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前的位置:(作者:銀刀駙馬)
只有保住自己的權位,才有可能在自己真正掌權之后,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
林逸青向魯道夫皇儲“無私”的傳授了自己的“斗爭經驗”,而一向善于學習的魯道夫這一次全聽進去了。
只是魯道夫并不會知道,自己的命運,從遇到林逸青的那一天,就已經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
遠處,弗蘭茨約瑟夫皇帝看著兒子和林逸青愉快的交談,也是欣慰不已。
兒子這些天的變化,對他來說是非常明顯的。
“這位乾國皇帝的特使已經和魯道夫成了朋友。”皇后的聲音在皇帝身邊響起,“希望他能帶給魯道夫有益的影響。”
“你在擔心什么呢?茜茜?”奧皇似乎聽出了皇后話里有話,立刻問道,“你對這位特使的印象不也非常好嗎?”
“這個人英俊、強壯、聰明、熱情,而且博學多才,比林義哲先生更富有行動力。”皇后看著林逸青,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只是……”
“只是什么?”奧皇好奇的追問道。
“他的女人未免太多了,也太漂亮和優秀了。”皇后微微一笑,答道,“我剛剛和他的夫人交談過了,她雖然是一個日本著名的將軍的女兒,但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位公主……瓦萊麗怎么來了?還和一個英國海軍軍官這么親熱的交談?”皇后的目光一下子轉到了女兒身上。
“瓦萊麗的眼光似乎不錯呢,這位年輕的海軍軍官據說是東方阿喀琉斯先生的親族,還是一位羅特希爾德。”奧皇知道陳偉的身份——事實上,警務人員將所有的賓客的身份都調查得很清楚,并向他們的皇帝做了報告。
“噢,是這樣……”皇后本來打算介入并阻止女兒和那個海軍軍官的交往,但聽到丈夫說對方是林逸青的親戚,還是一位羅特希爾德,便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皇后又打量了陳偉一會兒,赫然發現,這個年輕人的身上,竟然有一種類似安德拉希那樣的氣息。
就在這一瞬間,她已經決定了,她不但不能阻止女兒,還要讓女兒和他繼續交往下去。
維也納,城郊,小旅館。
太太伊麗莎白在睡著,發出圓潤而大聲的呼吸。她微張著嘴,似乎要笑或說什么,她年輕、豐滿的胸脯在被子下面柔軟地起伏著。窗外晨皤初現,可是冬天的早晨暖暖隴隴,萬物沉睡在半明半暗之中,輪廓模糊依稀。
青木周藏輕輕地起了床,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現在他經常這樣:工作當中突然拿起帽子,匆匆走出家門,跑到田野里,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跑得精疲力竭,突然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停住,雙膝顫抖,太陽穴直跳;或者在熱烈的交談中突然瞪著眼睛,不知所云,答非所問,必須強制自己才能恢復常態;或者晚上脫衣服的時候一陣糊涂,手里提著脫下的鞋子恍恍惚惚坐在床沿發呆,直到他妻子叫他,或者長統靴砰的一聲掉在地板上,才會把他驚醒過來。
此刻他從有點悶熱的臥室走到陽臺上,他感到一陣驚意,不由自主地將雙肘壓著腹部,好暖和些。他眼前的景色還完全籠罩在晨霧之中。往常從他坐落在高處的小屋子眺望,小湖宛如一面明鏡,湖里倒映出天空中匆匆馳去的朵朵白云。今天在湖上,乳白色的濃霧在滾滾翻動。他目光所及,手所觸摸之處,一切都很潮濕、昏黑、新滑和灰暗,樹上滴著水珠,陽臺上一片潮氣。正在升起來的世界像一個剛從洪水中逃出來、身上還淋著串串水珠的人。透過霧氣,傳來人說話的聲音,但是咕咕咯咯,模糊不清,猶如溺水者嗓子里啥啥的哮喘聲。有時也有捶打聲和從遠方傳來的教堂鐘聲。這種往常是清脆的聲音,現在聽來卻顯得潮濕,像生了繡一樣。他和他周圍世界之間籠罩著一片陰濕。
青木周藏感到陣陣涼意,可是卻站著不走,兩手深深插在口袋里,等著霧氣消散,可以放眼遠眺。霧像一張灰紙,開始慢慢地從下面卷起,對于這可愛的景色,他心頭涌起一種強烈的眷戀,他知道,下面的景物井然有序,只不過是被晨霧遮掩起來了,而往常那景色的明晰的線條則使他自己也感到精神煥發,神采奕奕。往常心煩意亂的時候,他總是走到窗前,眼底的景色使他賞心悅目,心情也就平靜下來了;湖的對岸房屋鱗次林比,一艘汽艇輕巧地劃開湛藍的湖水,海鷗快樂地南集在湖岸上,縷縷炊煙呈銀色螺旋狀從紅色煙囪里裊裊升起,飄入回響著正午鐘聲的天空——顯然這一切都在告訴他:多么升平的世界!而他呢,雖然他明知這個世界是瘋狂的,也競相信了這些美好的標志,因為有了這個他所挑選的地方而把自己的祖國忘掉了若干時辰,幾個月前,為了躲避繁忙的公務和周圍的人,身為駐荷蘭公使的他從阿姆斯特丹來到維也納,他感到,他那飽經風霜憂患的心靈,在這里得到了平靜和慰藉,愈合了創傷。這里的風景使他心曠神情,明凈的線條和色彩喚起了他藝術創作的**。正因為如此,每當像今天這個大霧彌漫的早晨,視野模糊,景色暗淡的時候,他總有一種被疏遠和被遺棄的感覺。這時候他對下面籠罩在霧中的一切,對他祖國的在遠方的人民油然生出一種無限的同情,渴望與他們同呼吸共命運。
從迷霧中傳來四下教堂鐘樓上的鐘聲,隨后八下清脆的報時鐘聲響徹在清晨。他覺得自己像在塔尖上似的,感到無可名狀的孤獨。世界在他面前,妻子在他身后,還在昏暗中酣睡。他的內心深處升起一種**,真想把這堵迷霧的軟墻搗毀,隨便在什么地方感受一下蘇醒的信息和可靠的生活。當他放眼遠望時,覺得在那邊下面灰蒙蒙的地方,亦即村子的盡頭,有條境蜒曲折的爬山險道通往這里的山岡,那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往上蠕動,不是人就是動物。隱約之中,那小東西在往上走來,他先是感到一陣高興,因為睡醒了的不只是他,此時他還夾雜著一種急不可待的、病態的好奇心。在通向那灰色的東西正在移動的地方,是個岔路口,一條路通往臨近的村子,一條路通向這兒山岡上。那次東西好像在那里深深吸了口氣,遲疑片刻,接著就順著狹窄的山路蹣跚地往山上攀登。
一陣不安向青木周藏襲來。“上來的這個陌生人是誰?”他自己問自己,“是什么事迫使他離開他昏暗、溫暖的臥室,像我一樣,一大早就跑到外頭來呢?他要到我這里來?他來找我干嗎呢?”近處的霧氣比較稀薄,現在他認出他來了:是郵差。每天清晨,八下鐘聲一響,他就爬山到這里來,青木周藏對他很熟悉,呆板的臉上蓄著紅水手胡須,兩鬢業已斑白,鼻梁上架著一副藍色的眼鏡。他叫“胡桃樹”。由于他動作硬邦邦的,再加上他把信件鄭重其事地交給人家之前,總是先把他那黑色的大皮包往右邊一甩的那副莊嚴的神氣,他就管他叫“胡桃老頭”。青木周藏見他把郵包甩到左邊,一步一路地走著,以及由于腿短,步子走得不倫不類的姿態,就不由自主地好笑。
可是他突然覺得自己雙膝在顫抖。在眼睛上搭著涼棚的雙手也像癱瘓了似的掉了下來。
今天、昨天、這些個星期以來的不安,現在一下子又襲來了。他心里感覺到,這個人一步一步朝他走來,是專門來找他的。他下意識地把門打開,躡手躡腳地走過還在酣睡的妻子的身邊,急忙下了樓,來到兩側都是籬笆的小路上,以迎候來人。在花園門口,他碰上了他。
“您……您有……”他接連說了三次才說出來。“您有我的信件嗎?”
郵遞員把蒙著濕氣的眼鏡抬了抬,目光盯著他說:“有,有。”他猛地把黑郵包甩到右邊,用被霧凍得又紅又濕、像大蛆蚓一樣的手指在信堆里翻找著。青木周藏直哆噴。終于地揀出來一封信。褐色的大信封上寬寬地蓋著“公事”兩個字,下面就是他的姓名。“得簽字。”郵差說著,舔濕復寫筆,把登記本遞給了他。由于激動,青木周藏簽的字很難認,而且把登記本都劃破了。
隨后青木周藏從郵遞員那又肥又紅的手中接過信,可是他的手指竟如此僵硬不靈,以致信從手中滑了下來,掉到地上,掉到了濕土和濕樹葉上。他俯身去撿信時,一股難聞的霉味撲鼻而來。
這就是那件事情,現在他完全明白,幾個星期來陰森森地擾亂他的平靜的,就是這封信,這封他不愿要,卻又在等待著的信,這封信是從喪失了理智和禮儀的遠方給他寄來的,這封信朝他摸索著,它那打字機打出的呆板語句攫取了他溫暖的生活和他的自由。他曾經感到這封信從什么地方寄來了,猶如一個在茂密的森林中巡邏的騎兵,感覺到有一校看不見的冷冰冰的槍管在瞄準他,槍管里裝著一顆小鉛九,要射進他的肌體。他進行了反擊,但是毫無用處。多少個夜晚他想的全是這些事,現在終于找上門來了。
此刻信在他手里沙沙作響,他感到身子發冷。青木周藏竭力使自己保持鎮靜。這張紙片關我什么事!他自言自語:明天,后天,這些小樹上會長出千張、萬張、十萬張紙片來的,每張紙片都跟這張一樣,都與我無關。什么叫“公事”?我干嗎要看它?現在我在這些人中間沒有擔任什么職務,因而沒有任何職務可以管住我。這就是我的名字——就是我本人嗎?誰能強迫我說,這張紙片就是我,誰能強迫我來看那上面所寫的東西?如果不看這張紙片就把它撕毀,那么碎片就會一直飄落到湖里,我什么也不知道,別人什么也不知道,世界依然是老樣子,我也依然如故!這么一張紙片,這么一張只有我愿意才去了解其內容的紙片,怎么會弄得我心神不寧?我不要它,除了我的自由,我什么都不要。
他伸開手指,準備把這個硬信封撕開,把它撕成碎片。可是奇怪:肌肉一點也不聽他使喚。他自己的手上有某種東西在違抗他的意志,因為他的手不聽他使喚了。他一心想用手把信封撕開,但是手卻小心翼翼地啟開了信封,哆哆噴嚏地展開了那張白紙。信的內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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