張嘴，忽然覺得自己的腦仁兒突突跳的厲害。
這個小丫頭果然是不同反響，他還想利用那個錦繡郡主做個人情送給恭順王，她卻把事情都做全套了，一時間他竟然無言以對，半晌才無語道：“做的……不錯！”
能夠讓他昧著良心夸獎，卻又露出無奈神色的人，方若素恐怕是頭一個。
以往那些人，不管是他的兒子們，亦或是朝臣們，都是按照他的思路他設定好的軌跡行動，哪有人敢像方若素一樣，他才問了一個問題，她就搶著把所有相關的問題都回答了的？
還真是會為他省事！
飛快看了嘴角抽搐的軒轅九天一眼，方若素垂下眼簾謙虛道：“臣只是在秉承皇上的意志辦事，這些年來皇上輕徭薄賦，注重發展國內經濟，使得百姓們安居樂業，又不輕易挑起戰端。
臣明白，皇上是希望百姓們多過幾天安穩的日子，所以臣不敢疏忽，見到錦繡郡主的第一面臣就知道此事若是處理不好就會引起兩國的戰事。”
偷偷瞥了一眼軒轅九天微微動容的臉，方若素知道自己今天安全了，再接再厲道：“臣一介女流，不敢上早朝惹得朝臣們不快，正打算等早朝結束便進宮面見皇上，不成想皇上比臣想象中的還要看重此事。
臣罪該萬死，不該為了一己體面而置國事于不顧，還請皇上懲罰！”
說完她又跪了下來，心中卻思索著，從王道名離開到現在應該有一兩個時辰了，以他的速度，就算軒轅九天若是反悔派人去追，應該也追不上了，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軒轅九天當然不知道方若素心里的小算盤，他只是覺得很無奈，好人壞人都讓這個小丫頭做了，他倒是不好再說什么。
而且他也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若是她沒有派人出去尋找恭順王的話，錦繡郡主這事兒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隨他怎么安排都可以。
可是現在，他若是在想做什么手腳的話，就得好好考慮一下和楚國的關系了，畢竟恭順王雖然不怎么熱衷于朝政，卻是楚國皇帝唯一的親兄弟！
而且現在南疆戰事未平，大宴前后派出了幾十萬大軍，若是真的和楚國鬧僵的話，國內這點兒兵力還不足以和楚國對抗！
二十多年前的慘痛教訓歷歷在目，直到現在晨曦依舊恨他入骨，他知道，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會輕易動武的！
“你看看你，怎么又跪下了？快起來，朕又沒有說什么！這件事你做的不錯，朕很欣慰，若是國中多幾位像你這樣的棟梁之材，朕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方若素躬身對答如流：“皇上風華正茂，大宴在皇上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您才是大宴國的頂梁柱，臣充其量只是您腳下的小草，只能為大宴國的生機提供一點兒能量，大宴國真正要指望的卻是皇上您吶！”
車公公在一旁聽的眼角直抽抽，這一君一臣相互拍起馬屁來沒完沒了了，他這個旁聽的人卻雞皮疙瘩都快要出來了，同時他也暗暗驚訝，寶昌郡主年紀不小，城府倒是挺深的，竟然能夠哄的皇上服服帖帖，可見她和那些只會撒嬌耍小性子的后宅小姐區別不小！
從太極殿出來，方若素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這大冬天的，她后背之上卻被冷汗給浸濕了。
別看剛剛在太極殿內她和軒轅九天好像是君臣盡歡的模樣，只有她知道她那一番對答花費了多少心機和算計。
軒轅九天貴為一國皇帝，平日里習慣了朝臣們的恭維和順從，其實他內心也很煩悶，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敢于對他不一樣的人。
方若素非常清楚自己的優勢，年紀小，又是女子，而且在朝中無權無勢，又不醉心于政務，在軒轅九天看來，她雖然聰慧，卻構不成多大的威脅。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敢稍稍放肆，因為她早已探知了他的底線，只要不觸犯底線，她相信他會很包容的。
車海濤車公公親自笑瞇瞇地目送方若素離開了太極殿，折身返回大殿中的時候卻發現主子正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樣。
見車海濤回來，軒轅九天感慨道：“這個方若素，倒是個人精，古靈精怪的狠，偏偏朕又生不起她的氣來！”
車海濤可沒有看出方若素古靈精怪來，不過這并不影響他符合主子的話：“奴才也覺得寶昌郡主很聰慧，皇上見到她以后，似乎連笑容也多了不少！”
他的表現這么明顯嗎？
軒轅九天啞然一笑，良久后才搖頭嘆息道：“若是晨曦也能如同她這般就好了！”
聞言，車海濤面容一肅，恭敬道：“當年的事情皇上也是迫不得已，那件事最痛苦的就是皇上了，總有一天公主會了解您的苦衷的！”
但愿吧！
想起晨曦公主，軒轅九天忽然覺得意興闌珊，沒了繼續交談的欲、望，又重新批閱起奏折來。
方若素出了太極殿，想了想覺得自己既然進宮了一趟，不去太后那邊請安不太好，于是邁開步子拐了個彎兒朝著太后的壽康宮走去。
她到達壽康宮的時候，只聽里面傳來一陣歡聲笑語，溫淳好聽的男聲從里面傳來，方若素心下一咯噔，本能地停下腳步想要離開。
奈何壽康宮里的人早已看到了她并且上前來請安，同時有人進去稟報，方若素嘴角抽了抽，雖然滿心不悅，但是她還是不得不為壽康宮的奴才們的辦事效率說了聲贊。
即使沒有進去，方若素依舊聽到太后高興的聲音從里面傳來：“素丫頭來了啊，快進來！”
歡聲笑語戛然而止，方若素清楚地聽到軒轅律重新變的拘謹的聲音：“皇祖母，既然寶昌郡主來了，那孫兒便告退了！”
方若素心中暗道：走吧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太后卻完全聽不到她的心聲，慈愛道：“怕什么，你們都是年輕人，就該多交流交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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