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后，鳧游垂下頭，目光落在身體的一處。
林北不自覺地隨著他的目光看下去——鳧游雙腿大敞著坐在一塊石頭上，及膝的草裙被他卷到大腿上，從林北的方向看過去，草裙下的風景一覽無余。
林北只覺得臉頰一熱，趕緊收回目光。這個色坯，竟然敢調戲她，他是不是以為自己長得好看一點兒，身體健壯一點兒，那塊兒大一點兒所有的女人就都得喜歡他，做夢！
正氣憤的時候，她的碗里突然多出一塊魚肉。
“我吃不了這么多，給你。”薄骨用筷子把自己碗里的魚肉夾給林北，還對她溫暖地笑笑。
看到這樣純澈干凈的笑容，還有什么憤怒消散不了？
林北也對他一笑，把他夾過來的魚肉又夾回他的碗里，“你身子不好，應該多吃些才是，這樣才能好起來。”
巖岫突然伸過手要搶薄骨的碗。
這兩天因為林北對臨水部落做了不算小的兩件事，所以巖岫對林北的態度和善許多，以至于當巖岫要搶奪薄骨的碗的時候，林北想也不想便拍掉了他的手。
“你自己有做什么搶別人的？不夠吃你自己去河里捉魚去！”林北朝巖岫吼道。
巖岫不妨林北會這般做這般說，微愣過后瞪著銅鈴般的大眼恨恨道：“你找死……”
“巖岫，來嫲嫲這里，嫲嫲有話和你說。”老嫲嫲突然開口，慈愛地喚巖岫過去。
剛才還怒氣滔天的巖岫對上老嫲嫲的時候一腔怒氣竟生生憋了下去，瞪了林北一眼便去了老嫲嫲那里。
林北后怕地撫了撫胸口，好險，幸好老嫲嫲及時解圍。巖岫實在太可怕了，以后還是少惹為妙。
林北呼嚕呼嚕喝完自己的湯，去看薄骨的時候發現他還低著頭，碗里的湯卻一點兒也沒見少。
“薄骨，你怎么了？”林北小聲關切地問道。
薄骨搖搖頭。
他這個樣子更說明他有事了，林北連問了好幾句他都不說話，也不抬頭。
林北一時情急放下碗筷便捧起了薄骨的臉，這一看之下著實嚇了一跳。
“薄骨，你，你哭什么啊？”眼淚從他的眼眶里滑落，順著臉頰匯集到尖尖的下巴上，最后一滴一滴墜落到地上。
林北見過男人哭，但是卻沒見過一個男人可以哭的這么——我見猶憐。
他很安靜，也正是因為這種安靜才更讓人心疼。
林北伸手小心地抹去他臉上的淚水，輕聲勸道：“你莫哭了，要是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著，有什么委屈你就告訴嫲嫲，她肯定會幫你討回公道的。”
薄骨波光粼粼的眸子焦灼在林北的臉上，哽咽著小聲道：“以前阿姆在的時候，別人搶我的吃的，她也會站出來幫我。阿姆走后，你還是第一個……”
說著，眼淚又噼里啪啦地掉下來，任林北怎么擦也擦不完。
林北不知道薄骨的阿姆去了哪里，但是她卻明白老嫲嫲為什么不為他說話。老嫲嫲是部落的首領，看事情必須從大局出發，病弱的薄骨和強壯的巖岫比起來，自然是巖岫對部落更重要。
不光是老嫲嫲這樣想，部落里所有的人都這樣想的，或許就連薄骨自己都覺得巖岫搶他的吃的沒有什么不對。
她越看薄骨就越心疼他，林北覺得這一刻她已經母性泛濫，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送到薄骨面前，只為博他一笑。
“只知道哭的廢物！”突然，一側的鳧游冷冷地撇下這句話，起身鉆進了林子里。
這句話深深的刺激了薄骨，他掙脫開林北的手，背過身擦干自己的眼淚，等情緒穩定下來才轉過頭，紅腫著眼睛看著林北，含笑說道：“我沒事，林北，我真的沒事。”
怕林北不信，他端起碗把魚湯全部喝干，魚肉也吃的干干凈凈。然后他把林北的碗也拿了起來，和其他的臟碗放到一起。和幾個年紀大的女人一起收拾大家吃剩下的殘羹冷炙。
林北正看著忙碌的薄骨發呆，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老嫲嫲突然悵然說道：“薄骨是個可憐的孩子，要是可以，我也想對他好一點兒。”
“嫲嫲，您對他已經很好了。”林北發自內心地說道。
老嫲嫲搖搖頭，慢慢敘說起來，“那時候臨水部落還很強大，薄骨的阿姆是臨水部落里最健壯最活潑的姑娘。部落里有規矩，同一個部落的男女不能交合，薄骨的阿姆不顧這個規矩，和部落里的一個男人交合，最后生下了薄骨。
“薄骨一出生就比別的孩子弱小，但是他卻十分乖巧懂事，從來不哭不鬧。后來，臨水部落遇到了狼群，死了不少人，臨水部落也凋敝下來。薄骨的阿姆不堪忍受饑餓和寒冷，離開了……”
弱小的薄骨沒了阿姆，沒了人照拂，能活到現在，真的不容易。
“林北，嫲嫲看的出來，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以后，你替嫲嫲多照顧照顧薄骨吧。”老嫲嫲枯槁的手握住林北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他不是真的沒用，他有別人都沒有的智慧。大家睡覺的架子，就是薄骨想出來的，還有陶罐和陶碗，也都是他燒的。別人做什么，他只要看一眼，就能記住。”
這一點林北不懷疑，早前她就覺得薄骨很聰明，當然，這種聰明和現代人的圓滑世故不同，他是看得多，想的明白。
薄骨的阿姆和同部落里的男人生下了薄骨，那么也就是說薄骨屬于近親結合的產物，那么他的身子弱也很正常，他能有一顆聰明的頭腦真的是上天的眷顧。
“嫲嫲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林北看著薄骨的背影，保證道：“我會讓大家看到他的好，讓大家尊重他，喜歡他。”
從第二天開始，無論是去抓魚還是去取湖水煮鹽，林北總是會把薄骨帶在身邊。
他的身子太弱，路走多了會喘，走快了會喘，連東西拿的重了也會喘。
鳧游對此意見很大，覺得薄骨拖累了他們。明里暗里沒少罵薄骨是廢物。
剛開始薄骨也想放棄，但是在林北的鼓勵下，他還是堅持了下來，不過短短的四五天，他的氣色已經好了很多。
這一天他們又去湖邊取水，準備煮鹽。三個人一人打了一大陶罐的水，準備往回搬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甜糯的女聲說道：“今天你們誰抓的魚最多，我就和誰去樹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