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的世家,包括官宦世家和門閥世家。其中以門閥世家更為顯赫,他們就好像這個時代的士族一般,門閥世家子弟不用科舉便可入朝為仕,家族涵蓋了工農士商,連皇帝都無法干涉門閥內部的運行。一個門閥世家,便好像一個小朝廷一般,有自己的法度和規章。門閥世家甚至有豁免兵役的權力,只需每年向朝廷繳納稅賦,這也是朝廷重要的稅賦來源。
普通官宦世家,則要低調許多。本身除了官宦世家中朝中有人為官,家族中無法經商,以朝廷俸祿和土地租稅過活。而官宦世家子弟雖不可直接入朝為仕,卻可進貢院學習,比普通百姓有更大的出頭機會。
韓健對洛陽城的門閥世家并無成見,主要因他的姨娘們,大都也是出身洛陽城的門閥世家嫡系千金。也就是說,韓健的諸多在世的“外公”中,也有門閥世家的家主。韓健與門閥世家,本就是是同氣連枝,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但韓健對眼前這個陸豐寧,卻并無好感,陸家跟東王府毫無牽扯,韓健也無須給陸家留面子。
韓健直接下逐客令,陸豐寧也始料未及。以陸豐寧對東王了解,東王雖然年輕初出茅廬,卻極有城府,做事果決所用手段又極為狠辣,可說是魏朝的狠角色。在陸豐寧看來,東王就算對他不喜,也不會表露出來,卻未料剛到這里就被東王冷言相向。
陸豐寧想:“東王畢竟還是太年輕。有手段,卻喜形于色。”
陸豐寧心里對韓健有幾分輕視。臉上卻一直掛著和善的笑容,道:“東王何必如此著急拒人千里之外?這次在下前來,主要因陛下剛下旨,讓在下接替廷尉府少府一職,特來知會東王一聲。”
韓健抬頭重新打量了一下陸豐寧,冷冷一笑,道:“知會?”
“算不得知會。”陸豐寧神色稍正,道,“據在下所知,廷尉府少府接連幾任任期都不長。若在下閉目塞聽來做這一任。相信用不了多久也會步幾位前任的后塵。所以,在下想請教東王一些為官之道。”
陸豐寧說到這,韓健大概也明白了,陸豐寧這是上任伊始。知道前幾任廷尉府少府的“下場”。先跟他打個招呼。眾所周知。廷尉府兩位少府,胡德明和呂哲任期都不長,他們的下臺都跟東王有關。胡德明更是因直接在女皇面前參奏東王而被免職下獄,雖然后來也被釋放,卻也一生與仕途再無緣。呂哲情況要好一些,是革職,回頭還有被朝廷重新起用的機會。
外面都在傳,東王是廷尉府少府的“克星”,韓健對此也有耳聞。百姓中的傳聞,都是興致使然,百姓喜歡傳什么他也干涉不得。韓健卻沒想到,因為百姓間的一些風聞,新上任的廷尉府少府,居然來向他請教起“為官之道”。
韓健心說,以陸豐寧這姿態,哪里是請教,分明是來擺下馬威,有點要正面相挑戰的意味在內。
韓健心里有了定數,笑了一笑,道:“閣下太客氣了。本王雖身為東王,卻從無為官施政經驗。以本王所想,為官之道,不過是愛惜百姓,為朝廷分憂而已。除此無它。”
韓健特地在愛惜百姓和為朝廷分憂后面加個“除此無它”。好像在跟陸豐寧說,你要問什么為官之道,問了也白問,我要說的官話場面話就這么多,請回。
陸豐寧也是一笑,拱手道:“東王一席話,在下受益頗多。在下必當謹記東王教誨,盡心作好這一任廷尉少府,爭取這一屆任期可以做滿。”
說完,魯豐寧起身,連告辭的話都不說直接揚長而去。那架勢看似瀟灑,其實很無禮,令韓健有上去揍他一頓的沖動。
等陸豐寧下樓,韓健再看連環畫,也沒了心情,就好像一顆老鼠屎攪了一鍋湯,韓健合上連環畫準備直接去顧府找顧欣兒。
卻在此時,司馬藉匆匆而來,手上拿著朝廷的公函。
“少公子,這是朝廷剛過來的文函,說是廷尉府少府和護衛所都尉均有了新人選,而且是即刻上任。”司馬藉上樓來,便將手上公函交給韓健,同時說道。
朝廷有什么動向,都是會以公函的方式下發到地方官府,東王府也有一份。
韓健這份,是從上聽處奉查司直接送過來的,這也體現了朝廷對東王府的重視。
韓健瞅了眼公函上內容,其中朝廷這次任命的新官員不在少數,在最重要的廷尉府少府和護衛所都尉兩項人選中,陸言和一個名叫周徹的人赫然在內。陸言,字豐寧,也就是剛才韓健看到的那位,因為楊秀秀婚事關系,韓健對陸豐寧調查過,因而知道有此人。至于另一個周徹,韓健雖然并未聽聞,卻大概也猜想,是另一個門閥世家周家中的重要人物。
韓健心想,眼下北王雖然并未造反,卻也離謀反不遠,鮮卑入侵就是一個信號。這時候,事關洛陽防務和治安中重要的兩環,護衛所和廷尉府當家人這么重要的位子,女皇選擇將其交給一直依賴的門閥世家子弟,這只能說,女皇是在求穩。
周徹和陸豐寧何許人?他們是門閥世家子弟,雖然顯貴,在朝中地位不低,以這么兩個官職來安置他們有“大材小用”之意,但若在平時,他們卻無法勝任這樣的職位。
護衛所都尉,應該是武將出身,負責鎮守洛陽城門以及內防務,屬于軍職。而廷尉府少府,則負責洛陽治安,刑司巘獄,這也算是非專科無以勝任的工作。女皇讓兩個夫子文章的年輕后輩來接替這么重要的職位,除了讓他們平穩過渡,韓健想不出他們有什么資格在這兩個職位上做滿一任三年。可偏偏,陸豐寧卻在上任伊始,跑他這里來耀武揚威地請教他為官之道。
具體,女皇以兩個門閥世家子弟來繼任這兩個職位是否有錯,韓健還不好說。在女皇立場上,女皇是絕對信任所倚重的門閥世家。但在韓健立場上,韓健對這些門閥世家,卻保留意見。
在涉及到皇位皇權的問題上,這些門閥世家向來是見風使舵,因為門閥世家最重要的是保存自己的力量,他們的政治信仰度并不高,誰能令其安穩發展,他們就會把舵轉向誰。其實這也跟韓健這個東王的情況大致相似,韓健也是綜合考量,北王篡位,對他東王的威脅顯然要大于求穩的女皇,因而韓健選擇站隊站在女皇這邊。門閥那邊的情況,就一定跟他一樣?
“去把陸豐寧和周徹的情況再去詳加調查一遍。”韓健對司馬藉吩咐道。
“行,我明白。”司馬藉笑道,“還有,少公子,昨晚你讓我去做的事……好像現在還沒什么風聲傳出來……”
韓健瞪了司馬藉一眼,有時候,司馬藉做事就是太想表現自己。做好事,務求不讓人知道,卻“因緣際會”讓人知道,這才出風頭。而做壞事,哪有大張旗鼓讓人知道的道理?而昨晚韓健讓司馬藉去做的,正是徹頭徹尾的壞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沒聽說過?回頭記得把黃公子買繡品的銀子給他,另外托他幫忙辦件事,這事只有他能辦成。”韓健道。
司馬藉雖然在點頭,心中卻對黃烈有些不屑,那小子有什么本事只有他能辦成?
等韓健把托付黃烈做的事一說,司馬藉大驚道:“啊?少公子,你讓他……去舉報我們?”
“不是舉報,是把案子揭出來。”
司馬藉問道:“那是否跟上次一樣,找人暗中透露給他,讓他以為是自己發現的?”
“這次用不著那么麻煩。直接托他辦事就可。”
韓健想,既然女皇對他的事了解那么多,這次干脆就不加掩飾。反正當女皇得知他做這件事之后,會很清楚他做此事的目的,就是為了把北王給逼上絕路。北王在這么一個特殊時期,北有鮮卑人入侵,南邊有朝廷虎視眈眈,他敢不敢明目張膽造反還是問題。就算北王跟鮮卑人有勾結,他也要考慮鮮卑人的豺狼之心。說到底,北王借鮮卑人入侵這么一件事來跟朝廷討回被朝廷拿走的錢糧,在韓健看來是一件自取滅亡的蠢事。本身女皇不會將所繳獲的錢糧全部歸還,還被鮮卑人壓境,這會令北王陷入腹背受敵的境況。
北王以為謀反之事他掌握了主動,才敢如此明目張膽跟鮮卑人勾結。但在謀反之事上,女皇更容易掌握主動,因為女皇為了準備肅清北王對朝廷的威脅,也準備了十幾年。
韓健起身,拿著兩冊連環畫將下樓去,因為當天他還要陪顧欣兒一起送鏡兒回上清宮,而連環畫是準備讓鏡兒拿回上清宮看的。
韓健還是要保持一貫以來輕松者的姿態,讓人看不透他在做什么。靜若猛虎動若脫兔,等一切塵埃落定時,別人才會知道他的存在,而那時往往也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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