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一拍大腿,林西疼得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哀號不已。
劉媽媽啊劉媽媽,你要拍大腿好歹拍自己的,我這身無幾兩肉的小身板,哪經得起你折騰。
就這樣,劉媽媽用一碟子夫人用剩下的糕點,外加威逼利誘,恩威并濟,軟硬兼施,迫使林西忍辱負重進了三小姐的院子,做了一名使粗丫鬟,順便演演無間道。
事后,林西躺在溫柔的被窩里唏噓自己命運多舛。
林西奉父命賣身入府,四年里,為了尋找父親交待的東西,不得已在劉媽媽手下當了一名粗使丫鬟。
劉媽媽是夫人跟前的紅人,夫人管著高府內宅,什么大事,小事都讓劉媽媽去做。林西跟在她身邊,見的人多,跑的院子多,機會也多。
哪知道,整整四年,她硬是沒有找到老爹想要的東西。林西心頭那個恨啊,恨不能把高府挖地三尺。好在她與老爹約定五年期限,五年后,無論結果如何,她都可拍拍屁股走人!
如今她對能不能完成老爹的任務,已不寄于厚望了,能找到,便是老天憐惜;找不著,反正老天爺玩她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死豬不怕開水燙,就當浪費了五年的時光。!
余下一年林西打算低調的在高府混混日子,偏偏被老妖婆看中做了間諜,真真是嬸可忍,叔不可忍。
她拍床而起,仰天長嘆!
第二日卷了鋪蓋,乖乖的上三小姐院子里去報到。
劉媽媽看著林西一蹦一跳的出了院子,臉上的笑漸漸沉了下來。蹙眉略思片刻,進屋子換了件體面的衣裳往夕云院里去。
夕云院位于高府的西南角,是個極大,極寬敞的院子。高府的當家夫人崔氏居住在此。
劉媽媽進了里間,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暖如春日。云蝠紋鎏金熏爐里,上好的熏香裊裊而升。紫檀透雕的百工床上,夫人崔氏半倚半躺,臉色有些暗黃。小丫鬟正在侍候夫人用藥,
劉媽媽不敢多看,悄悄的把頭垂了下去,恭敬道:“夫人!”
“你來了!我正好有事找你!坐吧!”崔氏揮了揮手,小丫鬟恭身退出。
劉媽媽往床前的梨花木小杌子上,坐了半個身位,笑道:“夫人有事盡管吩咐!”
崔氏撫了撫微瘦的臉龐道:“你跟了我這些年,也知道我的心思。大少爺眼看著快十七了,像我們這樣的人家,按理說房里早該擺幾個人,偏他父親管得緊。且這孩子又是個好的,心思只在詩書上,我怕他夜夜苦讀熬壞了身子,少不得替他思量一番。府里這些丫鬟你都是熟悉的,你看著哪個好一些?”
崔氏一口氣說了這些話,早已嬌喘不息。
劉媽媽忙拿過幾上溫著的參茶,送到崔氏手邊。
崔氏就著劉媽媽的手,抿了一口。
劉媽媽這才開口道:“夫人,奴婢瞧著,大少爺身邊幾個侍候的大丫鬟都是穩當的,挑兩個顏色好的擺在屋里……”
劉媽媽見崔氏微微搖頭,便躊躇著沒有把話再說下去。
崔氏幽幽嘆出一口氣:“今兒個子瞻陪我逛一趟園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明著,暗著往園子里跑。光二丫頭院里的就有兩三個。你道怪不怪,這些丫鬟也不見往二少爺,三少爺跟前湊,偏湊到子瞻跟前來。”
劉媽媽仔細忖度夫人這話里的深意,笑道:“怪只怪夫人把大少爺生得太好,又是咱們府里唯一嫡出的哥兒,丫鬟們往前湊,也是平常的事。只是夫人也不該厚此薄彼,府里三個哥兒,年歲只差一兩歲,夫人替大少爺打算的同時,也該替二少爺,三少爺打算打算,免得落人口舌。”
崔氏抬眼看了看劉媽媽,臉上有了幾分笑意。
“正是這個理。他們稱呼我一聲母親,我這個做母親的自然是要為他們思量的。只是不知道兩位姨娘意下如何?”
劉媽媽懸著的一顆心落回原位,笑道:“夫人何必與她們一般見識?夫人在病中,還費心費力的替二位少爺打算,便是老爺知曉了,也只會夸夫人一碗水端得平。”
崔氏閉上眼,臉上似有疲色。
“依你之見,這人選……”
劉媽媽上前一步,湊近了道:“奴婢手上便有幾個絕色的。”
崔氏捂著帕子咳嗽兩聲,睜眼點頭道:“這事,你親自去辦。大少爺屋里就跟前那個叫如玉的,我看著還行。你得空替我敲打敲打。”
劉媽媽一臉謙虛道:“大少爺屋里的人都是夫人親自挑選,規矩都是好的,這如玉更是出了名的體貼人,哪里要奴婢敲打。回頭,我還得向這丫鬟討杯喜酒喝呢。”
崔氏微黃的臉色有了幾分凌厲,目色深深道:“該敲打還是得敲打。”
“是。”劉媽媽緩緩垂下眼簾,心思微動,到嘴邊的話只得深深咽了下去。
崔氏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聲音婉轉:“聽說譚嬤嬤今兒個夸了三小姐院里的人?”
劉媽媽心頭一緊,笑道:“奴婢正要跟夫人回這個事呢。說起來,這丫鬟跟夫人還有幾分淵源。當初若不是夫人發慈悲,把她買進府,這丫鬟還不知道是個什么造化呢。”
崔氏抬眼道:“噢?”
“夫人忘了,四年前秋末冬初,有個丫鬟賣身替她老子看病,偏這老子又舍不得女兒賣身為奴,父女倆個誰也不肯讓步,眼看要鬧出人命了,夫人作主簽了五年的賣身契,買進了府。”
崔氏恍然大悟,淡笑道:“我道是誰這么有本事,得了譚嬤嬤的夸,原是她啊!”
劉媽媽撫了撫鬢角,笑著把事情的始末說于崔氏聽,末了又道:“府里那么多丫鬟,譚嬤嬤誰也不夸,偏只夸了她,可見夫人識人,是極準的。”
崔氏一聽,頗為感觸道:“崔嬤嬤這話,真真是大實話。為人奴仆,聰明也罷,愚笨也好,頂頂要緊的一條便是忠厚。當初我點頭讓她進府,實在是感動他們父女之間的情深意重。倘若有一天我也……”
劉媽媽嚇得一跳,忙接話道:“夫人福澤深厚,豈是旁人能比的。”
崔氏眼角沁出一滴淚來,她苦笑道:“你也不必搶我的話,我的身子,我最清楚,不過是拖日子罷了。我只盼著老天爺憐惜我一雙兒女,讓我看著他們成家立業,我也能安心閉眼了。”
劉媽媽背過身抹了把眼淚,拉過崔氏的手,輕撫道:“夫人,黃太醫說,你這病最忌諱思慮過多。夫人便是為了大少爺,大小姐也需得放寬心才行。”
崔氏疲倦的閉上了眼睛,重重的喘息兩聲:“我不過看著那對父女,心下有些感傷罷了……”
話及一半,只聽外頭有人喚道:“大少爺,大小姐到!”
崔氏迅速拭了眼淚,強笑道:“這會子天這么冷,又跑過來作什么?”
劉媽媽笑道:“夫人,那也是大少爺,大小姐的一片孝心。奴婢先去了!”
說話間,簾子被高高掀起,兩個身影夾雜著一股寒氣,一前一后走進來。
劉媽媽忙上前朝兩位小主子行了禮,陪笑了幾句,才往外頭去。
冬日寒夜,雪星星點點又飄落下來,輕輕柔柔的撫摸著世間萬事,喧囂了一日的高府漸漸安靜下來。
林西收拾完院子里的雜物,用下巴支著掃帚頭,呆呆半晌。
掃帚兄啊掃帚兄,我與你親密相處了半月,估摸著明日便要離你而去。你得意了,又有一雙玉手撫上你竹竿似身子,別太銷魂,悠著些。
你瞧瞧你,連毛都沒幾根了,還端的這般自由自在。你再看看我,這青絲還沒長全呢,便要蜷縮在這內宅方寸之間,看著一幫子女人你來我往,你爭我斗,你死我活……
掃帚兄啊,刀光劍影,度日如年哪!
林西伸出左手,扒拉著五根手指頭算計了半天,眼神糾結成一團,一顆心沉入海里,冷如冰雪。
“林西,這黑燈瞎火的,你在那兒挺什么尸呢?”
“來了,來了!橙子姐姐,我來了!”
林西連應幾聲,嘴角頹然下垂。
掃帚兄,瞧見了沒有,她們連讓我與你告個別的時間都不給。真是一幫狠心的女人啊!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林西沒自由。
林西吟了句酸詩,體貼的把掃帚往墻邊一靠,屁顛屁顛的往屋子里去。
作者有話說:
感謝enigmayanxi的打賞,這是極品一書收到的第一份打賞,頗有記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