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既然決定離開,自然不想再診病,要知道有的病診起來可是分外麻煩的,不是三兩天可以痊愈的。
長孫向凡似乎毫不猶豫云歌會這樣回答。并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可此時他的表情卻也是頗奇怪的,似乎面有猶豫,又似不知如何開口,總之,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精彩。
“長孫公子有什么難言之癮嗎?”云歌是知道長孫向凡的性子的。或許這個求醫者于長孫向凡來說意義不同吧,不然他何至露出這樣的表情。長孫向凡聽到云歌的話,唇角苦澀的勾起。
有時他真恨自己性子里那所謂的‘善’。
如果他能對她心狠些,再狠些,那有多好。
如果他能坦然的將今天的求醫者拒之門外,那有多好……“云歌,今天來求醫的是……諸葛翊。”
諸葛翊三個字一出,院中空氣似乎都一滯,云歌強壓下突然聽到這名字而引起的心一緊,隨后盡量若無其事的道:“他……病了?”
“不是他,是……云歌,你此時心中最惦念的是誰?”
“……”是誰呢?云歌并不想深思,因為只要一想,她便覺得心痛,便是嘴上說將女兒留在承元王府是為了女兒好,可哪有當母親的不想親生女兒的,那又不是她了幾輩子盼來的寶貝。
可是,她不能,不能想,想的多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跑去錦陽。
控制不住想辦法進承元王府看一看女兒,哪怕遠遠看上一眼也好啊。
“無聊。”云歌淡淡的道。
長孫向凡笑笑,覺得云歌這明明擔憂,卻又強行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頗可愛,不知將來,他還有沒有機會見到。
那天云歌和她‘決裂’離開后,半晌后,惜靈進來,向他說了一件讓他幾乎想將她當場凌遲的事。上次諸葛翊帶著吳玄離去時,惜靈竟然自做主張的去見了諸葛翊,說了許多似是而非的話。
雖然沒有直言長孫小姐是明云歌。
可卻將云歌來到莊子的時間和來到莊子的樣子透露了十成十。諸葛翊是什么樣的人?便是她不說,他心里也難免起疑,上次云歌為了打消他的疑慮,可以說是用盡了渾身解數。可所有的努力,惜靈幾句話便將其抹消了。
所以諸葛翊再前來訪,可以說是意料外,卻也在意料中。至于帶來的人……卻是讓云歌一定不會拒絕的。
因為,是……
“諸葛翊帶來了一個孩子,孩子最近總是哭鬧,他說府中奶娘和婢女都不知其因。”
一句話,真的只是一句話。
如果前一刻,云歌還在幻想著離開莊子,她要如何尋個山青水秀的地方住下。現在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喊著,是她的女兒,一定是。
拒絕?
怎么能?她思了念了足足一年多的女兒,每每午夜夢回,她的耳邊似乎總響起孩子的哭聲,其實,她從未聽真的聽過女兒的哭聲。孩子生下時體弱,并沒有喝,只像小貓似的哼哼著。
她甚至都沒來得及見一見女兒的小模樣。
現在,她更在莊子里,離她只有幾個院子的距離。
云歌覺得連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住的大力跳動著,仿佛隨時會從她的心臟里跳出來。
下一刻,她聽到自己有些顫抖的出聲。
“孩子在哪?”
長孫向凡似是一嘆,可云歌將目光轉向他時,他還是帶著笑著,他伸手,用指尖虛虛一指。“他們還是住在上次住過的院子。你此進……可要見一見?”
見?不見?怎么可能不想見呢。
可此時此刻,若見了,她還如何能走的脫?
不走?她甚至不敢想如果她留下,等待她的會是什么?可是,走……此時卻再也邁不開步子。
命啊,一切真的是命,總在她決定的時候,突然橫插一杠。
“……我去見他。”云歌最終說道。
長孫向凡笑笑,一幅不出意料的表情。“云歌,你真的想清楚了。”他和云歌都清楚,若再見,意味著什么。
也許,她以后要做回明云歌,也許,她會再次失去自由,也許……太多的也許,可長孫向凡知道,這些也許,都不是云歌所喜歡的。
她是只鳥兒,喜歡自由的翱翔。
可是諸葛翊會折斷她的翅膀,禁錮她的自由,也許他并不想傷她。
可是更不會眼睜睜看她離去。這點,他比不得諸葛翊,也許是他更善良些,也許,諸葛翊比他用情更深。
總之,長孫向凡其實很羨慕諸葛翊。
那個曾經擁有她,便是分離,云歌心中也一直惦記,甚至將來也不會忘記的男人。
長孫向凡離開時,步子邁得很重,天青的外袍隨風輕蕩,云歌突然意識到,最近他整個人清減了很多。臉上便是帶著笑,眼底也難掩疲憊之色。
那天夜里惜靈口中的大業是不是對他來說很重要。
而且她似乎是其中的關鍵。
而長孫向凡看似是打算罔顧族中長老,執意要放過她。這會不會給他帶來很嚴重的后果。
想起這些,云歌不由得擰了眉。
云歌要離開的事算是秘密,莊子中無甚人知曉。所以她只吩咐水靈把收拾的箱籠打開歸位便是,不過小半日便弄好了。
做為小姐,她并不需要親自動手。
可她還是不顧水靈的驚訝,和她一起將東西歸類,雖然會越幫越忙,可云歌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水靈只得心中嘆著,任由云歌將東西搬來搬去。
云歌那人便是如此,雖然決定再見諸葛翊,可卻有些近親情怯,想著如果看到孩子,能不能忍住不當場落淚,想著如果諸葛翊并沒有認出她來,她若表現失常,豈不途惹他懷疑。
若是認出她來。
他此次帶女兒來又是為什么。
諸葛翊曾對她有情,她相信,可那情又有多深呢。她離開一年多了,如果不出意外,他應該早己娶了新婦。而她……又算什么呢。
還有孩子。
一歲多的孩子應該多大?會不會走路?會不會說話?該會稱呼爹娘了吧。
那她可曾喚過旁的女人娘。
想起這些,云歌的心情簡直可以用忐忑來形容,所以她在磨蹭,她在躲避去見諸葛翊。雖然知道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可她就是像個鴕鳥,想著躲得一時是一時。
心中即掛念著那個隨諸葛翊來的孩子。
又不想那么快見到諸葛翊,這種感覺很是矛盾。
最終,傍晚時,諸葛翊使了婢女來親自請云歌。
說自己的女兒哭鬧的厲害,拜托云歌快些替女兒診病。云歌一聽,終是坐不住了。喚上水靈,急匆匆向諸葛翊的院子而去。水靈走在云歌身后,心道小姐這性子著時反復無常的很。
明明心里很想,卻偏偏強迫自己不要在意。
現在聽說娃病的厲害,馬上臉色便變了……小姐啊,口是心非的很。
到了諸葛翊的院子,云歌不必人通傳,己然邁步跨進,才進院子,便聽到孩子的哭鬧聲,孩子似乎哭的久了,嗓子都有些啞了,可見哭了頗久了。云歌不由得斥責引路的婢女。
“孩子哭成這樣,怎么不早些回了我?”婢女心中喊冤。小姐可是曾吩咐過,來求醫者皆拒見,何時診病,一切聽小姐安排。
雖然得病的是個孩子,可婢女也不敢壞了那規矩啊。她這是眼見著孩子哭的厲害,而且諸葛公子一臉焦急,這才破例去回了云歌。
許是聽到云歌聲音,屋門打開,諸葛翊懷里抱著孩子急急出來。而云歌,則瞬間怔在當地。
自從上次用那張易容過的臉見過諸葛翊后。云歌便偶爾用那張臉露面,漸漸的,便是連莊子里的人也以為這便是云歌的真顏。
諸葛翊看到云歌,目中光亮一閃,然后一臉喜色的迎上云歌。向云歌控出手臂,露出懷里的孩子。
這是她的女兒,一定是。
雖然諸葛翊并沒有多說什么,可云歌心中就是有一種直覺。
孩子此時似是哭累了,聲音嘶啞,有一聲沒一聲的哼哼著,這讓云歌想起了她出生時,似乎也是這樣哼哼著。
想起那驚險的一幕,云歌的心澀了澀。
小女娃被父親平舉著遞向旁人,這讓她不由得止了哭,便那么一雙大大的淚眼望向云歌。
是個陌生的人呢。
她從小便不喜歡陌生的人,所以她扭著小身板掙扎著,同時用稚嫩的聲音喚著‘爹爹’。以往她這樣,父親必將她攬在懷里。可今天……父親只是定定望向自己面前的人,一言不發。
云歌當先回過神來,腦子還沒想,手便己經伸出了。
她將孩子接在手中,然后攬進懷里,孩子小小的身子似是不愿,微微的掙扎著。云歌心中發苦,這是她的女兒啊,懷胎十月,幾乎拼了性命生下的女兒啊,可女人卻不認她。
她不怪女兒,因為她從來不是個好母親。
便是脫險后,也沒有現身。總自以為是的想著女兒跟在父親身邊更好些,所以安慰自己,自己不出現,才是對她最好的。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