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想得就更深遠了些。
春花放在家里就是劉家的一個活招牌,給了夫家,女生外向,現在的一切就完全要轉一道手,送給外人家了。只要有個腦子,誰會把自家的好東西親手送人?
劉家出了一個稻娘,對劉老頭來說是既高興又郁悶,高興的是家族興旺在即,郁悶的是終究有一日她是別人家的人。唉,若春花是家里討回來的媳婦就好了,就能長長久久地留在劉家了。
劉老頭只要一想將來會便宜了那不知名的親家,心里就挖心挖肝的痛。
為啥女孩都要嫁出去,不能招上來呢。
其實有那種八十歲沒嫁人的老閨女吧。劉家也不是養不起。
劉老頭有些惋惜,如果劉三生的都是女兒,那就真能招郎上門了,便宜的就是家里了。劉老頭已經忘記當初是怎生嫌棄劉三生的那一窩閨女了。
劉老頭捧著手里蹦跶的有福有壽,一邊嘆息一邊得意洋洋地逗著,他的大孫子喂,長得可真壯實哦。
劉三和春花娘心中最最隱秘的念頭,可能和劉老頭差不了多少。若是只有春花一個,兩口子當然寵她上天,怎么都可以,可現在家里有了許多個,怎么可能光顧其中一個,不想著給其他個留余地?
畢竟是親父母,沒有讓女兒孤獨終老的道理,但按兩口子的意愿,還是想把春花留到十**歲,再行婚配的。
可農人一般都早婚,十二三歲成親生子的大有人在,如劉家付家這樣把女孩留到十六七八歲的,真是少之又少,稱得上是萬分疼寵女孩的人家了。
春花可不知道父母的打算。她發現最近老是有臉涂得跟白墻似的媒婆上門,眼睛盯著她跟個探照燈似的,就有些渾身不自在。心里非常無奈,女孩大了,有人來相看才是常理,無人上門。才是丟大臉兒的。
可是,她才十二歲有木有,成親,是不是太早了點啊。
“我們劉家不是那等刻薄人家,女孩們個個都早早地打發出去。上一輩她小姑,平輩她姐姐,哪個不是到了十七八,才考慮的親事呀。我們春花還小,不著急。”
媒婆嘴里蜜一般。“哎呀,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兒了,家境好人品好婆婆好,樣樣都配得起大娘子……男家說了,只要你們家答應親事,等到二十成親都行呀。成樣晚一點沒撒,訂親要趁早嘛,不然等到姑娘長大了。好兒郎都被人家挑去了呀。”
春花娘疲于應付,只咬著春花年紀小。暫不考慮親事。
這個媒婆是個難纏的,見春花上來奉茶,拉了手摸了又摸,笑道:“就稻娘子這個品格,哪家不稀罕!那家可說了,只要能訂下稻娘。無論你們開什么條件,都沒有不應的。”
春花惡寒,抽出手來,略沉了臉,道:“婆婆。當我的面,說的什么呢?”
“呵呵,還害羞呢。”
春花一頭黑線,甩手就回屋了。
等媒婆一走,春花就和娘道:“娘也,我不成親好不好,一輩子都陪著你們!”
春花娘摟著她,笑道:“混說,女孩家到了年紀怎能不成親?女人生來就是婆家的人,留在娘家,只有留來留去留成仇!我可舍不得我女兒一個人過這一生。”
“娘,那也不用這么早嘛。我還小呢,骨頭還沒長齊全,就嫁人生孩子,好不可憐呀。而且我聽說女人骨頭沒長全,生孩子要死人吶。”
“呸呸呸!胡說八道!我們家又沒做過壞事,你們一生都將順遂,快別亂說!那些難產啊,早逝啊什么的,都是福不全,生來就注定的,是上輩子壞事做盡了,老天貶下凡間受罪來的。你爹娘從不干那缺德事,心地善良,再怎么我們的兒女都會有好報的。”
春花聽住了,“娘,豈不是說發生了意外,都是命中注定了嗎?”
“當然了!人有時候就要認命!不出事的人永遠就不會出事,要出事的喝口涼水也能噎死。所以呀,我們不消患得患失的,本來就注定好了的,也強求不來!”
“娘,不管怎么命中注定,反正我不要早婚就是了。至少要像小姑大芬一般,等到個十**歲再成親不遲。”
春花娘看向她,認真地道:“花兒吶,其實早婚是非常好的,早早就有了依靠,心里多踏實啊。而且,對于女人,年紀越大越不好挑親事。十六歲以下是你挑男方,十六歲以上就是男方挑你了。遠的不說,看你小姑,開始說親時多走俏啊,等過了十六七歲,就漸漸無人問津了,到了十八歲上,爹娘就急得跳腳,是個男人就想拉回家當女婿了。你真愿意走到那一步嗎?”
春花正色道:“娘,反正我要等到十八歲才成親,至于你說走俏與否,我們家的女兒還愁嫁嗎。若不是朝廷進行什么強行婚配令,我是想等到個二十五六歲再成親不遲呢。”
春花娘鼓眼,“你這個腦子成天家想什么有的沒有?女孩家怎么老想自己的終身?像不像話!除了在娘面下,以后不許開口閉口什么訂親成婚的!聽到沒有!要不要名聲了!”
春花撒嬌道:“好啦,娘,我不是光同你一人說嗎?你放心,這是咱們母女之間的小秘密,連爹我都不告訴。”
春花娘樂得女兒裝乖,嘴上的笑意包都包不住。
親母女之間,什么私密話不說?若女孩人前一副自己的終身與自己無關的模樣,人后同樣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蠢樣子,那么此女要么是無情無欲,要么就是一樽大神了。人前還忍得住,人后還不和母親掰扯掰扯,就真的要憋死了賬了。
明面上當娘的都打壓女兒天生的好奇心,私下里又有哪個不把道理關竅一五一十傾吐給女兒的?禁忌啊女德啊,那都是書里演得好看,嘴里說得乖巧的遮羞布而已,只要不是圣人,哪個不掀起來看了又看,等過足了癮,才裝模作樣的蓋上去,妥妥地又變回賢良淑德去。
春花娘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給女兒講明道理,難道讓女兒真變做個女八股不成。
不提春花母女倆私下作何溝通,外邊的媒人卻為了謝媒錢爭得狗搶shi一般,幾乎個個都上春花家走了一遭,但最后竟都鎩羽而歸。婉拒的理由青一色姑娘還小,觀音寺的老尼說了,早說親于夫妻上有礙,要等到一十有五才好說親事。
得了,哪個都不得罪,哪個都沒說成媒!
老媒婆兮,哪個不是人中的精,這些和尚尼姑的偈言哄哄大老粗還行,哄她們這些人可不能夠。可是,那么大一塊肥肉哇,若是說成了親事,該會得多少謝媒禮啊,想想心頭就興奮。
可早早晚晚,她劉春花再能干,終歸是要成親,總有那么一個幸運兒能為她牽了紅線,得了那筆厚禮!
只要能說成春花的親,那可是媒婆界的第一人了!婆婆們打起賭來,誰把春花的媒做成了,就尊誰是媒婆界的老大,以后就叫她大姐。
媒婆們打了雞血一樣,關注著春花親事的后續發展。
劉三家對此毫無所知。
春生娘帶著她的大侄子宏志,道:“兄弟,我就把我侄兒宏志交到你手上了。宏志,這是你三叔,這是三嬸,這是你妹妹。你妹妹每天事情都多,你記得要時時幫幫她。看你們,站在一起,男俊女俏,一對兒玉人兒似的。春花,你哥哥是男孩,有些懶,吃的用的住的,伯娘煩你多照顧他些呀。你們姐妹洗衣漿裳的,也順帶你哥哥的呀。”
宏志看了春花幾眼,心里撇撇嘴,外頭把她夸得跟朵花兒似的,長得也不怎么樣嘛。
春花不由皺眉,這姨侄倆一看就沒打好主意,也不知爹是怎么想的,伯娘一開口,他就答應了。
春花娘一把將女兒扯到身后,防備地看了宏志一眼,冷笑一聲,道:“嫂嫂說得什么話!宏志是外男,他的事哪輪到春花插手!再胡說我可生氣了!論起來,也是表哥表妹的,可別哥哥妹妹地混叫,我們可不是那等沒規矩人家。”
春生娘笑道:“好好好,我一時口快,想他們表哥表妹的,做妹妹的照顧一下哥哥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就說錯了話,弟妹莫要計較。以后宏志生活上就要仰仗弟妹你了。”
春花娘奇道:“以后又不住一起,仰仗我什么?”
宏志眼神一閃,目光射向春生娘。
春生娘失聲叫道:“不住一起,那宏志來有什么意思?”
春花娘反問道:“住一起又有什么意思?我們住鄉下,他們當學徒要住鎮上,住一起怎么學手藝?”
不住一起,我好好的大侄兒干嘛來吃這個苦啊。
春生娘臉色極為難看,手指指向付勇道:“那付家侄兒怎么又住家里了?”
春花暗笑,你侄兒和我娘的侄兒能比嗎?
我侄兒住哪里關你屁事呀,春花娘沉了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