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健沒問洛夫人有多少財產,而是直接問西涼舊部有多少人馬。洛夫人還是稍微慌張了一下。
“殿下……何來此問?”洛夫人神色只有一剎那的慌張,隨即變得正常,她不清楚韓健真實的用意。
“今日你我相見,有話也無須藏掖。你們西涼舊部的現況,我也有大概了解。夫人你應該是西涼東支的人吧?”
西涼為魏朝西王人馬所滅之后,西涼復國軍分為三系。第一系是“西支”,以西涼舊臣為班底,他們身處在西涼舊境內組織一些反抗和宣傳活動,令西涼舊境中的居民不忘被奴役之恥,試圖反擊。西涼西支人馬雖然多,但雜亂,財力得不到保障,說是一個大的分支,其實很多時候都只是各自為戰,隨時都要面對西王兵馬的鎮壓。
西涼舊部的第二系,是以西涼國皇室和貴族形成的“北支”,這些人馬逃到了鮮卑國境內,在鮮卑南部有一座小城,受著鮮卑人的庇護。本身這一支人馬也不多,他們是想復國,卻是想借他人之手復國,他們可以空享勝利的成果,繼續統治西涼。
在西涼舊部中,實力最強的一系是“東支”。這一支人馬最多,散布在魏朝各地,也有不少秘密的據點來訓練兵馬,隨時試圖發起戰爭來復國。西涼舊部東支人馬極為強盛,有復國的能力,他們之所以遲遲未動手,在韓健看來,他們在等一個契機,等魏朝跟齊朝大規模開戰,魏朝朝廷無暇援助西王之時。
西涼東支之所以強大,最重要的是有財力保證,有錢就有人為之賣命。洛夫人并不是西涼東支中唯一的財力供應者,卻是其中最大的一個,洛夫人不肯逃,也有擔心在她逃走之后影響西涼東支復國之大計。
洛夫人道:“回殿下,實不相瞞,民婦的確……為西涼之人。至于東支西支,我們西涼之人本為一體,無此確分。”
韓健一笑,洛夫人這是套話說辭。說什么西涼各支不分彼此,那都是空話,其實分的最清楚的還是西涼這些人,還沒復國他們就因為正統之事鬧掰過,因此還被西王撿了便宜,滅了他們當中不少派系。
“那夫人你,在西涼舊部中,又是怎樣一個地位?”韓健問道。
洛夫人嘆口氣道:“人微言輕,民婦本為一介女子,有何地位?”
韓健再一笑,洛夫人說的倒是實話。在一個大男人為主體的世界里,婦女再有本事,那也是男人的陪襯,雖然魏朝有女皇當家,但婦女的地位并未得到根本的改善。而在西涼這樣民風彪悍的國度里,婦女更是被作為貨物一般的地位被男人看待,就算是洛夫人能賺錢,也改變不了自己的處境。
“那夫人是否想過,就算你們西涼復國成功,你又會得到什么?比今日更大的財富,還是比今日更高的地位?”
韓健的話令洛夫人一愣,洛夫人幫西涼舊部已有二十多年時間,從她青春少艾開始,就近乎執掌著西涼東支的財政大權。雖然西涼東支高層看似對她很尊重,但她也想過同樣的問題,那就是在西涼復國之后,她將如何自處。
韓健一笑道:“不如這樣,我來幫你們西涼復國,西涼復國以后,由夫人你來執掌大權,你看可好?”
洛夫人聽到這話,身體再一顫。
她的神色再次有不正常,隨即她很快又平靜下來,道:“殿下說笑了。民婦人微言輕,沒有人會聽民婦的調遣,殿下還是不要說這樣的話來打趣民婦,民婦當不起。”
韓健瞅見洛夫人的神色,便知道她是口是心非,說什么當不起,其實洛夫人已經動心。
作為一個執掌財政大權的女干將,人微言輕或許有,但還是有很多人信服她,若是日后西涼真的能復國,她能沒有抓住權力的野心?
韓健沒有繼續糾纏這問題,轉而像是漫不經心道:“夫人似乎并非姓甄。”
“殿下說笑了,民婦出嫁隨夫姓,自然不姓甄,姓洛。”洛夫人微微一笑道。
“旁人都說,你是東閣尚書洛家丘的外宅。但據我所知,洛尚書當年在西王手下謀事,二十多年前回到洛陽入東閣,到他去世時,夫人才十三四歲,過了四五年,夫人你才聲名鵲起。你怎會是洛尚書的外宅呢?”
洛夫人辯解道:“民婦身為西涼之人,西涼舊習,女子十三四歲出嫁本為平常事。漢家不是也有女子未及及笄便出嫁的?”
“夫人何必強辯,若我所料不差,夫人并非洛尚書的外宅,而是洛尚書在西涼境內的遺珠。夫人是洛家千金小姐吧?”
洛夫人聞言,馬上跪倒在地,道:“請殿下不要污及先夫的名聲。”
韓健冷冷一笑,他即便說讓洛夫人來當女皇,洛夫人也沒如此激動。他一說洛夫人可能是洛家丘的私生女,洛夫人馬上露出如此大的反應。那也就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
洛家丘一生清明,唯獨韓健從一些秘密渠道中獲悉,洛家丘曾在西王手下為謀臣時,為西涼人所俘獲,之后有兩年時間為西涼人的俘虜。這樣的情況下,他在西涼境內生兒育女也就不奇怪。而在洛家丘被救出之后,西王也因此而不信任他,洛家丘被調到洛陽,反而令他官運亨通,他以調遣錢糧的能力,很快得到了先皇的信任,一步步攀上高位。
即便如此,也改不了洛家丘對西涼之人的同情。尤其是在他想方設法從西涼把女兒接回洛陽以后。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韓健的猜測,韓健沒有真憑實據,而洛夫人為了保全洛家丘的名聲,甚至可以不惜自己的名聲說自己是洛家丘的外宅女,這樣的情況下,她更不會透露實情。在當下,一個男人三妻四妾并不會有損名聲,反而在貴族中會以妻妾的多少來進行攀比,以妻妾多者為傲。
而若是洛家丘有個身為西涼人的女兒,那他一生的清名將毀于一旦,朝廷不但會追究逝者,連洛夫人也要跟著遭殃。
“那可能是我猜錯了吧。夫人請起。”
韓健臉色陰沉不定,一旁的司馬藉好像看了場好戲,而大西柳則有些噤若寒蟬。她愈發搞不清楚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為何要威逼她干娘。
洛夫人在大西柳的攙扶下起身,洛夫人整理了下儀容,馬上又恢復了平靜之色。
韓健道:“既然夫人有意投誠,那不知夫人誠意如何?這些財物寶貝什么的,在下看不上眼。我想你們西涼人緊缺糧餉和軍費,在下也不想強人所難。”
洛夫人微微一咬牙道:“殿下,民婦問一件事,不知殿下可否實情相告?”
“說。”韓健臉色一沉道。
“昨夜開始,城里有些亂,可是朝廷發生了大事?”洛夫人一臉毅色瞅了韓健一眼。
“夫人想問發生何事?”韓健問道。
洛夫人道:“其實,民婦已知發生何事。據民婦所知,昨夜在城中一處地方,當今陛下的親兄弟,魏朝的王子,被人擄走,可有其事?”
韓健一皺眉,道:“夫人跟此事有牽連?”
“實不相瞞。此事雖不為民婦之人所為,但西涼之人,素來跟這些與朝廷為敵的江湖義士有所往來,或許,民婦可以幫殿下尋到王子。民婦想以如此的誠意來投誠于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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