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出現的時機十分重要,這一點已經得到了歷史的證明。
比如說“雌雄大盜”出現在正確的時機,改變了電影工業,可如果提前幾年出現,那么這部作品就會被淹沒在歷史長河里,就連一點水花都激不起來;比如說“泰坦尼克號”,也許提前幾年,它就和“未來水世界”一樣,成為一枚啞彈;再比如說“阿甘正傳”放到2014年上映,根本無法引起人們的興趣,只能算是一部四平八穩的不俗作品而已。
電影——包括商業爆米花電影,取得成功是需要具備一定時機的,包括了社會文化、經濟環境、意識形態、產業發展等多個方面的影響。最直觀的就是“七宗罪”,上映期間恰恰是最為敏感的時刻,繼而引爆了人們對無冕之王的不滿,這才使得電影創造了奇跡,如果更換在任何一個其他時間,這部電影想要創造出如此神話都幾乎是不可能的。
當然,也有一些電影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偉大的作品,比如說“教父”,這是時代所無法影響的佳作。但不可否認的是,即使是“教父”,放在不同的時代,由于整個社會背景的不同,其影響力也勢必會產生不同的結果。
傳記電影也是如此。
其實傳記電影真正的巔峰時期就是九十年代,并且在2004年達到了最后的輝煌,當年的“靈魂歌王(Ray)”、“飛行者(The。Aviator)”、“盧旺達飯店(Hotel。Rwanda)”、“尋找夢幻島(Finding。Neverland)”、“摩托日記(Diarios。De。Motocicleta)”、“深海長眠(Mar。Adentro)”等作品全面爆發,而且質量都十分出色,五部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之中就有三部是傳記電影。
在那之后,傳記電影依舊層出不窮,“塞爾瑪游行(Selma)”、“美國狙擊手(American。Sniper)”、“模仿游戲(The。Imitation。Game)”、“華爾街之狼(The。Wolf。Of。Wall。Street)”、“林肯(Lincoln)”、“逃離德黑蘭(Argo)”、“國王的演講(The。King’s。Speech)”、“米爾克(Milk)”等等等等,根本數不勝數。
從數量的角度來說,頒獎季成熟之后,傳記電影才迎來了真正的大爆發,為了迎合學院評委的口味,為了避開原創劇本的薄弱,為了小金人的經濟效應,往往一年出現的傳記電影就比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三年的還多。
但事實上,2004年傳記電影的質量就開始急速下滑,所有導演都無法走出框架——朗霍華德為傳記電影注入的框架,即使有些傳記電影依舊入圍了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名單——甚至最終拿獎了,可是整體質量卻無法令人信服,只能讓人看到傳記電影的沒落和保守,同時也讓人感嘆奧斯卡學院派的僵硬和老化。
進入二十一世紀第二個十年之后,奧斯卡的關注度依舊冠居全球,但整體聲勢卻不斷滑坡,一年不比一年。
截止到2010年為止,最后一部奪得奧斯卡最佳影片卻又贏得滿堂喝彩的傳記電影,就是“美麗心靈”。這部作品在第七十四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之上,成為了最大的贏家。
“美麗心靈”之所以被稱為最后的巔峰,這就是歷史的時機問題,一方面頒獎季概念已經逐漸完成,這使得奧斯卡真正地成為了一場游戲,傳記電影開始進入僵硬的套路化模式,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一方面是傳記電影的制作在此時達到了巔峰,包括節奏控制、框架設定、人物塑造、情感融入,甚至是鏡頭運行,都趨于完美。在這一切背景之下,“美麗心靈”橫空出世,成就了最后的輝煌。
作為導演,朗霍華德被認為是影史上最擅長拍攝傳記電影的導演之一,甚至把“之一”去掉,也有不少人會點頭贊同。在朗的作品列表之中,“極速風流(Rush)”、“福克斯對話尼克松(Frost/Nixon)”、“鐵拳男人(Cinderella。Man)”、“阿波羅13號”等備受好評的作品,全部都是傳記電影,當然還不能忘記創造了朗職業巔峰的“美麗心靈”。
朗對傳記電影的把握能力就在“美麗心靈”達到了完美融合,除了最后三分之一略顯松散之外,整部電影從導演技藝方面來說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這也使得其后的傳記電影導演都無法走出朗的陰影,最著名的莫過于“國王的演講”的導演湯姆霍伯(Tom。Hooper)了,他四平八穩的拍攝手法幾乎是毫無新意,而最終他戰勝了驚艷奇才大衛芬奇拿到了奧斯卡最佳導演小金人,成為了后來人們嘲諷奧斯卡的最大笑料之一。
可以說,“美麗心靈”在2001年問世,是這部作品取得巨大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但現在,僅僅還是1998年,艾倫就把改編劇本的想法放到了雨果的面前,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其實,“女。魔頭”也從2003年提前到了1998年,那么“美麗心靈”被提前也不應該是一個太大的意外。許多電影項目的籌備都是不斷流動著的,最漫長的持續十年時間也毫不奇怪,“辛德勒的名單”從立項到投入拍攝就經歷了將近十年時間,所以雨果這支小蝴蝶的存在,導致某個電影項目的提前或者推遲,都是可能的。
但問題就在于,下個月即將上映的“女。魔頭”能夠取得成功嗎?那么“美麗心靈”呢?現在朗霍華德對傳記電影的把握還沒有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羅素克勞的演技也沒有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詹妮弗康納利依舊在尋找自己的表演風格,在一眾小成本獨立電影之中苦苦掙扎……這樣拍攝出來的“美麗心靈”真的能夠成功嗎?
腦海里的思緒一閃而過,雨果抬起頭看向了面前的艾倫,“你為什么會想到把這個題材改編成為劇本的呢?我以為你對電影產業沒有太多的了解,是其他人給你的意見嗎?”
雨果的話已經算是十分委婉了,其實艾倫對電影根本就是一無所知,在好萊塢前后幾次投資完全就是因為看準了雨果,這才實現了盈利。這到底應該說他是運氣好還是眼光準呢?可是今天,艾倫卻拿著“名利場”的雜志,告訴雨果,他認為將約翰納什的生平改編成為電影是一個很好的主意。這的確十分反常。
艾倫露出了一個淺笑,“感謝你嘴下留情。”他一下就聽出了雨果的話中有話,“其實我說這就是我自己的主意,你相信嗎?”雨果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然后身體微微往前傾了一傾,倒是真正地對這件事感興趣起來。
對于雨果那明顯不相信自己的神情,艾倫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是無意之中翻閱到這本雜志的,當我看到這篇專訪時,腦海里第一個浮現出來的人就是你。”雨果滿頭問號,顯然無法把自己和約翰納什這樣的數學家聯系起來——他是文學系的,徹頭徹尾的文科生,上帝知道,他最不擅長的就是數字……還有方向了。
“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納什的精神分裂,讓我想到了你這兩年來一直承受的痛苦。”艾倫的話讓雨果挑了挑眉,雖然“死囚漫步”拍攝結束之后,雨果就一直沒有出過問題了,但其實真正了解雨果的朋友都知道,雨果始終還是飽受煎熬的,特別是在“楚門的世界”拍攝期間,雨果的狀況絕對可以用糟糕來形容,“但后來仔細把這篇文章再次看了一遍,我發現不是,因為我腦海里浮現出約翰納什的形象就是你,我可以在腦海里看到你仔細研究博弈論的景象,也可以看到你因為精神分裂的痛苦而茫然自失的景象,同時還可以看到你在正常和瘋狂之間苦苦掙扎的景象……”
雨果輕輕地笑了起來,“艾倫,你確定不是因為我在你腦海里的形象就是神經病?”
“雨果,你是在暗示約翰納什是神經病嗎?”艾倫的一個反擊頓時讓雨果露出了惶恐的表情,舉起自己的雙手表示投降狀,這讓艾倫嘴角不由輕輕抽了抽,“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認為你可以真正地把納什這個角色演繹出來,我認為你可以通過自己的表演,告訴所有人,飽受精神分裂痛苦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但我們卻不應該把他們當做洪水猛獸來看待。我覺得,這個故事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
雨果因為艾倫的話沉默了下來,他沒有料想到,艾倫是真的有所觸發,而且給約翰納什的故事定了一個十分沉重卻深刻的基調:精神疾病。
在九十年代的當下,心理學已經發展成熟完善,但是人們對心理學的認知依舊十分有限,只是十分簡單粗暴地把精神疾病患者認為是“神經病”。就好像當初雨果在拍攝“死囚漫步”時一樣,所有記者都迫不及待地宣告“雨果瘋了”。
實際上,根本沒有人知道精神疾病的正確定義,只是把他們當做野獸一般,甚至把他們的家人都歸納到瘋子的行列,唯恐避之不及。但對于那些精神疾病患者來說,他們最不需要的就是異類眼光了,他們只是生病了,就好像身體會感冒會發燒會疼痛一樣,精神和大腦也會生病,他們和普通病人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能夠有這樣一部電影,真正地告訴人們,什么是精神疾病,身處疾病之中的痛苦和掙扎到底多么可怕,人們又應該如何對待精神疾病……那么這對于社會來說,絕對是意義重大。而約翰納什,無疑是最具合適的選擇之一;同樣,雨果也是最適合接下這個劇本的人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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