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自然沒誰能睡個好覺。
云歌不能,諸葛翊不能,長孫凡身自然也不能。他并未喝醉,只是微熏,借著酒意說了那些話,因為那些話,在他清醒時,是萬不會吐出的。可是……其實也不必沮喪,在未開口前,便己知結果,或者可以說,他不在意結果,只是想把那些話說給她聽,他只望,她能明白他的心情。
情愛這玩意兒,真不是個東西。
懵懵懂懂間便著了它的道……現在想來,便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會那般在意她。
是什么時候開始對她有了別樣心思呢?
是她診病時那認真的神思,是她問診時那溫柔的語調,是她賺進第一筆診金,捧著銀子說她也可以為他分憂時的雀躍……或是更早的以前,他初見她時。
那時他被敵家所害,身染劇毒,傷口潰爛發炎,整日高熱,眼見著郎中們都束手無策。
這時,族中長老派人送來了消息。
說是找到了那個于家族來說至關重要的之人。而且如果消息無誤,那人有一身超凡醫術。
他那時己心灰意冷,想著命都不長久了。可族中人卻只關心那早己過了百年的勞什子大計。
心中難免氣悶,他派人捉了她的屬下……
并且言明要她一人來見他。他想。她一個婦道人家,而且據說還大著肚子,怎么敢只身前來?如果她敢。他便真的會對她另眼相看。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她來的,而且真的只身一人。
他還記得當時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心驚于她的年輕,看上去還是個小姑娘,十五六歲的年紀。給他一種他在欺負她的感覺。她一步步走向他,便是親眼見到他那讓人作嘔的傷口。也只是微微蹙了眉。
他突然心中便一熱。
然后開口求診……其實明明不是這樣計劃的,他明明是打算用武力威**她的。因為他覺得只有在最初相見時便用武功震懾住她,這樣才好進行以后的事。可是,在那張稚嫩清秀溫柔的面孔下。他卻無論如何開法開口,最終便是說話也不由得放得即輕且緩。
她毫不猶豫的應了。
而他發現,自己竟然相信她。()之后便未做戒備的將屬于她的人全部歸還。
他的屬下對此不解,因為他并不是個這樣溫和的‘好人’。他本性其實不算個好人。
在家族嚴厲的教導中長大,一切以家族利益為尊,他被教育成家族利益,還有祖宗那個百年基業高于一切。余下的,包括自己,都是可以為此犧牲的。
可他只是冷冷一笑。
那時的感覺無法對人言說。
因為。那是信任。
對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姑娘的信任,別說是說給屬下知曉,便是他自己也覺得頗可笑。
三日后。她如約而至,如她所說,她己準備好,真的為他動了個……她說,那叫‘手術’。剜掉壞肉,這不稀奇。任何一個郎中都會將人身上的壞肉剜掉,只是隨后她所做的讓他猛然睜大眼睛。她竟然緩緩掏出一個……繡花針。
然后動作熟練的穿針引線,最后竟然將他手臂上那道長長的傷口一針針……縫上。
是的,縫上。那時候她的表情凝重,認真,就好像她所縫的并不是肉身,而是繡著一幅錦繡山河……明明疼的如剜肉,他竟然奇異的笑了。
想起這些,長孫向凡臉上的笑意不由得帶了幾分溫柔。
這時,房門被叩響,隨后被推開,然后走進來一個身影,看到那個身影,長孫向凡臉上的笑意瞬間斂起。
“主子。”那人雙腿有些僵硬的走到長孫向凡身邊,然后撲通一起跪倒在地。
“你還來做甚?”長孫向凡冷冷的道。
來人低垂著頭,可眼中明明有淚光閃過。
“惜靈知錯了,求主子不要將惜靈趕回主家……”上次她的擅自之舉,終被長孫向凡判了受族規處罰,最終傷了筋骨。他這人就是這樣,便是對從小陪在他身邊的人,也顯少有溫情,除了明云歌。世上,也許只有一個明云歌,可以讓他溫柔以對。
以前,她恨,大恨。
可現在,經過這些日子的靜想,她不恨了,她的身份原配不上他。她己想通,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她什么都不會在意。
長孫向凡看向惜靈,目光依舊是冷的,最終,他微微勾了唇角,只是那弧度,依舊讓人覺得冷。
“……你若想留,便留下。”
惜靈一臉喜色,而長孫向凡己移開了目光,這個時候,那個孩子應該己經住進了云歌的院子。
孩子的父親……順理成章的也會成了院子的常客,想來,真的好笑呢。他千辛萬苦把云歌帶離錦陽,費心心力安排了那場‘假死’現在想來,真的可笑呢。
他們若有緣,便是隔了千里,隔了生死,依舊會……遇見。
何況他們還有共同的,女兒。
而他,擁有的只能是,回憶。
云歌的院中,諸葛思確實己經搬了進來,與其說孩子搬了進來,不如說是奶娘的春桃二人搬了進來,并且帶來了孩子的衣物。
孩子一歲多了,雖然沒有斷奶,可一天也不可晚上吃一次。旁的飯食都是以流食和軟食為主,春桃最近為了照顧孩子,廚房手藝見長,整治起吃食來倒是頗為拿手,云歌看著面前桌上擺的。
一碗軟片湯,里邊有碎肉和青菜沫,清亮的湯色看上去頗有開胃。
還有幾疊專門為孩子燒的菜,有魚有肉,以青蒸和煲湯為主。肉爛,魚軟,青菜都己蒸到軟糯,入口即化。這些東西,若是換了旁的孩子,見了自然食yu大開,可諸葛思不可3
吃了幾口,便又開始哭鬧,春桃一臉急色……
云歌看向一旁沉默的諸葛翊,諸葛翊點點頭,表示最近一段時間,孩子都是如此。
云歌望著在春桃手里哭鬧的女兒,一顆心擰成了結般的疼。
她忽啦一下起身,倒讓在一旁服侍她用飯的水靈一驚。“小姐,好歹再用些。”真不知小姐怎么這么好心,這孩子看著雖可憐,可確實鬧了些,害得小姐連頓飯都吃不安靜。
云歌搖搖頭,示意諸葛翊接過孩子。
諸葛翊點頭,從春桃懷里接過孩子,孩子到了諸葛翊懷里稍稍安靜了些,可她似乎無法安靜許久,或者說孩子似乎哪里很不舒服,而且孩子太小,表達不清,只能用哭鬧來解決。
看著女兒哭的紅腫的小臉。諸葛翊心中一痛,最后狠下心來,手指在孩子背后一撫。
孩子終是抽噎著緩緩閉上眼睛。“……不能總點睡xue。”云歌咬唇道。諸葛翊一臉心疼的點頭。“我知。”可是沒有辦法,與其孩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寧愿孩子因為點了睡xue而有些后遺癥也是好的。
云歌知道他心里的心疼定不比她少。
這次相見,雖然時間不長,可她看的清楚透徹,對女兒,他愛如珍寶。
云歌招呼諸葛翊抱著孩子直接進了她的房間,水靈張了張口,想提醒小姐姑娘家的閨房男子不好隨便進。可看到自家姑娘蒼白著一張臉,臉色竟然比那個女兒病了的男人還難看,終是吶吶的住了口,轉而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春桃。
“春桃,你手藝真不錯,哪天教教我,我也好在小姐面前露幾手……”春桃回神,有些牽強的笑笑。
可目光始終不離云歌的閨房。
她始終覺得世子對長孫家小姐的這份信任有些奇怪。一年多了,她眼看著諸葛翊在思念中度過,偶爾抱著孩子,他會出神,然后用手指輕輕撫著孩子的小臉。
似乎在對孩子說,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說的都是些孩子很好,你若掛念便該回來看看,便是托夢也好的話。
這些話,說者或是無心,可聽者,如她,卻心如刀絞。她想小姐若在天有靈,也定會原諒了世子吧。
世子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有很多事,亦是身不由己。一年來,她眼看著世子一人支撐起整個承元王府,在外人面前,世子翊永遠像個謫仙公子,似乎什么事都不會將他壓垮,可在院子里,他卻只是個失去心愛妻子的可憐人。
春桃也知道,世子翊還這么年輕,一定會娶新妻的。
只是……
她無法接受,無法接受夫人不是自家小姐。所以對于長孫家這位小姐,她本能的排斥著。可是世子卻這般信任她,竟然將小小姐托付。春桃著實想不明白。
水靈撇撇嘴,覺得諸葛公子這位婢女著實是個心思重的。
主子家的事,主子愿意如何便如何。
喜歡主子又如何,她也心慕自家主子。可奴婢就是奴婢,一定要看清自己的身份。看著面前明顯一臉擔憂的春桃,水靈一個機靈,她拍拍xiong膛,突然覺得后怕。
還好,還好她醒悟的早,如果她像春桃這樣執迷不悟,春桃的如今豈不就是她的將來。
還好……還好她沒有傻到陷的那樣深。(未完待續)
緊張時放松自己,煩惱時安慰自己,開心時別忘了祝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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