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一個白天,院中還是沒有動靜。
王相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到了傍晚,穩婆一頭大汗的出來,說是讓王相另請高明。
王相趕忙問屋內情況,穩婆白著一張臉,氣順吁吁的開口。說是她替人接生二十幾年,從沒見過這么難生的。大人疼的死去活來,孩子愣生生不轉胎,眾所周知,孩子若想順產,一定要頭下腳上,就是孩子的頭是先出來的,然后才是腳。當然,孩子在大人肚子里時,姿勢不定,或許那娃就喜歡頭上腳下的呆著,可生產時,一定會緩緩擺正位置的。
可云歌肚子里的胎無論如何也轉不正。
這穩婆替云歌揉了一天肚子,也沒把胎位揉正,這穩婆也是個有眼力的,知道云歌非富即貴,別看在莊子產子,可給的銀子可夠她一口氣接生十個孩子了。所以她也極為用心,眼見著自己無能為力,趁著云歌還清醒,趕忙出來復命。
王相一聽急白了臉。
穩婆請了幾個,回話的是最有經驗的那個。她既然這樣說,便是云歌此時身處險境。這可如何是好?千算萬算,左思右想缺了什么,便是連嬰孩衣服,也準備了兩套。可卻不想這錦陽最有經驗的穩婆竟然也無法。
“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眼睜睜看著大人痛死?”
那穩婆也一臉焦急。常言道,女人生娃便如在鬼門關走上一遭。雖然大多數女人都能平安產子,可也有死于難產。一尸兩命的。這穩婆恐怕如果屋中那年輕的夫人真的喪命,別說賞銀,便是小命恐怕也危險,如何能不急。
“王管事,不知貴府可有主子,還是請示一下吧。這保大人還是保孩子?若保孩子,婆子我還是有辦法的。可若保大……總之。要快,這夫人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王相點頭。慌忙的喚來護院。可卻不知道此時該去請示誰。
請示開國候?先不說他此時不在錦陽,便是在,自家姑娘也必不愿自己和孩子的命運讓明卓來決定。請示諸葛翊?可姑娘有交代,從此后不得與承元王府再有牽連?難不成……便在王相為難之時。那總是默默守在云歌屋ding的皇宮護衛飛身而下。這還是這護衛幾個月來第一次開口和王相說話。
那護衛的傳達的是皇帝的意思……如果自家姑娘產子時遇險境,保孩子不保大人。而且那護衛說的清楚,這在錦陽豪門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可諸家卻都依從,在一個家族中,血脈遠重于女子。女人死了可以再娶,可血脈不可亡。
那護衛說這話時表情冷冷的,讓王相想到蛇這種動物。
他不由得縮了縮身子。在那護衛冰冷的目光中,緩緩開口。
那穩婆也是嚇壞了。雖然知道屋中夫人必定出身不凡,卻不想竟真的出身錦陽貴胄之人。便是府中一個護衛都一身貴氣,看那睥睨的神情。險些嚇得穩婆腿軟。
這產子的規矩這穩婆也是知道的。
這護衛沒有亂說。
富貴人家,若遇到這種事,長輩多數會決定保小不保大。大人如果能活著,那是運氣,若死了,那是命。只是想到屋中那夫人還那么年輕。看樣子。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這讓這婆子想到了自己的女兒。不由得心中涌起憐憫。
嫁進富貴人家又如何?生死關頭。終究會被舍棄。
只要舍了孩子,她還是有辦法救回大人的。可若保孩子……大人恐怕……穩婆看向王相,心中認定是這給自己銀子的人,她該聽他的,雖然己被那護衛冰冷的目光盯的后背一片冷汗,便她還是想替屋中那年輕的夫人搏上一搏,她看出這王管事該是那夫人的從屬。而這護衛,看樣子像夫人的人。
難不成,這姑娘并非明媒正娶的嫁進夫家,所以懷了子才被送來莊子。可是莊子明明是那夫人的。她在這里住了數日,這些還是清楚的。可這護衛的主子卻明顯不是這夫人。穩婆被搞的一頭霧水。
穩婆看向王相,那護衛也看向王相,不過穩婆的目光帶著擔憂和焦慮,而那護衛則一派冷意。似乎云歌的生死于他來說,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王相甚至在那護衛眼中看到微微的喜悅之色。
王相的心突然一寒。
這護衛乃是皇帝派下,雖然他不得不尊皇命,可這莊子哪里是皇宮能比的上的,何況云歌一個掙脫豪門的女子,如果云歌此時依舊是承元王府的世子妃,這護衛也許還會心中猶豫一番,可這護衛是清楚云歌是和諸葛翊決裂了的。所以越的肆無忌憚起來。
也許云歌因難產身死,才是皇帝的心愿。那樣一來,皇帝便真的能挾持小主子來威脅承元王府了。
那承元王妃便是不在意小主子。可如果連承元王府的血脈都護不住。
豈不是表示承元王府無能。這若是傳了出來,于承元王府臉面無光。所以便是承元王妃不愿,也一定會妥協的。這樣一想,王相不得不心驚于云歌的布置。
是的,布置。
云歌早己設想到這一幕,甚至在交代王相時,王相還覺得云歌杞人憂天。堂堂大越的帝君,怎么...會玩這種陰損招術。何況子嗣大如天,這孩子姓的可是諸葛,鋮帝便是喪心病狂,也不會拿諸葛皇族的子嗣大做文章。
只是云歌當時只是笑了笑。
說了句,皇族是世上最齷*齪的族群。王相當時并不明白。王相畢竟貧苦出身,雖然這兩年生意做的越來越大,他這個大管家也算是有了些銀子傍身。可比起那些官場中人,他只能算是下九流的,便是小小九品官,都不屑于和他這樣的生意人打交道。所以在貧苦人心中,官場并不是殺場,而是富貴場,聚寶盆。
只要擠身那里,不管想要什么,都能實現。
所以云歌說皇族陰損,王相無法相信。不過便是不信,他也會嚴格遵照云歌命令施為。
當時,他曾問,既然云歌知道皇帝并非真心護她,又為何要進宮相求?王相記得,當時自家姑娘笑的莫測高深。她說,便是她不入宮,皇帝也定會尋機召她入宮的,到時,她才是真的被動。恐怕便是想回莊子養胎都不能了,即哪些,不如她自己送上門去,而且她所提的正合皇帝心意,皇帝如何會拒絕?事實也證明,皇帝確實沒有為難云歌,而且還派了護衛隨她一同回了莊子。
揣測圣意這種事,王相自認比不得云歌。
便是到了現在他也想不通,自家姑娘為何能早早猜測出皇帝的意思,而且還順水推舟的進宮自己提出要求。
便在進宮前,自家姑娘己經對臨產之時有所安排。只是王相無論如何不想那樣施行。可此時……在皇宮護衛咄咄的目光中,王相覺得點個頭都那般困難。“快些,難不成你連小的也不想保?”那護衛冷聲道。
王相似做了決定,終是慘白著臉對穩婆點了頭。
“……保小。”
那穩婆聽到這兩個字,眼圈竟然一紅,想著屋中那年輕的夫人恐怕兇多吉少了,還那么年輕。也不知道夫君是哪個?真是造孽啊。
“既如此,婆子我便著重小的,也會盡力保住夫人。”作孽喲,那穩婆急急回了院子。穩婆出來相問,到最后得到答復,其實不過片刻。
只是王相的心路卻走的艱難……望著院子,望著那滿意的再次飛身上了墻,抱劍冷眼而觀的護衛,王相轉身。
他不能,不能眼睜睜看著事情朝最壞的方向發展,便是姑娘有所安排,可他還是無法全然放心。他決定,去尋人,尋諸葛翊。
雖然在心中也是有些暗恨那世子翊的。可這孩子是他的骨肉。這孩子若出事,自家姑娘便是身死,也不會瞑目的。王相急匆匆的走了,那皇宮護衛轉身看了看王相,冷笑出聲。
此時,走的掉嗎?
果然,還沒走到馬廄,另一個同樣來自皇宮的護衛便用長劍抵住了王相后背。
王相此時才真的相信云歌所猜不假,皇帝……壓根沒打算讓她活著生下孩子。
時間不會因為發生什么而停滯,繼續無情的流逝著。
轉眼天黑了,又漸要亮了。
屋中院中都燃了燈,丫鬟們走路的聲音都輕飄飄的,生怕觸怒了墻上那明顯有些急躁的皇宮護衛。這護衛來了幾個月,一直隱在暗處,所以很容易被諸人遺忘,此時現身,大家只覺得這人立在那里,頗慘人。
而且那表情,簡直像要吃人。
只是他再迫切,也斷不敢此時沖進屋中,要知道產房污穢,他可不想回宮便被皇帝尋了由頭發配……只是這女人生孩子需要這么長時間嗎?己經一天一*夜了,可屋中的人還是出來進去,初時還能聽到喊痛的聲音,現在,屋中靜悄悄的,如果不是燃著燭燈,那護衛以為所有人都己睡去。
只是他知道,沒有。雖然沒有聲音,可他還是能透過窗子看到屋中閃動的人影。
燭光將人影拉的長長的。(未完待續)