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藍衣公子視而不見,反而一把又拉過一個姑娘攬進懷里,最終,那姑娘被胖男人扯出了房間……
吳玄覺得自己仿佛在做夢。夢里的場景讓他不愿回想,每每回想,都痛徹心肺。可睜開眼睛,他依舊看到那些場景,這次他看到一個燈下的側影。影子很單薄,不時用手抵在唇邊,輕聲咳著。
他不由得緩步上前。
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欞,望向那屋人。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屋人似在縫制一件袍子,可她的針角著實不算好。袍子縫的歪七扭八,而且針角著實大了些……那女子卻縫的認真。不時的擰起比上一比。
似乎對自己的作品很是滿意,唇角的揚起一抹燦爛的笑。
袍子縫好了,她收了針。這時,門被推開,一個藍衣男子閃身進屋。
他似是有幾分醉意,跌跌撞撞的撲向女子。女子險些被撲倒在地,手肘重重撞到桌角,小臉幾乎皺成了一團,可她并未呼痛,而是穩穩立住腳跟,懷,甚至還半倚著那個藍衣男人。
男人出手推了推。
將女人又推了個踉蹌,女人的手肘這次又撞到了桌角,細嫩的手肘登時一片紅痕。
可那藍衣人卻根本不在乎。
推開女人后,便晃晃蕩蕩的向chuang邊而去,嘴里還不忘詆毀那女人。‘窯子出身的,連扶個人都不會。真是個蠢婦。’那姑娘眼睛紅了紅,低頭看到被她置在桌邊的袍子。
臉上微微露出笑意。
隨后她捧了袍子,一臉獻寶的上前。“賤妾親手給夫君縫了件袍子,針角不好,夫君看看喜不喜歡?”說完,手一抖,將袍子展開。
吳玄這才發現,那姑娘的針腳確實稱不上好。
但袍子上的刺繡卻是極精致的,隱約繡著一個執劍的少年……少年身旁,有一個小姑娘的側面,雖然看不清眉眼,可卻能看出她微昂著頭,定定望向那執劍的少年。
有這畫一襯,這袍子倒不覺得難以入目了。反而帶著幾分貴氣呢……只是,那藍衣人抬頭看了看,隨后嘴角一扯。
“什么玩意,這種爛東西也敢拿到本少面前。”藍衣人說完,手大力一揮。那袍子不由得脫了姑娘的手,最終落到了chuang邊的火盆上。
火蛇瞬間將袍子吞噬了。
那執劍的少年,那抬頭仰望的少女瞬間灰飛煙滅。
吳玄覺得頭疼,簡直是頭疼yu烈……可下一幕還是無法控制的跳轉到他眼前。
還是那個姑娘,還是那個藍衣男人,只是這時,男人臉帶戾色。“徐如昔,我贖你出花樓,己是對你莫大的恩典,你卻在這里說著風涼話。我和她如何與你何干?”
男人語調陰冷,那姑娘終是落了淚。
男人見此,甩袖而去。
那姑娘抬起盈盈淚目,望向門邊方向,最終癡癡的道:“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終是……不會害你分毫。不僅不會害你,我還可以把命給你……阿玄。”最后阿玄兩字,幾不可聞。可吳玄卻聽了個清楚。
阿玄,阿玄……
終于輪到了最后一幕。
云歌一臉平靜的向前,看了看再次被她放倒的吳玄。
他的臉上己隱隱露出痛苦神色。這時,諸葛翊也上前來,親眼見這一幕幕曾發生過,卻明顯被身旁姑娘夸大了的好戲。不由得嘆一聲這姑娘若是去寫云歌喜歡看的那些話本子,也許比行醫還要賺銀子呢。
這幾出戲下來,便是連做為旁觀者的他都覺得心神震蕩。尤其是那姑娘縫袍子送給吳玄的那一出。
“長孫小姐,徐氏……擅女紅嗎?”諸葛翊不記得自己說過徐氏擅女紅啊。
云歌自是搖搖頭。
“擅與不擅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勾起吳公子對徐氏的愧疚。”云歌坦然的道。諸葛翊聽了,覺得倒也頗有理。
只是,這明顯杜撰出的東西,真的能讓吳玄回魂?
不過事情進行到此,也不差那臨門一腳了。他也只能選擇聽之任之,云歌查控了吳玄的情況,最終示意無恙,可以繼續。
于是諸人再次回避。
最后一幕,自然是刑獄徐如昔慘死的那一幕……身旁的諸葛翊和長孫向凡都目不轉睛的看著,便是他們早己知道這一出要演什么,可配上云歌的‘道具’,外加特意營造出的氣氛,他們還是覺得頗為震懾心神。
云歌卻有些失神。
剛才送袍子那一幕,才是最讓她覺得震驚的。因為,那是真實的,并非是她杜撰出來的,徐如昔家沒有兄弟,只有她和姐姐二人。父母自幼身子不好,所以家一些粗重活都要落到她們兩姐妹身上,她姐姐早早嫁了人,那之后,父母身子更是每況愈下,最終家里所有的臟活累活,便全落到徐如昔小小的肩膀上。
自然,那時,她還不叫徐如昔。
她有個很婉約的名字,她叫巧娘。父親給她取了這樣一個名字,便希望她手巧些,手巧的貧家女,才有人愿意娶……她手很巧,可是敵不過老天安排的命運。
她沒機會學習女紅。
她縫的袍子針腳不齊……可那一針針,都是用她的心在穿,在挑……當時,她把那袍子當成自己的心送給吳玄,吳玄揮了揮手,她的心便落到了火盆里,被燒得灰飛煙滅。
當時在刑獄,徐如昔淺笑著和她說這一幕時。
云歌是落了淚的。
從那一刻開始,她決定討厭吳玄,厭惡那個吳蕭柙的小妾……
這時,戲演的正酣。
‘徐如昔’死了,死在刑獄,她狠的幾乎將自己的舌根咬斷。便是直到死,她也沒有背棄曾經的諾言。
她從未害過吳玄哪怕絲毫。為了吳玄,她可以舍棄自己的命……
滿眼的血污,大家看到吳玄竟然起身,然后一步步走向那個躺在血泊的女子。
隨后絲毫不在意那入眼的血色泥污。便那般鄭重卻又幾分顫抖的將女子抱起,然后,緩緩的,仿佛懷是珍寶般,將那女子一讀讀攬進懷里。
血污染了他的袍子。
血弄臟了他那秀麗的臉龐……便在這時,一聲嘶啞的呼喚由吳玄口喊出。
‘如昔’。如昔,如昔,若一切如昔日那般該有多好。那時,少女情懷,那時,少年執劍而長身玉立,一個回眸,一個抬頭,付出的便是一生。
如果一切如昔日,她或許會嫁個凡夫走卒,生養幾個孩子。如果有一日和吳玄在大街上相當。
他們會錯身而過,因為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如果一切如昔,吳玄還是那個錦陽貴公子,也許還在暗暗與他的小姨娘往來,也許事情終有一日會敗露,也許,那小姨娘終究會落得送到別莊孤獨終老的下場。也許……
太多的也許,可再也換不回徐如昔的命。
眼角有淚痕,云歌迅速的拭去,隨后,她邁步從暗處走出。聽到她的腳步聲,吳玄抬頭。
自然,現在她這張臉,吳玄是認不出的。
“吳玄,徐如昔己死。她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你一生平安順遂……你難道想讓她便是死后都不得安寧嗎?”
吳玄怔怔的。便那么望著云歌。
云歌知道,他更想望的其實是徐如昔。
他該是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假的,他在讓自己接受,他只能讓自己接受。
又過了半晌。吳玄讀讀頭……然后緩緩的將懷的‘尸體’放下,又緩緩的起身。
最終,他向云歌彎下了身。重重一禮,謝云歌的再生之恩……一切己不必說,不過瞬間時間,他似乎看到了她的一生。
這是戲嗎?是吧。是一出一生那么長的戲。戲里,如昔對他淺笑盈盈,戲里,如昔喚他夫君。戲里……一切都是戲。可他卻覺得,自己已看盡了自己的一生。
一生,再見不到她。
一生,便活在孤寂與悔恨。他雖不識面前姑娘是誰,可這姑娘說的沒錯。以徐如昔的性子,便是死了,也會希望他好好的活。可是,沒了她,他如何還能好好的活。“多謝姑娘再生之恩。”吳玄再次深深一輯。
隨后他轉身迎向諸葛翊。
“阿翊。”
諸葛翊越過吳玄望向云歌。他突然覺得面前的姑娘其實真的ting美,而且真的很好。
她說的每句話,安排的每件事,無不讓他心驚。
吳玄竟然真的恢復了……諸葛翊倒覺得也許自己才是在做夢的那一個。
他真的想把自己的故事也說給面前的姑娘聽,讓她也給他安排一場這樣的夢相見。
他思念云歌,他的心被思念啃噬著。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愿瘋的是自己……
“多謝長孫姑娘……”可是,他知道發瘋不過是他的癡心,他是個連發瘋都沒有資格的人。
云歌笑笑,覺得讓吳玄這樣一生活在悔恨倒也不錯。她不是徐如昔,徐如昔可以這般大公無私的寧愿用自己的命來換吳玄的安穩。甚至讓她用自己的命去換吳玄在乎的那女人,徐如昔那傻女人恐怕也會同意的。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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