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東山別院里,華燈初上,明月高掛,涼風習習。
也不知道是因為宮無策在此,還是羅千語的錯覺,她總覺得今夜別院內的燈光特別朦朧,月色似乎也比以往清亮,迎面吹來的微風,也讓人覺得特別舒爽。
她先是去了小森森的房間。此刻,孩子已經睡熟,蘭媽媽安排值夜的丫頭正半躺在離床邊不遠的靠倚上打盹,聽到動靜突然一驚,趕緊爬了起來。
“睡吧,睡吧!我就是來看看。”羅千語嘴角微彎,一臉親切。
那值夜的丫鬟揉了揉眼睛,目送羅千語離開了。
到了小木木的房間,則沒什么動靜,細聽之下才能發覺,床上小人兒的鼻息間正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這孩子從小就自己睡習慣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值夜的。
“娘親,你還沒睡嗎?”羅千語正想轉身離開,幔帳里突然傳出小木木有點慵懶的聲音。
羅千語一笑,“還沒呢,小木木快睡吧!”
“嗯!”他翻了個身,有些懶懶地道:“娘親,你快睡吧,小赤都睡著了呢。”
小木木說完,翻身閉上了眼睛。
羅千語笑了笑,回到自己房間,開始收拾母子三人的東西。
書房那邊,宮無策收回有些失神的目光,獨自回到桌邊,望了望羅千語剛剛喝過的那杯仍然冒著溫熱氣息的香茶,又看了看自己那杯,兩杯茶相對而放,只是茶碗邊空空如野,人已不在。
他有些自嘲地咧了咧嘴,覺得自己想多了。正要端起那碗已經微涼的茶水喝一口。卻突然聽到門口有了動靜。
“是誰?”他冷眸望著門口。
“侯爺,是我。”黃梁應聲推門進來,彎著腰小聲道,“侯爺,府里來人了,問侯爺何時回去?”
“知道了。”宮無策稍頓一下。點點頭,放下茶碗,隨即起身。
前兒上午老夫人帶著兄嫂和弟妹剛剛回到京城,由于她們一路疲勞,宮無策還沒來得及和母親好好說說話,想必這會兒老夫人已經休息好了,他也確實該回去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幾年沒來的別院,突然就想過來看看。可來了之后,又突然有些茫然,甚至不知道自己來這里為了什么。
好吧,該回去了!
宮無策站起身,抖落一下寬大的衣袖,邁著大步出門,一路踏著月色,由黃梁伴著出了東山別院的大門。繼而坐上了侯府的一頂暗青色轎子,說起來他是很少坐轎子的。但是這轎子是母親差人抬來的,一片心意,他不得不領。
這邊宮無策正在回府的路上,威北侯府那邊,卻是一家人團團圍住老夫人,正在商量一件事。
其實老夫人在白馬寺住的這幾年。已經漸漸適應了那里青燈古佛遠離喧鬧的生活,只是三年期滿她不得不歸,就算不顧及自己,也要顧及幾個孩子的終身大事,一個接著一個年紀都不小了。這么大年紀還沒成親,實在是會令人笑話,特別是自己那個世襲了侯爺爵位的三兒子,二十五歲了,居然妻妾全無。
老夫人回京的第二天,就按品大妝,匆匆忙忙地進宮了。一則恭喜藍琪公主出嫁,帶了賀禮進去,二來離京幾年,回來之后肯定要進宮拜見皇上皇后,以謝皇家圣恩,再者老夫人趁著能見到皇上的機會,自然是要給三兒子求一門親事兒!就算是和那蕭宰相的孫女再結前緣,那也要皇上指婚才體面。
不過,近些年以來,宮蕭兩家往來甚少,也不知道蕭家對于聯姻之事是個什么態度,畢竟以前說兩家結好之時,也都是口頭約定,而且當時說這事的老侯爺還是蕭宰相的兒子都已經不在世了,所以太夫人不知人家態度之前,總不能用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何況現在三兒子是侯爺,又為朝中立功甚多,不至于到皇上那求門好親事都難辦到吧!
結果皇上確實很爽快地答應了,不但把自己曾經送美女給宮無策的事兒說給了老夫人聽,還一手打包票說宮無策的婚事,他一定盡力。
此話說得老夫人喜氣洋洋,當即謝過皇上和區皇后,隨后離了宮。
皇上司徒宴,本以為在滿朝文武之中,為宮無策擇一門身世、相貌、才德都過得去的正妻并不難,然而到第二天上朝之時,他卻發現自己說了大話。
第二天清晨,躲在層層云霧后的太陽緩緩升起,一道道金色光束射進金碧輝煌的議政殿里。
大殿上,文武百官羅列兩側,個個官服整齊,手持奏章,低著首,神情肅然地等待龍椅上那位氣宇軒昂的皇上說著朝中的大事。
諸事議完,本以為接下來就會有太監上來喊一句,“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結果卻是皇上突然擺了擺手,很鄭重地道:“眾愛卿,朕還有一事兒要和大家商量。”
一聽這語氣,眾人不由一個哆嗦,個個神情緊張地偷瞄著龍椅上的九五至尊,他們很了解這位皇上,只要他臉上帶著這種不懷好意地笑,再用商量性的語氣說話,那一定是不好辦的事。
大家就開始琢磨了,皇上又遇到了什么難事?那刁蠻的藍棋公主不是已經選了駙馬,再過些日子就要出嫁了。那還有什么事呢?難道是皇上看上了誰家的女兒,不好意思開口?
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變幻不定。
“咳,咳……”西夏國皇帝司徒宴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大家可還記得三年前離逝的宮云鶴老侯爺?老侯爺西去,宮家老夫妻伉儷情深,宮老夫人為夫在白馬寺守孝三年,因此誤了家中兒女的婚事,特別是老侯爺的三兒子,也就是如今的威北侯爺,現年已經二十五歲,但卻一直未娶妻,這一次宮老夫人回京,第一件事兒就是求朕為他的兒子尋一個好人家的女兒結為良緣,眾愛卿覺得誰家的女兒更合適一些啊?”
其實皇上話還沒說到一半,大家都已經明白了。怪不得宮無策今天沒有來上朝,原來是被皇上故意支開,好和大家議論他的終身大事。
按理說,屢立戰功的威北侯爺要娶正妻,嫁過去那可就是侯爺夫人,論身世、地位、這是難得一求的好姻緣,但是一想到外面謠傳他好男風的事兒,大家又都不由皺了眉。
有誰愿意把自己的女兒或妹妹送到侯府去坐冷板凳啊,罷了罷了,這事兒還是能躲就躲吧!
“原來是給年輕有為、驍勇善戰的威北侯擇妻呀?”
“是啊,是啊!威北侯身份顯赫,那可要好好選一選,不是一般人家能配得上的。”
殿堂上的大臣們開始互相使著眼色,議論紛紛,但卻只是議論,這種議論在司徒宴眼里就是在說廢話,一句針對性的、或者能解決的話都沒有,等同于沒說。
這樣拖延下去不是辦法,于是他坐在龍椅之上,就給幾個心腹睇了眼神。
“皇上。”孫尚書立即向前一步道:“下官家沒有女兒,否則很愿意與宮家結親,威北侯驍勇,為我朝開疆拓土有功,是該尋一位良妻做賢內助。”說完,又及時拍了拍馬屁,“皇上英明,體恤百官,真乃我西夏百官和黎民百姓之福。”
“嗯。”司徒宴點點頭,“那尚書大人心中可有良選?”
孫尚書又道:“皇上,臣覺得吏部元外郎陳大人的千金很好,年方二八,出水芙蓉,相貌門弟都不差,還是正妻所生,與威北侯倒是一對良緣。”
司徒宴一聽,趕緊將目光移到陳大人那里。
陳大人渾身一個激靈趕緊上前跪倒,如遇到了什么大事兒一般趕緊求情:“皇上開恩哪!臣家中小女實在配不上威北侯爺,臣就是一小門小戶,沒什么規矩的人家,臣不敢將沒有規矩的女兒配給侯爺做正妻,何況臣的女兒已與自小青梅竹馬的表親早有婚約,所以臣不能答應皇上,臣有罪,皇上開恩。”
人家都說女兒心有所屬了,即便是皇上,那也不能硬拆鴛鴦吧!
司徒宴擺擺手,表示不怪罪地搖搖頭,又對眾臣道:“其它愛卿可有什么人選?”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一直竊竊私語,就是誰也不大聲說話。
司徒宴一看,臉色就越來越黑。堂堂一西夏國,難道給侯爺取個媳婦還有這么難。再說那宮無策不但位高權重,人也儀表堂堂,何有配不上這些官家小姐之說?
“前幾年不是聽說宮家有意和蕭宰相府結親嗎?”大臣行列里,不知誰小聲地提了這么一句。
蕭宰相一聽,立馬閉眼閉耳,裝死一般地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心里開始念叨佛祖保佑,千萬別讓皇上想起這件事情啊!自己家那個蠻橫的小孫女已經對他放下話了,他要是敢將若靈許親給宮無策,那小丫頭就死給自己看。
他這么大年紀已經沒了兒子,大孫子又是個多病的,蕭家人丁稀薄,可千萬不能再沒有孫女了。
“對啊!宮家不是要和蕭家結親嗎?”又有人適時地提了一句。
司徒宴雙眸一亮,一句“蕭愛卿”還沒說出口,就見蕭進突然眼睛一閉,整個人就直接暈了過去。
眾臣圍著倒地不起的蕭進唏噓不已,看來這威北侯的親事很棘手啊!
龍椅之上的司徒宴也抬袖抹了一把額頭的薄汗,他就不明白了,儀表堂堂的侯爺,怎么個娶個媳婦也這么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