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此時,趙有恭已經猜到一點什么了,結合金鈴兒離開雍仲圣地的時間,再想想童姥現在的年紀,又是如此關心阿祖,那她的身份也昭然若揭了。
“姥姥,你輕些,阿祖的死跟晚輩一點關系都沒有”趙有恭生怕老妖婆下死手,趕緊將雍仲圣地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包括閆武明等人是如何找到雍仲圣地,再到如何殘害阿祖的,任何細節都沒有漏過,當然,趙有恭也不會平白放過這個機會,把聽雨閣可惡的嘴臉添油加醋的描繪了一番。
童姥一字不漏的聽著,當趙有恭閉上了嘴,她依舊死死地盯著趙有恭的眼睛,只要看到半點猶豫之色,她就會毫不猶豫的拍死姓趙的。良久后,童姥松開了手,趙有恭也長舒了口氣,真他娘的兇險,以后還是少跟老妖婆碰面的好,在她面前,簡直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阿祖去了?”童姥仿佛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她跌坐在地,滿臉無助,此時的她,哪還是那個面對群豪依舊面不改色的天山童姥?也許她已經近百歲,可現在的她低著小腦袋,長長的辮子纏在脖子里,就像一個痛苦的小女孩。
“童姥,這虎牙符是阿祖臨死前交給晚輩的,她死的時候還念叨著,讓晚輩幫她找到鈴兒.....”
聽著趙有恭的話,童姥抬起頭,那張潔白無瑕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絲慘笑。淚水已經淹沒眼簾。手撐著下巴。雙腿蜷縮了起來,“咯咯,阿祖的眼光還是那么驚人,于萬千人中,能看到你的特殊。可惜,她這一生看對了許多人,唯獨沒看清楚自己的男人。”
隨著童姥開口,也緩緩道出了一件塵封了近百年的往事。也許,這件往事跟趙有恭沒有關系,可依舊聽得非常仔細。
大約是九十年前,在一片荒漠里有一處存在了幾百年的雍仲圣地,它的名字叫做雍中山。在雍仲圣地里,所有的苯教教徒守護著苯教最神秘的圣物,雍仲禪杖。幾百年來,教徒們沒有離開過圣地,而偶爾闖進來的外來者,也命喪雍中山內。雍中山里的人用生命維護者苯教的秘密。教徒們的生活是枯燥的,子孫延續也靠著族群內部指婚。好像男女結合僅僅是為了繁衍后代。那一代人,出了一個女子,這個女子熟讀圣地藏書,精研武學,而且對毒藥也頗有研究,因為她才學出眾,武學驚人,所以被選為新一代的護教使者,她就是阿祖金正美。
也就在金正美當上圣使第二年,有一個外人迷失在荒漠中,無意中闖進了雍中山,他就是潘龍城。潘龍城真正的身份,無人知曉,也沒有那個必要,因為按照規矩,外來者是要獻出生命供奉雍仲神柱的。這潘龍城身長六尺,劍眉星目,俊逸非凡,他氣質出眾,比之圣地的男子強了太多,在行刑之前的夜晚,金正美和潘龍城見了一面,那時候潘龍城正在墻上寫著一些字,那潘龍城功力不差,竟能在石壁上刻出清晰的字。
花面不情紫色梭,熔巖谷道萬家佛。
誰迎滄海天沐水,一點蒼茫向故國。
就是這一首詩,讓金正美猶豫了,她發現這個男人與眾不同,他一身豪氣,星目如電。也許人和人就是如此奇妙,雍仲圣地里有近千男子,金正美一個都沒看上,卻看上了這個剛剛見面的男人。也許在愛情面前,再聰明的女子也會變得癡傻,那時候的金正美也不是后來的阿祖,她依舊有著少女般的憧憬,她知道潘龍城胸懷大志,不可能永遠留在雍仲圣地里,可她還是賭了一把。那時候金正美說,只要潘龍城答應做她的男人,一生一世留在雍仲圣地里,她就說服教徒不再殺他。
那一夜,潘龍城躊躇了良久,最后還是答應了。因為金正美在族中的威望,再加上她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男人,所以教徒們同意了金正美的請求,不僅沒有殺潘龍城,還在三天后為二人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結婚后,潘龍城表現的很正常,在外人看來,他們是一對好夫妻,第二年,金正美生下了一個女兒,也就是金鈴兒。看著金鈴兒一天天長大,笑容也浮現在金正美臉上,可是這個聰明的女子沉寂在幸福之中,忘記了隨時可能到來的危險。終于,金鈴兒九歲那年,金正美生下了第二個孩子,也就是阿立金允叢。
生阿立的時候,金正美吃了很多苦,耗費了太多精力。而與此相反的是,幾年的時間,在金正美的指點下,潘龍城的武學日漸精進,已絕非往日可比。不管表面上如何平靜,潘龍城是不想留在雍中山的,而阿立的出生給了他一個機會,他知道論實力,他不是金正美的對手,所以只能趁著她虛弱的時候下手,阿立出生那晚,所有人聚集在雍仲祭壇前慶祝新一代雍仲圣使的降臨,趁這個機會,潘龍城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產后虛弱,金正美又哪是潘龍城的對手,未能反抗,便被廢去了一身功力,左耳也被潘龍城割掉,在搶奪了金正美身上的《雍仲秘錄》后,飛速逃離了那間與妻子相處十年的屋子。潘龍城一切都計劃好了,可卻忽略一個人,那就是九歲的金鈴兒,那一夜,金鈴兒想著弟弟剛出生,滿心歡喜,隨著族老們祭拜了一會兒,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回來,因為她還要仔細看看弟弟長什么樣子呢。
潘龍城的所作所為全部落到了金鈴兒眼中,當潘龍城逃跑時,金鈴兒拿起屋后的柴刀追了出去,那一夜,無人看守,那一夜,潘龍城順利脫逃,在雍中山外。金鈴兒追上了潘龍城。亦或者說是潘龍城有意等著她。九歲的金鈴兒只是含怒追來。哪怕她深得母親真傳,依舊不可能是潘龍城對手,讓人意外的是,潘龍城沒有殺金鈴兒,只是將她打暈了。昏死過去后,金鈴兒沒了知覺,當她再次醒來時,躺在一輛前往伊州城的馬車上。
醒來后。金鈴兒問了車主,車主說是在庫魯客塔格山下救的她。那時,金鈴兒慌了,哭了,因為她發現自己找不到家在何方了,她只知道雍仲圣地在一片荒漠里,卻不知道那片荒漠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具體位置在哪里,可西北大地荒漠戈壁數不勝數,難道一寸一寸的尋找么?
那時。金鈴兒做了一件傻事,她離開車隊。獨身跑到了蒲昌海荒漠里,她在那里尋找了半個月,最終還是倒了下去。這次,她又被人救了,這次救她的就是逍遙派創始人逍遙子。自那以后,金鈴兒當了逍遙子的大徒兒,取名天山童姥,而后過了十余年,逍遙子又收了兩個徒弟,他們就是后來的無崖子和李秋水。
逍遙子天縱奇才,可終究爭不過命,逍遙子死后,逍遙派也分了家,天山童姥占據縹緲峰獨掌靈鷲宮,而其他幾人也遠走他方。獨掌大權后,天山童姥并沒有忘記尋找雍仲圣地,幾十年來,他派人尋找了西北各處大漠,可依舊是杳無音訊。久而久之,她尋找故地的心思也就淡了,也許,就算尋找到雍中山,阿祖和弟弟也許已經早就不在了,沒了阿祖和弟弟,就算回到雍中山又有什么意義?
可事實總是讓人難以捉摸,當她失去了希望時,老天卻給她帶了一份希望。可是,為什么阿祖死了,為什么?阿祖為了她撐了近百年,難道再多撐一年就不行么?
一個故事,一次痛苦的路程,童姥已經淚流滿面,她的臉上沒了一點剛強,她躺在趙有恭膝蓋上哭著,這一刻,她是十歲的丫頭,而趙有恭是一個年過百歲的老頭。
良久后,也許哭累了吧,童姥坐起身,抹去淚水,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她蹙著眉頭,悠悠問道,“是聽雨閣做的么?”
“是的,這一點姥姥可以問問阿立,當時閆武明等人可是親口承認的!”趙有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姥姥,該說的已經說了,你看,晚輩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趙有恭打的好算盤,童姥卻看穿了他的心思,左手一扣,捏著趙有恭的肩頭冷笑道,“小子,姥姥再跟你說一遍,靈鷲宮是你的,你必須擔著這份責任才行。哎,姥姥一定要回去的,那里才是姥姥該去的地方。”
回哪里?當然是回雍中山了,那里有著阿祖,有著阿立,還有著雍仲族人,那里才是金鈴兒的家。趙有恭不知道該如何拒絕童姥了,他發現無論自己說什么,好像老妖婆就看準他了。琢磨了一下,不得不苦笑道,“姥姥,你讓晚輩擔著靈鷲宮的責任,也不是不可,但要晚輩留在靈鷲宮是萬萬不行的。你也知道,關中的事比起靈鷲宮來,重要太多了。”
趙有恭所言,童姥又豈能不知,她閉上眼想了想,長嘆一聲,輕笑道,“隨你吧,你只要能保靈鷲宮子弟安全無事便可,姥姥也不再勉強你了,可你一定要給這些可憐女子找一條好路才行。”
見童姥語氣有些松了,趙有恭欣喜萬分,忙不迭的拱手道,“謝謝姥姥,姥姥放心,只要有晚輩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讓宮中姐妹餓著。”
趙有恭這話,童姥還是信的,看重趙有恭,也是看重這小子的唯利是圖和護犢子勁兒,當然有手段有計謀,也是很重要的。童姥小手往懷里摸了摸,沒一會兒就掏出兩本書來,連同那枚虎牙符一起塞到了趙有恭懷中,“你拿好了,這兩本書一本是逍遙派典籍,記載了《逍遙御風》和《北冥神功》,另一本是阿祖的煉藥典籍。你有擒龍功、易筋經和烈焰掌內力,功力霸道,所以《北冥神功》就不用看了,倒是《逍遙御風》對你大有裨益,還有阿祖的煉藥典籍,多看看也沒壞處,你要是看過這書,也不會再怕西夏人的悲酥清風。”
“謝謝姥姥,晚輩感激不盡”趙有恭一翻身,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響頭,好家伙,童姥出手,果然是好東西啊,《逍遙御風》可是號稱逍遙派最高武學,就連無崖子都未能窺探一二,如今卻落到了他趙某人手中。捧著那本煉藥典籍翻來覆去的看,還一邊喃喃問道,“姥姥,西夏人的悲酥清風也是從阿祖這偷去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