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南王府的人離開,韓健與司馬藉等人回到清虛雅舍樓上,因為席間插曲,他們連吃飯喝酒的心情都沒了。韓健也在想之前那女子的身份來歷,在想此女跟他可能被皇帝賜婚的事有關。
“韓兄,沒事吧?”飯桌上,阮平見韓健心不在焉,問道。
韓健略微收拾一下心情,正色道:“沒事,我正思度咱們下午去何處游覽。司馬,用不用給你找個跌打師傅看看傷勢?”
司馬藉兀自想著那個出招樸實無華卻力大無比的路阿九,咧咧嘴道:“不用。”
司馬藉出身軍將世家,第一次在外游歷,也是第一次在人前比試中吃虧。韓健看司馬藉雖然神情有些頹喪,但想來對這位老友,失敗也并非壞事。
一下午時間,三位老友跟新結識的楊公子游覽了洛陽城幾處有名的風景名勝,到黃昏時,四人要分開。楊公子說是要回家,韓健本來要跟兩位老友回東王府別院,但因他三姨娘的囑托,讓他到翠揚樓里走一趟。
翠揚樓,也是清虛雅舍的一部分,是一處豪華些的“客棧”,平日里并不招待外賓,只是偶爾舉行一些小型的活動。韓健心想,可能是三姨娘覺得他病好了,準備介紹一些親戚給他認識,才讓他去翠揚樓一行。
“你們先回去。我今晚可能在翠揚樓不回去。”韓健對兩個老友說道,“反正那里有房間有床,累了一天,就在那休息一晚。雯兒,你隨我去。”
“嗯嗯。”雯兒忙不迭點點頭,擦了擦兩頰上的汗珠。
司馬藉和阮平也有些疲累,沒多說,各自散了。
洛陽城河東學社里,潘夫子正練習著琴藝的指法,為當夜舉行的“琴會”做準備。
河東學社是河東學派在洛陽城的據點,隸屬于禮部文華寺,是一座官所。潘夫子來洛陽城,主要為宣揚河東學派的治學主張,為接下來幾年,河東學派一些書館和書院招生做準備。他這次在洛陽城,除了會舉行幾場公講之外,再是舉行這次的琴會,獲得一些年輕學子的矚目。
第二天他就要啟程離開洛陽。
潘夫子練著琴,臉色卻不太好,之前負責記錄他幾次公講內容的禮部書記官找來,在潘夫子看過書記官所記錄的《潘夫子坐言起行錄》之后,臉色就一直陰晴不定。越看上面的內容,他越覺得窩火。
琴音,也突然戛然而止。
“記錄本夫子坐言起行,爾,是否要記錄的如此詳細?”潘夫子抄起書卷,瞪著一邊的書記官用質問一般的語氣說道。
書記官知道潘夫子跟他計較什么,因為他把在當日公講,有人睡覺,而且呼嚕打的很響的事也記錄下來:“……時夫子言‘秋之霧,在于禮樂之凝厚’,言忽止,一異聲起,時而斷續,時而鏗鏘。眾人為之側目。緣坐下之人,有困頓者,睡而酣也。觀此人……”
“潘夫子見諒,在下是如實敘寫。這是在下職責所在。”書記官拱手道。
“這段刪了。”潘夫子厲聲道,“否則今夜,本夫子不往翠揚樓,你看著辦!”
書記官心說這潘夫子可真是會為難人,之前幾次公講,總是怨他把課堂上的氣氛描寫的不夠詳細,這次他改進了描寫的筆法,結果潘夫子還是不滿意。
書記官心想:“無非是讓我極盡歌頌之能事,有多好寫多好唄?若如此,河東學派所標榜的寬以治學,跟那些爭名逐利的學派有何區別?”
書記官雖然不想改,但被潘夫子所“威逼”,他也不得不改。潘夫子在翠揚樓舉行琴會,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要是有什么差錯,他這么一個小小的禮部不入品的小書記官可承擔不起。
“那夫子,在下就勉為其難,好好刪改一番。”
“嗯。”潘夫子捋著胡須,滿意點點頭。
“可夫子,今夜翠揚樓……”
潘夫子一臉嚴肅道:“如實寫!本夫子自幼撫琴,而今數十載,門生遍布天下,這次琴會……”
書記官一邊裝作饒有興致地聽著,一邊卻在想:“若是再來搗亂的,看你是否還要我如實寫!”
洛陽城東的顧府,此時正熱鬧非凡。顧家小姐,一直在上清宮修習,只有在每年開春時候回家一趟,而這一天,也通常是顧府里最熱鬧的一天。
顧家夫人,也是顧家小姐顧欣兒的母親顧蘇氏,正拉著一年不見的女兒問長問短,臉上笑容不斷。
“欣兒,難得你回來。本來你爹要去接你,可是他朝中的事忙,騰不出空暇。呵呵,看看你,愈發出落的漂亮了。”
顧欣兒被母親拉著手,微頷螓首,羞赧道:“哪有母親這般夸贊女兒的?”
顧蘇氏哈哈一笑,道:“今日潘夫子的公講,你可是去了?”
“嗯。”顧欣兒點頭道,“多謝娘為女兒準備了這么好的禮物。”
“那是你爹為你準備的。別怨你爹,雖然他待你冷淡,但這些年來,他也總記掛著你,時常在為娘面前念叨你。”
顧欣兒聽母親提及父親,總覺得母親臉上有失落之色,她知道,父親身為朝廷大員,位高權重,而母親則是年老色衰,早已不能入父親的眼。
她幼時就聽過傳聞,說她父親在外也養著女人。
“娘,父親……是否好久沒回來了?”
“嗯。”顧蘇氏本不想說,但架不住女兒的追問,點頭,“他總說忙,偶爾回來一趟,也是匆匆就走。”
“那女兒就留下來,好好陪陪娘親。”顧欣兒反拉著母親的手,關切道。
“不用了。今晚,還有潘夫子的琴會,你去年不是就說想見識一下潘夫子的琴藝?知琴者,難得遇上知音,為娘怎能拂了欣兒你的心愿?”
“沒事,女兒讓鏡兒那丫頭去。她第一次來洛陽,到處走走也是好的。”
說著,顧欣兒起身,到外面把正在外面跟丫鬟們一起蕩秋千的師妹叫了進來。
“師姐,你……真的讓我去聽什么琴會啊?”鏡兒拿著手上燙紅的請柬,臉色有些為難道。
“嗯。怎么,不喜歡?”
“可我……不會彈琴啊。”鏡兒一臉委屈道,“以前師傅怎么說來著,哦,對了,對牛彈琴。師姐,你干嘛不自己去?”
“你去吧。我要留下來多陪陪娘,我會讓幾個下人跟著你,不會讓你在洛陽城里迷路。”
“嗯。”
鏡兒嘴上應了,心中卻有些不快,心想:“師姐有娘陪,我沒娘,所以只能去對牛彈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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