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健來到洛陽時日不短,但也從未與延寧郡王有任何交際。延寧郡王為人低調,皇宮大小宴會,除了新春佳節的宴會他會出席之外,其余活動均不參加。韓健跟延寧郡王唯一有解除的是延寧郡王的孫女楊卿樂,就是李維之死當晚,與三皇子楊余在一起那個“小白臉”。
“少公子,這個湯生,我們怎生對付?”司馬藉見韓健不語,不由問道。
韓健一想,現在戶部和庫司兩個衙門口近乎被他一鍋端,兩個衙門也處于癱瘓狀態,現在恰值夏糧入庫這么一個當口,他這么做一方面為朝廷挽回了損失,同時也在令朝廷蒙受損失。既然這個戶部尚書暫時不能證明其有罪,就先放過他,有個戶部尚書在,朝廷再安排新的人手接替兩衙門事務也方便一些。
“湯生的事,可以先查,但無證據,就先不要去問。”韓健道。
司馬藉等人自然不會說什么,現在被抓的人已經夠多,韓健不想節外生枝這些人也都能理解。
等人都下去,只剩下韓健和楊曦,楊曦才問道:“韓兄,你是不是擔心拿了那個湯生,對我堂叔不好交代?”
韓健的確有所顧慮,暫時延寧郡王的深淺韓健尚不清楚,如此貿然跟延寧郡王對立,對局勢是否有影響還不好說。所以韓健暫時放過湯生,也是給延寧郡王面子,有些人有些事還要慢慢觀察。韓健不相信,一個皇家郡王,就真的能那么淡然處事于權力面前不聞不問。
一天時間里,韓健要處置的事情非常多。韓健雖奉皇命來查案,但他沒有司法審訊的權力,他不能為案犯定罪,只是查明案情以供三司的人來審訊。到午后,一直在后面查閱口供的楊曦驚喜地拿著一份口供過來道:“韓兄,我終于知道有關李維的記錄。這里庫司典辦說,他曾奉了馬部領的吩咐,送給刑部的李侍郎六百兩銀子,還說有收據。我們找找是不是能找到?”
韓健一笑,他安排楊曦去尋找與李維有關的案情,其實就是打發給任務給楊曦,免得楊曦多問和多想。韓健已早前派人去搜查過李維的府邸,已經找到不少的銀錢和“罪證”,也找了一些為求自保的官員,鼎證李維涉案其中。
韓健笑著鼓勵道:“好,有楊公子如此發現,證明朝廷的蛀蟲不止在庫司和戶部之中。此案很可能與其他衙門也有所牽連,現在我們就寫奏本呈交給陛下。交由陛下來定奪。”
楊曦有些欣喜道:“如此甚好,奏本……”
“奏本就由楊公子你來寫。”韓健道。
“我……”楊曦有些不太自信,“可我沒寫過,以前就見過別的大臣寫奏本給姐姐,我不知道該怎么寫。”
韓健笑道:“奏本內主要是陳述案情。不要有贅言,寫完之后在格式和內容上有修改的,我會找人給楊公子你參詳一下。楊公子你先寫一份大致的草本。”
楊曦躍躍欲試道:“好。”
韓健將寫奏本的人物給楊曦,也是為了讓楊曦好好在女皇面前表現一下,證明他在查明案情中有功。這是楊曦在朝臣面前立威的最佳時機,也為他日后成為儲君做準備。
雖然韓健也知道,這次楊曦表現的好。可能會被立為太子,不久將會出使南齊,但當下已經容不得他做別的選擇。韓健想,也許現在楊曦去南齊當一個質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那是對楊曦的一種歷練,楊曦也需要這樣一次歷練。以楊曦目前懦弱和耳根軟的特性。若是常年生活在這種溫室之中,最后只會成為一個繡花大枕頭,讓他繼承皇位也不會當一個明君。若楊曦到了南齊,面對周圍的豺狼虎豹,楊曦會漸漸明白過來世間的險惡。且有了太子這個身份,將來歸國,登基為帝也能名正言順。
等楊曦把奏本寫好,韓健參詳了一下,也沒讓人給楊曦修改,就讓人進宮呈奏女皇。
等奏本送出去,楊曦的心思就在信使身上,他很希望自己的奏本得到姐姐的肯定。當韓健在那整理案宗準備來日移交給三司衙門,楊曦便立在廷尉府門口,像個望夫崖一樣等著信使回來。
到下午,楊曦沒等回信使,倒是把上聽處首席大臣顧唯潘給等了過來。
上聽處的幾頂官轎停在廷尉府外,從轎子里出來幾名大臣,為首的便是顧唯潘,除了顧唯潘還有上聽處奉查司的一些官員。韓健聽說顧唯潘到來,也不得不出去迎接。
“顧首席,您這是?”韓健心說這可真巧,他不去上聽處“坐班”,這兩天已經三次遇到顧唯潘。第一次是顧唯潘質問他跟顧欣兒求親的事,第二次是早晨二人在宮門口的碰面。
“奉陛下旨意,過來協同東王辦案。”顧唯潘見到韓健,好像抹不開面子,黑著臉說道。
韓健微微一笑,之前楊曦呈奏說是案子可能涉及到朝廷其他衙門的人,這就涉及到奉查司的任務,就是監督和考核在洛陽的官員。女皇派奉查司的人來協同辦案也是照章辦事。
“顧首席里面請。”韓健笑道。
顧唯潘瞥了韓健一眼,心中在疑惑韓健到底是個什么人。在他看來,韓健雖然身為東王,但畢竟也是個毛頭小子,他很看不起韓健這樣的年輕人,但偏偏這一日工夫,韓健就把洛陽城鬧的滿城風雨,先是越權封庫拿人,隨后便查清潛藏在戶部和庫司多年的貪污虧空案。這令他一個自詡為帝王股肱之臣的老臣來說,都為之汗顏。
現在韓健找人去給女皇上奏本說案子可能牽涉到其他衙門的人,分明是要將事態擴大。以顧唯潘這么多年在朝為官的經驗,任何案子都有個度,再將事態擴大,那朝廷就會限于半癱瘓的狀態,這是女皇所不愿看到的結果。這在顧唯潘看來,韓健便有些不成熟。
因而對于一些只是拿了涉案人錢財,過往對此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有過之臣來說,按照顧唯潘的想法,是得過且過,當不知道就行了。他現在想,韓健一定不懂這些。因此就算現在韓健是有“大功”在身,顧唯潘仍舊很不屑,因為他覺得自己更能理解陛下的心思和朝廷的規矩。
韓健陪同顧唯潘一起到廷尉府內堂,此時內堂里,問案的事基本告一段落。該查出的罪證基本都已經查出,口供正在整理,而起出來的贓款有部分被運送到廷尉府這面,也有的直接封庫等案子審完再處置。運送到廷尉府的藏銀,也有專人在清點備案,做出整理。
顧唯潘看著眼前井井有條的景象,還以為有別的衙門的人已經過來接手問案,等問過才知道,眼前這些人不過是東王府的一些侍衛和宮廷侍衛,在審案、整理案宗、清點名列上都是門外漢。
“顧首席,您能過來幫忙是我們的榮幸。很多事我們都不太懂,還需要您老的指點。”韓健笑著恭維顧唯潘兩句,也是在緩和他和顧唯潘緊張的關系。這可涉及到他終身幸福,韓健說恭維話也絲毫不馬虎。
“行了,把案卷拿過來,到外面說話。”顧唯潘也有些氣餒,自己在朝廷做了這么多年,竟然只是來幫這個小子打下手,他很憋屈。不過好在眼前這小子識相,懂得什么叫長幼尊卑,沒在人前拿他郡王的官威來令他下不來臺,讓他可以在上聽處下屬面前保留面子。
到正廳,韓健讓人把簡單整理好的案宗呈交上去。顧唯潘接過案宗,打開來看了看,發現案宗已經整理的很完備,不同衙門口的口供分門別類,在一些重要案犯上也做了特別的說明。這樣的案宗,已經跟三司衙門出來的案宗沒什么區別,因為韓健之前用過“特別的手段”進行“逼供”,使得韓健的這份案宗較之以往三司的案宗更加詳盡。雖然顧唯潘之前只是大致聽聞了案情,現在只是粗略地看了案宗,便已經清楚明了案件的特性和情況,對涉案的人等和金額,以及涉案人等的罪行過錯大小心里有數。
顧唯潘微微皺眉,看了這案宗,回去跟女皇照對,絕對能回答如流。本來他還擔心案子被韓健搞的亂七八糟,需要他花很大力氣來調查整理,現在看來一點都不需要。
顧唯潘一方面松口氣,在臉色上卻不能表現出滿意,反而是一副沉思之色,好像在仔細閱讀案宗,從中找出紕漏。
顧唯潘沒花多長時間便看完,將案宗合上。韓健恭敬問道:“不知顧首席有何指點?”
顧唯潘打著官腔道:“這次老夫前來,主要是為六王子奏本中所提,案子可能涉及其他朝廷衙門之人的事。你先說說,都涉及到哪些衙門的哪些人?”
韓健想了想,好像是有些為難的模樣,道:“實不相瞞,我等花了一些力氣,確實發現朝廷一些大臣有收受這些案犯好處的事情發生。但現下有確切罪證的,只有原刑部侍郎李維一人。”
顧唯潘眉毛一豎,道:“只有一個?”
韓健再想了想,點頭肯定道:“的確只有一個。”
顧唯潘當下有想揍人的沖動,你花那么大力氣變著法讓六王子寫奏本給皇帝,皇帝再派上聽處奉查司這么多官員來查,最后你就告訴我只有一人,還是個已經下了黃泉的死鬼。這不是誠心拿我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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