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4.第1484章
這就是雪莉的高明之處了，她沒有故意遮掩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而是以“化學反應”來解釋，的確是別出心裁。然后雪莉意味深長地看了詹姆斯一眼，詹姆斯微微挑了挑眉，撇開了視線，將暴躁的情緒緩緩沉淀了下來，微笑地說到，“聽雪莉這樣一說，我也開始期待了，不知道你對劇本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嗎？”
詹姆斯是亂發脾氣的笨蛋嗎？顯然不是。其實詹姆斯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他懂得什么時候壓抑自己的脾氣，什么時候完全釋放自己的脾氣，這也是他始終拒絕和大牌演員合作的原因。詹姆斯是有能力控制自己情緒的，只是他不喜歡劇組有人挑戰他的權威，特別是當他成為美國頂尖導演以后，所以他拒絕控制情緒，僅此而已。
雨果也感受到了凱文那意味深長的視線，不是警告，而是懇求和友好。雨果也沒有揭穿凱文和雪莉的二重唱，微笑地看向了詹姆斯，“我不喜歡劇本的結局，故弄玄虛，看似深奧，但其實只是一番無聊的說教，反而破壞了整部電影的立意，讓編劇看起來饑渴而可悲。”
雨果如此直白的話語，沒有讓詹姆斯發怒，相反，他反而是沉默了下來，靜靜地打量著雨果。
其實詹姆斯對于“泰坦尼克號”的結局想過無數個版本，但他始終都不滿意，目前暫定的結局是由老年的露絲站在船尾的甲板上，手里拿著那枚價值連城的海洋之心，打算把海洋之心扔到大海里，結果這個舉動被船員們發現了，大家都趕上來阻止她，特別是隊長，他花費了三年時間、傾注了自己的所有，就是為了找到這枚海洋之心，他希望露絲能夠把海洋之心留下。
但是露絲卻說，“只有人生才是無價的。”然后露絲和隊長的視線一直在交換著，露絲希望隊長能夠明白，生命里的無數經歷、生命里的其他人才是最重要的，這是再多物質再多名利都沒有辦法交換到的。雖然露絲和杰克的愛情只有短暫的幾天，但露絲的人生卻因為杰克而變得與眾不同，露絲一輩子都將杰克深藏心底，這是沒有物質都無法取代的財富。一直到生命的盡頭，露絲的回憶還是和杰克永遠地在一起。
在這個版本的結局里，詹姆斯希望通過露絲和隊長的眼神交換，改變隊長的思想。因為在詹姆斯的構思之中，“泰坦尼克號”不僅僅是一部簡單的災難片，也不僅僅是一部簡單的愛情片，他在整部電影里寄托了他對愛情、對生活、對生命的一些感想，許多臺詞都可以折射出這一點，而在電影的結尾，他想要升華整個思想。
但這個結局卻顯得有些太富有哲理，有些故弄玄虛，詹姆斯自己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作為編劇，詹姆斯對“泰坦尼克號”的整個故事比任何人都有更加深刻的領悟和了解，所以雨果簡單的一句話就戳中了詹姆斯的死穴，他的第一反應是憤怒，但是第二反應卻是：雨果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有想法？
詹姆斯看了看在一旁悄悄給他使眼色的雪莉和凱文，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雨果，“饑渴而可悲？很有意思的形容詞，那么如果是你的話，你會認為什么樣的結局更加合適呢？”
關于雨果的傳聞，圈內有太多太多，詹姆斯也聽說過人們稱贊雨果編劇功底深厚的傳聞，“肖申克的救贖”、“日出之前”連續兩年入圍奧斯卡編劇部門的爭奪，就是重要證明之一。但對此，詹姆斯從來不相信，因為他自己就是這個行業的一員，他知道所謂的傳聞可以有多少偏差，他也知道所謂的馬太效應可能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
感受到詹姆斯輕視的審視，雨果卻絲毫不在意，只是微笑地說到，“你是否想過簡化結局呢？比如說，隊長他們不需要發現露絲的舉動，露絲就順利地把海洋之心扔到了大海里，讓海洋之心重新和杰克一起沉睡于海底。”
“哧。”詹姆斯根本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真是出色而細膩的意見。”
不僅是詹姆斯，就連雪莉和凱文兩個人都頗為意外地看向了雨果，因為雨果的意見實在是……太不專業、太簡單、太像開玩笑了，只是他們兩個人比較老道，沒有直接就把情緒外泄，只是把視線投向了雨果。
雨果卻是呵呵地笑了起來，“很多時候，最簡單的反而是最深奧的，解釋太多反而是畫蛇添足。”雨果并沒有居高臨下指點的意思，因為他知道詹姆斯為“泰坦尼克號”這個劇本花費了多少精力，他現在的編劇水平遠遠不及詹姆斯，所以，他只是站在討論的立場說出自己的意見，“你花費了那么長……我不清楚，一百三十頁的篇幅？來講述這個故事，你認為，隊長聽完了那波瀾壯闊的故事之后依舊沒有辦法釋然，卻因為露絲的一番話而釋然了？人們都是貪婪的，當他們看到代表財富的海洋之心近在眼前，他們會讓露絲就這樣投入大海之中？你試圖在故事最后的一頁紙戲份里講述更多道理，卻反而讓你之前整個故事的所有努力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詹姆斯嘴角的嘲諷逐漸收斂，沉默了下來，細細地思考起來。
其實在雨果看來，詹姆斯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在整個故事里貫穿了，人們觀影結束之后可以細細品味。他故意在片尾設定一個情節來直白地講述出來，不僅顯得多余，而且會讓故事變得淺薄。準確來說，每個觀看完電影的觀眾，都會有屬于自己的思考和沉淀，這才是電影的最大魅力，而不是由導演專門告訴你，“嘿，我電影的主題核心是這個，不要弄混了哦。”
“更何況，我一直都認為，海洋之心是只屬于杰克和露絲的秘密。”雨果最后補充了一句，簡單的一句話，沒有過多的解釋。這卻讓詹姆斯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向了雨果。
“所以，你還是閱讀了劇本。”雪莉打破了雨果和詹姆斯之間的僵持，輕笑著說道，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雨果收回了落在詹姆斯身上的視線，輕笑了起來，“我曾經和邁克爾凱恩（Michael。Caine）在一次慈善活動上談起如何挑選劇本這件事，我們都一致認為，打開劇本，先閱讀第一頁，然后再閱讀最后一頁，如果我所飾演的角色在這兩頁都出現了，那么這個劇本就可以接了。”
雨果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雪莉、凱文兩個人都愣住了，結果還是詹姆斯明白了過來，一下沒有忍住直接就笑了起來。因為“泰坦尼克號”劇本的第一頁和最后一頁，顯然都沒有“杰克”的出現。
這是詹姆斯和雨果兩次交鋒的過程中，他第一次真正地對雨果產生了一些興趣，當然目前僅僅只是指甲大小的興趣而已。
雖然雪莉和凱文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雨果堅持說他沒有閱讀完劇本，這肯定是有理由的，所以雪莉瞥了詹姆斯一眼，然后就微笑著說道，“事實上，為了這個項目，我最近和凱文已經見面太多次了，以至于狗仔隊都在擔心我們兩個是不是有外遇了。”這句調侃讓雨果直接就笑出了聲音，“我們兩個人有許多分歧，也有許多爭吵，對于兩個公司來說，這次合作顯然并不容易。但我們兩個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希望你可以成為劇組的一份子。”
這是雨果第一次接到“泰坦尼克號”的正式邀請，經過了前期幾次的試探，包括凱文和里克的交涉，雨果正式地成為了杰克地候補——或者說，唯一候補。
雪莉和凱文都清楚地知道雨果身上所蘊含的商業價值，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如此了，否則凱文也不會從去年夏天就開始醞釀了。現在，雨果強勢獲得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小金人之后，這種聲勢只會越來越強大，要知道，今年奧斯卡的整體關注程度比去年低了數個檔次，但雨果榮登影帝的瞬間依舊吸引了全美超過四千八百萬人的關注，這一聲勢甚至超過了去年湯姆漢克斯完成影帝蟬聯的時刻。這只是雨果號召力的一個縮影而已。
所以，他們知道，奧斯卡頒獎典禮這才結束了不到一個小時，但是密切關注著雨果的項目絕對超過兩雙手的數量。雪莉和凱文必須先下手為強！
雨果雖然早就有此猜測了，但真正聽到雪莉如此說時，還是難免有些澎湃，他卻轉頭看向了詹姆斯，兩個人的視線接觸到了一起，詹姆斯卻是帶著強烈的審視打量著雨果，那視線深處的強勢和排斥依舊在散發著光芒。
雨果露出了一個笑容，“看來里克暫時不用擔心我失業的問題了，這對于改善我們的關系有很大的幫助。”雨果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雪莉和凱文也沒有進一步施壓，他們知道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很快就順勢轉移了話題。不過，這里的放松氣氛很快就被嗅覺靈敏的獵犬們嗅到了，持續了不到一刻鐘的寧靜再次被打破，人們又一次朝雨果所在地蜂擁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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