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亶彈劾周馳的內容,總共分兩點,第一點是彈劾周馳以治學之由,大肆圈圍土地,興建別院,而第二點則是彈劾周馳與周萋畫合謀毒害太子妃,覬覦太子之位。
“皇上,醫者在那燕窩里查出的鱉甲粉,同時還有太子妃寢房里掛著的《秋香月橋圖》的畫軸發現了鱉甲的粉末,而這幅畫正是六皇子贈與太子的!且,周四娘自回京后,便與六皇子來往密切,其中隱情,請,皇上嚴查!”蘇亶跪地,雙手高舉過頭頂,將寫滿周馳罪狀的奏本呈遞。
周玄毅眉頭緊皺,右手習慣性地依次在右膝上敲動四下,他掃視著殿下眾人,都已經跪在地上,且都已經隨著蘇亶的秉奏,高聲齊呼,聲聲哀求,周玄毅問罪周馳。
看到,這一幕,周玄毅知道,他最擔心的皇位之爭,就這樣開始了。
“崔凈!拿上來,讓孤看看!”他手指蘇亶高舉過頭頂的奏本,聲若洪鐘,可待崔凈將奏本拿來后,周玄毅卻沒有看,只是將奏本收入袖袋,便站了起來,“傳朕的命令,讓太子跟六皇子,到清寧宮!封鎖太子妃寢房,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崔凈身旁的黃門侍郎應聲。
而后,周玄毅便大步下高位,穿過朝臣,朝殿外走去。
蘇亶跟蘇謄對視一眼,寫滿疑惑,清寧宮是皇后娘娘的寢宮,去哪里做什么?
突然,蘇亶眼里閃過一絲驚慌,驟然意識到,他們可能給周長治闖禍了。
于是當徹底聽不到皇上的一點點聲音后,他立刻站了起來。“連岸,快,快將東宮剛剛發生的事,告訴太子殿下!”
西山并不遠,尤其是快馬加鞭之下,一個時辰足以。
當周萋畫被蘇寧眉請入東宮時,周長治已經見到了九皇子周祐琨。說明來意后。主持便允許周祐琨收拾行李。
西山是由三座高矮不同的山組成,主峰名叫白馬尖,周祐琨修行的西山寺便坐落于此。在主峰白馬尖東西兩側,各有一座次峰,東面的名叫磨子潭,就是宋云崢練武的地方。
西面的名叫大馬坪。就是埋葬陳成玉的地方。
西山綿延數百里,山巒高低起伏。從金光門出十里,就能看到上西山的必經之路海子崖,沿著海子崖走二十里,路便被分成三路。往東區磨子潭,往西去大馬坪,順著路一直上山便能到了白馬尖。
但無論去哪。這海子崖是必經之路。
周長治策馬在前,周祐琨緊隨其后。他已經有四年沒有下山了,所有的事物對他既熟悉又陌生。
“皇兄親自來接我,真是受寵若驚啊!”周祐琨拉緊韁繩,輕聲說話,“父皇可好?母后可好?”
“父皇安好!”周祐琨比周長治小塊二十歲,對于自己這位小弟,周長治還是忍不住擺出太子的威嚴,他避重就輕,只回答父皇安好。
周長治的無心之舉,卻讓周祐琨感動的涕零淚下,他只當是因為母后不喜他,周長治特意避諱。
周長治一回頭,就見周祐琨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抹眼淚,不屑地皺眉,這般姿態,果然不是皇子應有的模樣,他想開口教訓,卻聽不遠處一陣馬蹄錚錚。
循聲看去,卻見在通往磨子潭的路上,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疾馳而來,馬背上一白衣縹緲的男子,“啊,云崢!”
認出是宋云崢后,周長治一陣疾呼。
宋云崢了勒動韁繩,驟停。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見過九皇子!”宋云崢禮貌疾呼,卻沒有下馬,馬兒不受控地在地上來回踱著馬蹄。
對于宋云崢,周長治總能多出比常人更多的寬容,他自然不會在意宋云崢的無禮,反倒是看他著急的樣子,急切詢問,“云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云崢立于馬上,靜思片刻,“是,周萋畫出事了!”
“啊!四娘子出事了!”周長治驚呼,“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幫忙嗎?”
宋云崢面無表情,掃視周長治,良久之后,他才緩緩開口,“她,被誣陷蘇寧眉流產了!”
說完這句,宋云崢勒韁繩,疾馳而去
“流產!”周長治呆如木雞,“周萋畫讓蘇寧眉流產了?”
“云崢,云崢,你速速跟我詳說啊……”周長治沖著宋云崢離去的方向大聲疾呼,卻不見宋云崢停下,只有馬蹄卷起的塵土。
意識到情況不妙地周長治,夾緊馬肚,“啊!我的兒啊!駕!”追趕而去。
宋云崢跟周長治已經周祐琨回到皇宮時,正好與出來報信的連岸不期而遇,連岸用最簡單的語言,把剛剛在東宮發生的事如數告訴了周長治,“殿下,六皇子已經在清寧宮候著了,您也趕緊去吧!”
周馳讓周萋畫毒殺蘇寧眉!
宋云崢難以想象地瞪圓了眼睛,“你確定?”
“回,宋將軍,奴不敢有半句謊話啊,現在周四娘已經被囚禁起來了,沒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六皇子也被皇上請去了清寧宮!”連岸一看宋云崢表情猙獰,嚇得差點就要跪下,“殿下啊,您也快點去吧!”
“去,本太子立刻就去!”這個消息對周長治而言,可以說是五雷轟頂,他的頭一陣暈眩,話也有點含糊。
清寧宮,母后,周萋畫,六弟,是,他要去清寧宮,他要為那未曾謀面地孩子討個公道。
他踉踉蹌蹌往前走,走了沒幾步卻又退回來,他拉著宋云崢的胳膊,“云崢,你陪我去,我不相信,四娘子會任由周馳擺布!”
“是!”宋云崢心系周萋畫,自然愿意前往。
一看周長治跟宋云崢朝清寧宮走去,周祐琨有點不知所措,他很想念他的母親。卻又那么一點點害怕一回宮就見到母親,他靜思一下,還是跟在兩人身后,疾步朝清寧宮敢去。
今日,太子殿下原本是要去接他的,他應該是今天的主角,卻這樣被人搶了風頭。或作別人。心中定然失望,但自打出生就已經習慣了這種被無視,周祐琨便沒有太多的感觸。
他只是默默跟在周長治身后。一步一步地朝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宮殿走去。
三人到達清寧宮,卻只有周長治一人獲得了面圣的機會。
周玄毅難得有有心之時,雖然把人都喊來了清寧宮,卻沒有讓姬凌宜見到他們。只是讓他們進了側廂房避著姬凌宜問話。
宋云崢跟周祐琨立于長廊上。
“宋將軍,細細想來。你我已經有一年多沒見了!”周祐琨朝宋云崢作揖,禮貌說話。
宋云崢眼睛不眨一下地看著周玄毅被安排進的廂房,他整個人都像是被吸走一樣,他不敢確定。周萋畫這次遭劫是不是又是周玄毅安排的,倘若是,他怎么會讓周馳跟周長治直接立于對立面。倘若不是,那又是誰要這般陷害周萋畫。
“宋將軍……”周祐琨的行禮。沒有得到送云崢你的回應,他忍不住再次開口追問。
這一次宋云崢才慢慢地轉過身。
的確,他已經有近兩年沒有見到周祐琨了。
兩年的時間,他長高了許多,臉上也漸漸浮現了周玄毅的樣子,只是比起周長治跟周馳,他顯得秀氣很多。
他的鼻子像周長治那樣高挺,眼睛卻跟周馳一樣彎彎如月,只是眉毛卻跟周馳與周長治完全不同,淡淡的,細細的,像娘子們特意修正過的柳眉。
一席深棕壓著金邊的廣袖闊袍,讓他看上去成熟一點點,卻透著一股莫名其妙地詭異。
宋云崢見周祐琨對自己行禮,連忙回禮,“九皇子如此,折煞宋某了!”
“不礙,不礙!”周祐琨擺手,反倒更加謙卑地朝宋云崢側了側身子。
倘若說周長治的親切只針對宋云崢,那周祐琨的親切就是對身邊的所有人,他貴為皇子,皇后嫡出,卻從出生就沒感覺到嬌貴身份帶來的地位尊貴。
“宋將軍,剛剛那公公說的周四娘,可是與六哥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娘子?”周祐琨低聲問宋云崢。
“正是!”宋云崢回答,眉頭卻緊緊鎖在一起,“怎么?你也聽說了什么?”
“不,不,不!”宋云崢話一出口,周祐琨就感覺一股厲光撲面而來,他有點驚恐,猜不透宋云崢為什么會用這如刀刃般的眸光看著自己,“我只是聽說過這位娘子,是可為死人喊冤的能人!”
得到周祐琨解釋的宋云崢,并沒有繼續糾結于此,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確定周萋畫是否安全,以及盡快給周萋畫洗冤。
“宋將軍!皇上有請!”正在宋云崢焦慮不安時,崔凈從廂房內出來,他走向宋云崢,卻注意到周祐琨,“老奴拜見九皇子,您可算是回來?”
“崔公公請起!”周祐琨雙手上前扶起崔凈。
而在這空擋,宋云崢已經大步朝廂房走去。
“崔公公,我能現在進去見父皇嗎?”看著宋云崢那高大的背影,周祐琨有那么一點點因為被遺忘的落寞。
周祐琨聲音里帶著一點點哀求,崔凈心頭一皺,這般低微,又豈是一個皇子跟有的樣子,“九皇子,皇上正為太子跟六皇子的事煩心呢,你看……”
“嗯,我知道!”周祐琨沒有多語,挺直身子,靜靜等待。
對于周祐琨的順從,崔凈有點驚愕,他的確是有別于周長治跟周馳,寬仁孝友,那股透出來的與世無爭,倒是與宋云崢有那么一點點相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