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十二歲的周顏,是一名膽小而羞怯的少女。
比普通人要白皙一些的面龐,令她看起來就像是乖巧的洋娃娃。在學校里遇到男孩子和自己搭話,就算對方是同班同學,她小小的臉頰上也會浮現淡淡的紅暈。
這名純良的少女,從來不會看任何恐怖題材的東西,偶爾也會被惡趣味的父親帶著看恐怖片,不過即使是和父親一起看,她也是抱著軟綿綿的靠墊,只敢時不時的偷偷瞥屏幕一眼,一聽到情況不對立刻閉上眼睛渾身發抖。
由于家里位置的緣故,每到夜晚的時候,獨自一人睡在二樓臥室中的周顏,也有種害怕的感覺。
這名膽小的少女,總是把身體縮在被子里,不敢看窗簾上不停移動的陰影,雙手捂著耳朵,努力的試圖過濾掉窗外呼嘯的風聲。
因為,她的家處在荒郊野外:
作為趕上了二十一世紀初“下海大潮”賺了一筆錢的有錢人,周顏父母的選擇,確切的說是周父的選擇,卻和普通的有錢人不大一樣。
他并沒有像其他富人一樣,直接購買本地最大的房地產企業“夏氏集團”建造的別墅,而是買下了市郊深山中的一片空地,并且在那里建起一棟華麗的大型“城堡”。
在那個年代,他這種標新立異的行為,當時也掀起了不小的風波。而那棟建筑,則是被附近的居民稱之為“古堡”。
即使家里人對周父的選擇頗有微詞,但所有到訪過“古堡”的人都不得不承認,這棟建筑的豪華程度,比起夏氏企業建造的代表本市最頂級住宅的大型別墅,還要更上一籌!
這棟哥特風格的三層建筑。靜靜的佇立在深山中,如同被遺忘的華麗城堡,在城堡前方燦爛的花園中央。佇立著一棟斷臂維納斯的雕像。
即使在今天看來,“古堡”也算得上是無比奢華的建筑了。偏僻的位置。更是令此地成為了很少有人打擾的世外桃源。除了外出有些不太方便以外,這個地方也沒什么缺點了。
名為周顏的少女,就是在這棟人跡罕至的華麗城堡中,渡過了自己的童年時光。雖說有時候會莫名的感到害怕,但其實也還是很幸福的,直到那一天……
周顏永遠不會忘記,四年前那個“普通”的上午。
時至今日,她還清楚的記得那天的每一個細節:
“閨女。在學校過的怎么樣?班上有同學欺負你嗎?沒什么人來騷擾你吧,要是碰到這種人,馬上和我說,老爸幫你教訓他……”
坐在父親那臺開了很多年的沃爾沃轎車上,周顏微笑著搖搖頭:“沒有啊,爸爸。”
正在開車的高大男子,依然在喋喋不休的說著,少女有些無奈的低頭玩自己的手指,直接把自己父親的話當成耳旁風。
在這名少女看來,父親幾乎就是完美的男子漢。如果說父親有什么缺點的話,那么“太過多疑”應該算一個吧。
可能是由于做生意時被騙過的緣故,自己的父親在成功之后變得格外多疑。之所以要選擇在深山中居住,聽媽媽說好像也是為了避免和太多人接觸。
盡管周顏并不明白媽媽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為什么要深深的嘆氣,但她還是察覺到了,父親的行為似乎傷到了母親的心。
由于住所太過偏僻,自己每天上學都要靠父親開車接送,但是不會開車的母親要是想出去的話,就要自己走上一大段路,才能找到出租車進入市區。
不知為何。父親似乎格外反對母親出逛街購物。不過對于這些事,周顏也只是有所耳聞而已。年幼的她,并沒有完全理解父母之間究竟發生過什么。
“好漂亮……”周顏凝視著車窗外“騰龍洗車房”院子里停著的一臺猩紅的奔馳跑車。小聲喃喃自語。
“那是該死的飆車族,這種人都該被槍斃。”父親憤憤地說。
“啊,這樣啊。”少女有些沮喪的調轉目光看向前方的道路。
沃爾沃在西城區的環城路上又行駛了一陣,總算是進入了城區。當這臺鐵灰色的轎車在“松園中學”的門口停下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七點整了。
“去吧,晚上放學時會來接你的。”父親照例說出每天必備的臺詞。
“嗯。”膚色格外白皙的少女聽話的點點頭,背上藍色的繪著米老鼠圖案的小書包走下車,身影很快便混入正在進入校園的大批學生之中。
直到已經看不見女兒的身影了,那臺沃爾沃轎車才緩緩的駛離學校門口。
和平時一樣,在班上向來很低調的周顏,也是認真的聽完了今天的課程。由于離家太遠,她中午也并未回家,而是在食堂里解決了午餐。
直到晚上六點半,上完最后一節課的時候,少女才終于再次走出校門,環顧四周,尋找父親的那臺車。
一般來說,父親總會把車停在街對面那個雜貨鋪前面,因為這事還和店老板起過爭執。但是今天,他的車并不在那里。
少女疑惑的皺起眉,左顧右盼的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父親的位置。她快步走到街角,掏出偷偷帶到學校的手機,撥通了父親的號碼。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冷漠的女聲。
“啊……”周顏困惑的抬起頭,凝視著遠方天空中即將下沉的夕陽,摸了摸口袋掏出幾張皺巴巴的十塊錢,然后攔下一臺出租車坐進前排,對禿頂的司機說道:“去西城區的環城路……”
由于害怕發生危險,平時父親一向都是嚴禁她獨自乘坐出租車的。但是學校離家實在太遠,走回去的話完全不現實,也只能打車走了。
“環城路哪里?”司機打火啟動的時候又問了一句。
“啊……到騰龍洗車房就可以了。”周顏小聲說了一句。
自家的“古堡”位于深山,若是直接讓司機開車載自己過去,她害怕真的會發生什么意外。所以也只能報出一個還算不那么偏僻的地名了。
出租車很快便抵達了騰龍洗車房門前。周顏背著書包跳下車,正打算步行回家的時候,卻因為眼前的景象再次停住了腳步。
上學時看到的那臺猩紅的奔馳跑車。依然停在騰龍洗車房的院子里,在夕陽光芒的映照下。車身外殼泛起淡淡的微光,就像是巨大的霓虹燈。
“好漂亮啊……”少女凝視著那臺跑車。
“嗯,我也覺得她很漂亮。”
伴隨著稍有些低沉的聲音,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從洗車房的車庫中走了出來,她擁有暗紅色的長發,身穿一套帥氣的黑衣,胸前的銀色十字架閃出鋒銳光芒。
“小姑娘,你怎么會獨自來這里。不回家嗎?”
“我家在山上……”周顏小聲說。
“山上?難道是‘古堡’?”女子若有所思的瞥了環城路旁邊連綿的群山一眼。
盡管多疑的父親曾經提醒過自己無數次,不要告訴陌生人自己的住址,但鬼使神差的,周顏還是點了點頭:
“嗯,就是那里。”
“那地方離這里也不近,不過姐姐我現在正好沒事,帶你過去怎么樣?我叫林霜。”女子對著周顏伸出右手,逆著光留下一個陰森的剪影。
“嗯,我是周顏。”蒼白的少女再次點頭,也報出自己的名字。
坐上林霜的那臺奔馳。周顏只覺得這臺車的座椅很舒服,比起剛才的出租車強了不止一倍。身邊的女子則是熟練的發動引擎,駕著這臺猩紅的賽車離開了騰龍洗車房的院子。駛上市郊的街道。
想起父親早晨說過的話,周顏好奇的問了一句:“姐姐你是‘飆車族’嗎?”
“哈,你怎么知道?”開車的林霜笑出聲來。
“爸爸說的。”周顏老實回答。
“嗯,你爸說的沒錯。”林霜笑了笑:“姐姐我可是專業的,直到昨晚為止都沒敗過呢。”
“昨晚失敗了嗎?”周顏問。
“昨晚敗給一個開道奇蝰蛇的小子了。”林霜語速很快的說出周顏聽不懂的車輛型號,接著猛地揮了揮拳頭:“我一定要贏回來!”
“嗯,一定會贏的。”周顏說。
林霜駕車載著周顏來到“古堡”前面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周顏打算和那名女子揮手道別,卻發現對方并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把車停在院門口之后也跟了過來。
“我倒要看看讓這么小的女孩獨自一人回家是怎么回事,你父親也太不負責任了吧!”黑衣女子的聲音里透出一絲責備。
“平時父親都會接我啊。今天不知道為什么……”周顏低聲說。
事實上,她并不希望林霜也跟進來。以父親的性格,很可能會和這個女人大吵一架。不過她好像執意要進來,所以也沒別的辦法了……
二人穿過花園,站到山中城堡的雙扇木門前,按響了門鈴。
等了大約一分鐘依舊無人回應,周顏正打算再按一次,卻聽到身邊傳來林霜懷疑的聲音:
“門沒關?”
黑衣女子說著緩緩的推開“古堡”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正廳耀眼的燈光,以及在正廳中央的——
“我的天……”
一直很活躍的林霜,看清了屋內的景象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氣,猛地捂住周顏的眼睛,試圖把少女帶離這地方:
“姐姐帶你去吃晚飯吧,你餓了吧?”林霜慌慌張張的說。
“啊!”屋子里傳來含混不清的女性慘叫,以及男人憤怒的嘶吼。聽到這些聲音,周顏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粗暴的甩掉林霜的手,猛地沖進自家的客廳。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
在那天,蒼白的少女見證了即使在自己最恐怖的噩夢中,也沒出現過的場景。
在看到那一幕的瞬間,她雙腿脫力絕望的跪倒在地,捂著臉發出驚恐的尖叫聲。
“現在你知道了吧?”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周顏慢吞吞的說。
“嗯。”趙諾點點頭,安慰的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沒必要再讓她回憶下去了,這名少女究竟見到了什么,趙諾在新聞報道上已經了解的很清楚了。
——在“蝰蛇”擊敗“女王”的第二天,蒼白的少女在家中看到了父親殺害母親的場景。
從那以后,當年那個膽小而羞怯的小女生就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現在坐在自己面前的“鬼神劇本家”。
不過即使如此,最重要的問題卻沒能解決:
“這件事和那個理發師有什么關系?”趙諾問。
“要不是那個人,爸爸媽媽也不會死了。”周顏咬牙切齒的握緊了拳頭,接著回到臥室里,帶著一張泛黃的皺巴巴的信件走了出來。
接過那封信,趙諾皺起眉凝視著上面的內容,隨后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確定這封信是那個理發師寫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第一個幫你殺了他。”
簡單來說,這封信就是那種典型的挑撥家庭關系的東西,最可怕的是它的內容還極其的詳實,甚至還附上了一名女子和他人外出時親昵的照片。就算不用問,也知道照片上的女人肯定是周顏的母親了。
即使是趙諾,也覺得這封信的內容有一些可信度,若是周顏那個生性多疑的父親看到它的話,會發生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這封該死的信件,毫無疑問就是激化家庭矛盾,令事情發展到無可挽回地步的導火索了!
“為什么這么肯定是那個理發師寫的?”趙諾問。
“因為,只有那個人,有可能做出這種事來。”周顏的面色陰沉下來。
——由于家住在深山中,距離比較近的理發店也只有一家,周顏每次理發都是在那家店解決的。
即使記憶已經開始有些模糊,但她還清晰的記得,母親領著自己在那家店理發的時候,那個理發師曾經夸贊過自己母親很漂亮,而且還對父親在山中建房的行為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那個人在想什么?真是太蠢了,是想讓老婆和女兒都憋死在山里嗎?”
“他也有自己的理由的。”母親溫和的打斷了理發師的話,聲音里卻也帶著一絲憂愁。
“我要是你就干脆換個人家算了,這樣的男人不值得。”理發師“意味深長”的說。
周顏還記得在那家伙說出這句話之后,母親的臉色變得極其陰沉,直接拖著還沒剪完頭發的自己離開了理發店。
在走出店門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年輕的理發師卻還站在原地,臉上露出一種古怪的表情。
直到后來她才意識到,那種表情代表著“怨恨”。
而且,若不是那家伙寫的信,那他在那件事發生之后,又為什么要突然關掉原來的理發店呢?
在周顏看來,會寫出這樣信件的家伙,毫無疑問就是那個男人沒錯了。
不過,趙諾顯然不這么認為:
“光憑這個就確定是他做的,有些太草率了吧?我覺得我們應該調查一下你父親當時的競爭對手,順便繼續從這個信件上入手,查清究竟是誰寫了這東西。”
“怎么查?”周顏問。
“我正好知道有個很專業的技術帝,說不定可以處理這種事。”
趙諾說著掏出手機,撥通了夏小玲的號碼:
“喂?沒錯是我,能不能讓我見見你的‘老同學’?我有事情想要拜托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